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箭
(西安鐵路職業技術學院國際交通學院 陜西西安 710026)
中國是一個擁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國家,中華文明源遠流長,我們的史學也極為發達。梁啟超先生認為:“中國于各種學問中,惟史學為最發達;史學在世界各國中,惟中國為最發達。”[1]我國古代就有秉筆直書的史學傳統。齊國大臣崔杼弒其君齊莊公后,“齊大史執簡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2]從齊太史群體到晉太史董狐,再到司馬遷,歷代史官一直承續秉筆直書的著史傳統,將歷史的客觀性推崇到比肩生命的地位。然而并不是每一個歷史學家都能做到這一點。近代以來,就一直存在著一條從頻繁作歷史翻案文章,到否定傳統文化,再到否定現行社會制度的“歷史虛無主義”文化發展的脈絡。
關于什么是歷史虛無主義,錢穆先生認為所謂的虛無主義:“即視本國以往歷史為無一點有價值,亦無一處使彼滿意”[3],鄭師渠先生則做了更為細致的總結,他認為:
歷史虛無主義是一種非理性的社會思潮和思想傾向,其特征主要為:一是否定歷史的價值,尤其對本國的歷史缺乏應有的敬意,一味抹殺,以為一無是處;二是借口歷史認知存在相對性,隨意歪曲歷史真相,抹殺歷史認知中既有的真理性,陷人了相對主義。[4]
在歷史虛無主義者眼中,沒有是非對錯,沒有評判標準,試圖用“人性”“普世價值”模糊價值判斷。例如,為了否認近代中國民族革命,他們常以戰爭帶來人員傷亡來抹殺其正義色彩,而忽略了更多人為此獲得的解放的事實。
除了模糊價值判斷之外,歷史虛無主義還否認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認為歷史都由偶然性構成,否認歷史發展規律。例如1919年5月4日當天的學生運動的發展走向的確有偶然性因素,但后來“五四運動”的發展則遠遠超出了用偶然性可以解釋的范疇,五四運動是中國人民對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不滿情緒的強烈控訴。歷史虛無主義者“不僅虛無客觀的歷史事實,虛無唯物史觀所揭示的歷史發展科學規律,就連發生在不遠處的、最基本的史學常識也不顧。”[5]
在傳統歷史學的發展的漫長過程中,不僅有“秉筆直書”的史學傳統,也存在“曲筆”“為尊者諱”的情況。當然,這些情況還談不上“歷史虛無”,只能說是在刻意掩蓋一些部分歷史事實,通過后世歷史學家的研究,許多湮沒已久的歷史事實依舊可以重現天日。而歷史虛無主義則不同,它是在原有歷史基礎之上,為達到某種目的而蓄意進行的再解讀、再加工乃至否定歷史事實的主觀行為,對歷史的篡改遠遠大于傳統的曲筆,其危害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我國歷史虛無主義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新文化運動時期對傳統文化的過度否定。新文化運動時期,出于反封建的目的,許多學者在批判傳統文化時走向了極端,出現了“倒洗澡水時把孩子一同倒掉”的情況。故而在其后的二十年間,“全盤西化”的口號響徹思想界。當然,民國時期的實證主義史學傳統還是比較盛行的,這一時期更多表現為一種文化上的不自信與危機意識,它的重點也不在否定歷史事實本身。
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后現代主義思潮產生以來,后現代主義思潮中極為重要的“解構主義”對歷史學的發展產生了極大的破壞性。在解構主義歷史學者看來,真實的歷史無法重現,只有文本的記載,所以歷史學只不過是對文本的解讀,而文本本身又不能反應全部的歷史,最終沒有真正的歷史,歷史學被消解了。后現代主義反對一切宏大敘述,他們將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歷史發展規律的探討看成是一種宏大敘述,并加以反對。從后現代主義史學出發,一些學者采用更極端的方式,利用歷史話語權的敘述達成某種意圖,最終走向了歷史虛無主義。
