喬 戰
(廣西師范大學 音樂學院,廣西 桂林541006)
二胡是我國傳統民族樂器中傳承較為廣泛的樂器之一,在近代二胡藝術也因阿炳的《二泉映月》、劉天華的《病中吟》以及《賽馬》等著名曲目的流行而得到了更多的關注[1]。因其獨特的音色和廣泛的群眾基礎,二胡在我國的傳統民族樂器中有著不可動搖的重要地位。
在近代二胡藝術的發展史上,涌現出了許多杰出的民間藝術家,創作了繁星般燦爛的二胡作品。在這些作品中,從作曲體裁、音樂風格、二胡演奏技巧以及對二胡樂器的創新應用等不同的方面來說,王建民先生的《第一二胡狂想曲》都可以稱得上是二胡作品中的一座里程碑[2]。
我國西南地區尤其是云南少數民族的音樂具有多樣性、鮮活性和藝術性的特征,對于我國少數民族音樂元素的應用,向來是我國民族樂器曲譜創作的一大基本特征。利用民族樂器演奏少數民族音樂往往既能夠突顯出樂器本身音色與演奏技法的特征,又能夠賦予民族音樂新的生機與活力。
《第一二胡狂想曲》第一次在二胡演奏作品中采取“狂想曲”體裁,在演奏技法上對演奏者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對于二胡的樂器性進行了開發,在結合西洋音樂特點的基礎上,以我國西南地區的民族音樂元素為創作基調,既提現了中西結合的先進思想,又具有弘揚國樂的民族精神。
本文將通過對《第一二胡狂想曲》的創作背景、《第一二胡狂想曲》的藝術特色等方面的分析,探究云南少數民族音樂元素在《第一二胡狂想曲》中的運用
云南地處我國西南邊疆的云貴高原之上,云南是一個多民族的身份,共有26個不同的民族。云南的地形地貌復雜多樣,既有高原,又有平原與山川,地勢的變化也間接導致了不同地域的文化差異。不同民族的傳統文化與民族語言對于音樂形式以及民歌語言有著顯著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民族音樂風格類型的分支與演化。云南當地豐富的植物資源極大的豐富了絲竹類樂器的制作,品種繁多的野生動物也為音樂藝術的創作帶來靈感。
因此,云南地區的音樂資源豐富,風格多樣,民歌、樂曲與民間歌舞的品種數量巨大,使得云南地區的音樂文化呈現出風格迥異、種類繁多、根基深厚的特征。
云南地區居住的少數民族數量多、分布廣,且各少數民族均能歌善舞。在云南少數民族人民的生活中,音樂占據了重要地位。因此,云南少數民族的音樂在體裁、題材、形式、表現手法以及演奏樂器上具有多樣性。不同的語言發音往往會造成曲調和唱腔的差異,例如彝族的海菜腔、山藥腔、五山腔、四腔白話;藏族的“縝固”技巧;傣族的假聲和混聲唱法等[4],這些不同的唱法又進一步使不同民族的民歌曲調和旋律呈現出不同的特征。
云南地區溫和的自然環境孕育了多種多樣的野生動植物,在云南地區的少數民族音樂中,常常會出現對動物的擬聲與擬態,孔雀、百靈等大型鳥類的鳴叫聲與華麗的飛行姿態就經常出現于云南民樂的意象之中。因此,云南地區的少數民族音樂曲調普遍具有靈性、活潑的特點
而遼遠的十萬大山和幽靜的熱帶雨林也賜予了云南少數民族音樂流暢、悠遠的藝術特征,曲調往往在靈動鮮活的同時,又具有悠揚婉轉的旋律形式。更富多彩的民族樂器,例如小三弦、葫蘆絲等,也使云南民樂在表現形式上具有高超的藝術表現力。
在二胡音樂的創作發展史中,大致可根據不同時期的題材、體裁、演奏手法不同分為四個時期。在這四個時期中,二胡音樂的編創經歷了萌芽、發展、爆發并最終達到繁榮[6]。
《第一二胡狂想曲》誕生于二胡音樂創作的繁榮期——第四時期,自20世紀80年代初期至今,由于國內政治局勢的變革,經濟和文化的飛速發展對這一時期而民族音樂發展也帶來了巨大的變化。西洋音樂的大量涌入和國民思想觀念的開放,使得民族樂器的音樂作曲也呈現出多元化和現代化的趨勢[7]。
隨著建國以后,高等教育的高速發展也為二胡音樂的創作提供了一塊更加肥沃的溫床。在劉天華先生提出“改進國樂”的思想之后,這一理念就深深影響著后續的二胡作品創作。二胡音樂的發展也與其他的藝術一樣,深受當時國內政治人文環境的影響,在改革開放思潮的影響下,中國人民的審美和包容性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在王建民先生所著的回憶性文章——《譜民族新韻 抒中華情懷——<第一二胡狂想曲>創作回顧與回想》中提到[4]:在當時那個時代,由于改革開放所帶來的各種技法涌入,使得音樂的創作也變得空前活躍。且王建民先生認為,選取優秀的民間音樂素材是編創優秀二胡音樂作品的唯一途徑。因此,《第一二胡狂想曲》就在這一創作理念中被譜寫了出來。
在王建民先生的訪談中,他曾就當前我國音樂創作表達了自己的看法[8]:認為在音樂創作的過程中,國際化、民族化或中西合璧是一個存在爭議的問題,但是在多元化時代,就應該運用多元化的音樂創作手段。因此,在其所編寫的《第一二胡狂想曲》中,豐富的、創新性的技巧與云南少數民族音樂元素共存。在體裁上選擇了國外傳入的“狂想曲”體裁,在主題上吸納了我國云貴地區的民歌小調,再通過中國傳統民樂二胡演繹出來。
1.體裁形式
“狂想曲”這一題材源自浪漫主義作曲家,其含義為民族的、本土的[9]。在我國的二胡作品中,王建民先生歷史性的將“狂想曲”運用于創作中。狂想曲的作曲結構自由奔放,多用來創作具有鮮明民族特色的音樂作品,因此,結合神秘大氣的云南少數民族音樂元素,使用“狂想曲”這一體裁創作二胡音樂作品,能夠將樂曲的民族風格得到更為完整的發揮。
《第一二胡狂想曲》是一部曲式結構為單樂章多段體的作品,突破了傳統二胡音樂的創作格式。采用了帶有省略性的復三部曲式。最后的急板是“狂想曲”體裁的典型曲式結構,在急板中,云南少數民族的音樂風格更加演繹的淋漓盡致。
2.曲調風格
由于王建民先生在《第一二胡狂想曲》的取材過程中,選用了彝族民歌《阿細跳月》作為其核心曲調。因此,在《第一二胡狂想曲》中,使用了GBD三個音節的特征音列,三音節與降B音的音調組合,充分體現了云貴地區民歌小調的曲調特征。在《第一二胡狂想曲》的調式創作中,王建民先生創新性的運用了人工九聲音階,將云南少數民族音樂風格與人工音階結合在一起,可謂是采用了最簡單的演奏技法卻能夠達到最好的表達效果。轉調和人工音階以及云南民間小調的調式素材相結合,使得樂曲呈現出一種與民歌小調似是而非,但在音韻上更為飽滿的感覺。例如在《阿細跳月》中,原曲調如下圖(譜例1)所示:
譜例1:

在《第一二胡狂想曲》中(見譜例2),曲調進行了調性及節奏的改變,并加入了大量的空拍和連音,使得依舊能夠明顯感受到《阿細跳月》的主旋律,且更為豐富和飽滿。在《第一二胡狂想曲》的創作中,王建民先生將中國民族調式即宮商角徵羽五音,與變音等新式曲調創作手法結合,既能夠滿足大部分中國音樂愛好者的審美需求,也能夠對二胡的音樂創作技法有所突破和創新。同時,由于云南少數民族音樂往往具有神秘悠遠的氣息,轉調的應用也使得云南民歌的這一特征得到了更好的呈現。