歷史虛無主義在微觀歷史層面,玩弄概念,碎片化歷史,虛無事實。為此,他們首先要實現的就是消解歷史的嚴肅性,為達到這一目的首先就要使歷史娛樂化。八十年代以來,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戲碼粉墨登場,在戲說歷史的過程中潛移默化的改變了普通民眾對封建舊社會的印象。其次,通過對事實的重新解讀,實現對歷史話語權的爭奪,近年來十分過火的歷史翻案風就是明顯的例子。最后,歷史虛無主義者不滿足僅僅停留在傳播層面的歷史,開始介入到歷史研究領域。強調運用新方法、新視野,并企圖取代唯物史觀的指導地位。進入新世紀以來,這一發展動向引起了史學界的高度警惕,在2005年時,中國史學界開展了對歷史虛無主義的集中批判,目前這一批判運動依舊在進行的過程中。
從宏觀層面來看,后現代主義思潮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傳入我國之后,在我國青年學者當中產生了極大的反響。飽受文革迫害的部分知識分子出于對建國后30年不正常政治生活的不滿,滋生出了一種否定毛澤東思想的思潮,“告別革命”應聲而起,進一步發展為否定前三十年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潮。上世紀九十年代,隨著東歐劇變蘇聯解體,國際形勢風云變幻,這一思潮發展為否定馬列主義,否定中國革命的合理性,否定改革開放,從而達到否定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建設的目的。為此我們必須予以高度重視。
歷史虛無主義者的最終目的不在否認歷史本身,而是借助對歷史的否定,達到否定一國文化的目的,正如龔自珍所說:“欲知大道,必先為史。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歷史虛無主義首先要摧毀的就是代表民族精神的中華傳統文化,將植根于普通大眾的傳統文化連根拔起,進而全面引入西方所謂的“普世價值”。
當前,歷史虛無主義又有了新的發展動向。他們倒打一耙,將馬克思主義定義為歷史虛無主義。他們認為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最高發展階段共產主義的論述是一種虛無的、不可能實現的歷史終結論,并將歷史的終結定義在戰后高度發達的福利資本主義社會階段。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在《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之人》的序言中斷言:西方社會的自由民主制度也許是“人類意識形態發展的終點”和“人類最后一種統治形式”,并因此構成了“歷史的總結”[6]。近四十年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歷史事實證明了了這樣的荒謬論斷不值一辯,也讓我們看清了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居心叵測。
如果將一個國家比喻為一顆大樹的話,那么傳統文化就是樹的根基,意識形態則是樹的主干,歷史事實就是樹的枝葉。對歷史事實的歪曲、解構,則是對枝葉的任意裁剪;通過否定意識形態,就可以把樹攔腰截斷;而通過虛無傳統文化,就是將傳統文化的大樹連根拔起,這樣就可以達到全盤西化的目的,而實現對中國的和平演變,歷史虛無主義者的險惡用心可見一斑。
歷史虛無主義將文本解構發展到了極致。例如,通過對民國相關人物的回憶錄和文章的懷舊敘述,認為那個時代大師輩出、思想自由、言論自由,甚至將民國推崇到中國歷史最輝煌的時代。而罔顧那時候的中國人民一窮二白,強權可以任意消滅異己的歷史事實。在民國時代,我們都沒有自己完整的工業體系,甚至都不能造一輛自己的汽車。這些論調都源于對文本的重新解構,是一種“創造的歷史”。

許多歷史研究者秉承一種浪漫主義的詩性史觀,片面、代入式地看待問題,從文本中編織出美好的歷史畫面。正如朱本源先生總結的:“浪漫主義歷史思維主要用移情作用和詩的想象,代替啟蒙運動理性主義的抽象理性,去認識歷史的本質”[7],從而“不可避免地使歷史家們把自己的世界觀或某種社會—政治觀念帶到歷史研究中”[8]。在這里,歷史儼然成為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展示給人們的只是研究者想要表述的部分。
除此之外,文本解構還表現為對歷史的娛樂化敘述,一切歷史都是為了娛樂及好玩。例如,當下流行的《歷史是個什么玩意兒》《這個歷史挺靠譜》等暢銷書,完全為了迎合大眾玩的心態。上述書中大量虛構人物對話,對歷史事實進行文學加工,完全沒有了古人憑今吊古時“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歷史凝重感,只有快餐式的消費以及純娛樂化的解讀。殊不知,在這些不負責任的文本解讀過程中,歷史的本來面目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從而最終消解了歷史的嚴肅性乃至歷史事實本身。