譜例2:

除在上文中所提到的采用“狂想曲”體裁以及創造了人工九聲音階外,《第一二胡狂想曲》還在二胡樂器的表現力以及演奏技法上,給予了許多創新點。
人工九聲音階在演奏中對傳統二胡把位和指法進行了突破,對于傳統的四度、五度和小二度移位外、必須使用一個新的把位來完成。新舊把位在樂曲演奏中的結合運用,為二胡的演奏開拓了新的思路。
對二胡高音區的應用,也在傳統的二胡曲目中較為少見。因為二胡的高音區和超高音區音量小,音準難以把控。而在《第一二胡狂想曲》的引子部分,恰恰是利用高音區及超高音區的這一特點,成功的詮釋了云南熱帶雨林中迷霧蒙蒙的神秘性。而利用高音區進行的轉調和滑音,又帶來了紅日出生,陽光刺破霧氣,人們從睡夢中醒來,從遙遠的叢林深處傳來了喊山的悠遠回音。
“人工泛音”和“華彩”的引入,極大的豐富了曲子的表現力,泛音所表達出的輕快、純真的情感,體現了我國西南地區少數民族人民自由、開朗的性格特征。而“華彩”樂段將音樂的整體基調逐漸推向高潮,熱情、通透的表達了云貴人民奔放火熱的生活狀態,更為最后的急板進行了情緒上的鋪墊和推升。
此外,在《第一二胡狂想曲》中用弓桿敲擊琴筒以及用手掌拍擊琴皮的演奏方式。通過琴弓與琴筒相碰發出的聲音,竹竿舞的意象被引入到樂曲中,可以說這是對木質樂器擬音方式的一個重要突破,比之《賽馬》中手指撥弦的演奏方式更為大膽,更為形象,更加富有感染力和表現力。而手掌拍擊琴皮與擊鼓的效果類似,鼓聲的加入為整部樂曲帶來了更加熱烈的急板,篝火、皮鼓、竹竿舞的民族傳統節目景象躍然于眼前,人頭攢動,載歌載舞。
在二胡音樂作品的編創中,吸納我國少數民族的音樂元素,對于二胡的創新和發展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由于云南少數民族音樂風格鮮明、調式豐富有特點,歷史悠久且受眾交廣,且其風格大氣、悠遠,在二胡作品中以云南少數民族的音樂元素作為基調,能夠使二胡這一樂器本身的特質得到更好的展現。同時,由于云南少數民族音樂具有良好的感染力和表現性,將其旋律大量的運用于民樂的創作中,可以使民樂更富有生機與活力。在“創新”與“傳統”的結合中,既不會過于新潮而曲高和寡,又不至于過于陳舊而喪失生命力。《第一二胡狂想曲》采用中國民間素材和西方的作曲技法,把我國的傳統民間音樂的素材與西方對于作曲的技法進行結合,創作出更加融合更具有特色的樂曲。采用中國民間素材和西方的作曲技法的創作思路是對中國傳統音樂的創新。
誠然,對于樂曲進行創新的辦法有很多種,比如在樂曲體裁上、演奏技法的創新上,但是新的創新并不是越新越好。創新應該要扎根于基礎,扎根于傳統的文化中,在傳統的基礎上創新出樂曲才能在根本上創新,才能創作出人民大眾所喜愛的樂曲。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中國的音樂也多姿多彩,作曲家們利用西方的高超作曲技法結合中國傳統的音樂素材,創作出了具有中國地方特色的現代曲目,這是中國民族音樂的一種繼承和創新,也是中國民族音樂的一種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