虛無主義者慣用的手法是用現代人的眼光苛求過去,用片面、孤立的分析方法看待歷史事件。為此,開展了顛覆傳統敘述,搶奪歷史話語權的活動,為負面歷史人物或歷史事件翻案。例如,將汪精衛的投日賣國、建立偽政權,解讀成“曲線救國”,而沒有看到汪偽政權下的殘暴統治;將帝國主義的蠻橫侵略的動因歸咎于中國人不懂國際運行秩序或國際法,而沒有看到當時所謂國際秩序本身就是一種帝國主義間不公正的霸權游戲。
而對待過去正面的歷史人物,則做了一番重新解讀,或者刻意摸黑。例如把岳飛抗金、文天祥以身殉國的歷史看成是阻礙民族融合的逆流。這都是罔顧當時歷史環境,從今人角度出發解讀歷史,目的是為了消解愛國主義精神、模糊是非正義。再如抹黑早期革命先烈的革命動機、質疑邱少云的犧牲、否定雷鋒精神等活動,其目的就是顛覆傳統敘述,從而達到瓦解傳統公信力的目的。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尊重正常的學術研究,也尊重歷史研究中對過去一些不合理提法的修正,這都是學科發展的正常活動。但對于不講事實,捕風捉影的翻案風氣要進行旗幟鮮明的斗爭。
歷史虛無主義的出現對大眾的思政教育產生了巨大的挑戰。在當前網絡技術日益發達的情況下,歷史虛無主義的觀點具有傳播迅速、范圍較廣、迷惑性強等特點。許多錯誤的觀點在青年群體中流傳開來,各種雷人論調層出不窮。極大的混淆了視聽,侵蝕黨和政府的公信力,嚴重的甚至威脅社會的和諧與穩定。為此我們要采取措施,有步驟的開展針對歷史虛無主義的斗爭。
一般的歷史虛無主義論調不堪一擊,然而當他們介入歷史研究當中,在豐富史料的建構下的觀點卻有很大的迷惑性。然而,由于斷章取義,任意摘取自己需要的史料進行解讀,他們往往會造成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結果。唯物史觀指出:“研究必須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種發展形式,探尋這些形式的內在聯系”[9]我們要在唯物主義史觀的指導下研究歷史,要運用唯物史觀的科學方法與歷史虛無主義者做斗爭,從而在學理上拆穿他們所謂的“最新研究”的謊言。
在微觀歷史事件上,由于實證主義史學的抵制和揭露,歷史虛無主義的影響有限。然而在宏觀歷史敘述層面,歷史虛無論點則有著廣闊的受眾面。例如,部分學者認為中國近百年的革命道路是錯誤的,我們應該走漸進式的改良道路;再如,一部分人認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是第三國際輸出革命的產物,中國走向社會主義是歷史的偶然等等。以上的論點都是罔顧歷史發展規律,從唯心史觀出發研究歷史的結果。唯物主義史觀告訴我們,歷史發展過程中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偶然性并不足以改變歷史的必然發展趨勢,正如孫中山先生所言:“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中國的革命道路是無數仁人志士不斷探索的結果,決不能用今人的觀點假設歷史。
對歷史虛無主義最有利的回擊就是用歷史事實說話,這是歷史虛無主義者普遍的軟肋。無論何種虛無論調,在鐵一般的歷史事實面前都將變得不堪一擊。針對歷史虛無主義者散布的各種不實信息,我們要用實證主義的態度,運用各種史料還原事情的本來面目,那么歷史虛無主義的丑陋把戲則會不辯自明。例如,針對他們提出抗日戰爭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游而不擊”的荒誕論點,我們要拿出數據說話,進行有力回擊。又如,針對歷史虛無主義者編織的“民國黃金時代”迷夢,我們要通過史料研究,全方位的展現民國的社會面貌,打破這種孤立、片面的觀點。
正如習近平同志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學習時指出:“我們不是歷史虛無主義者,也不是文化虛無主義者,不能數典忘祖、妄自菲薄。”[10]在針對大眾尤其是青年學生的思政教育過程中,傳統文化及革命歷史教育是極為重要的一塊,這一陣地“我們不去占領,敵人就會去占領”。在與歷史虛無主義作斗爭的過程中,我們要有理有據,穩扎穩打,從而達到即揭穿了它的險惡用心的目的,又實現了對普通大眾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