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性主義批評角度解讀萊斯利·瑪蒙·西爾科的《沙丘花園》*

路 曼

（江蘇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徐州 221000）

一、引言

萊斯利·瑪蒙·西爾科是美國“印第安文藝復興”的重要本土作家，她在拉古納-普韋布洛印第安人保留地長大，因而其創作受到了拉古納印第安人的女性中心傳統的影響，她在塑造人物時流露了自己的女性主義傾向。她曾在一次采訪中說：“我從不認為女人沒有男人強壯，沒有男人能干，或是沒有男人堅毅?！保≒erry，1993：319）因此，她通過小說表達了對女性擺脫父權制的壓迫，勇敢追求自由獨立的呼吁。

在《沙丘花園》中，西爾科用小說中的女主人公之一海蒂的成長經歷表達了自己的女性主義觀點：生活在父權制社會中的女性可以不必被男性束縛，也不必成為男人的軟弱依靠者，因為通過女性自己的勤勞和聰明才智，就能勇敢地做自己，并且過上多姿多彩的幸福生活。本文將分析海蒂在受到文中其他杰出女性角色的啟發和鼓舞下，從父權制壓迫中實現女性主義意識覺醒和自我解放的過程。

二、海蒂遭受的父權制壓迫

海蒂在遇到英迪戈，與姨奶奶布朗尼交流和拜訪教授勞拉之前，已經具有粗略的女性主義意識。比如，她不認同女性旅行者一定要有男性的陪伴，敢于獨自出行；如果沒有遇到合適的人，她寧愿單身；在做學術研究時，她也不會輕易地被他人觀點左右。

然而，當海蒂遭受到來自男性具體的父權制壓迫行為時，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也不敢去反抗。例如：在海蒂上大學期間，有一天，她的同學海斯婁坡先生主動地“提出讓她坐他的馬車回家，這似乎是無害的”（Silko，1999：102），但他試圖在馬車上強奸海蒂。當時，海蒂只是“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腳踝”（Silko，1999：102），然后驚慌失措地逃回了家。她甚至向目睹了她狼狽模樣的家里的廚師請求“請不要告訴媽媽”。

此外，在旅行期間，當海蒂在她丈夫愛德華的商業伙伴蓋茨醫生那里看病時，蓋茨醫生對她實施了性騷擾。然而，當她告訴丈夫 “醫生的猥褻行為”（Silko，1999：377）時，愛德華“拒絕相信醫生會做出不當的行為；他再次試圖暗示是她的疾病才導致她誤認為醫生進行的醫學治療是一種性騷擾?！保⊿ilko，1999：377）。此時，海蒂仍然不知道如何為自己爭取權益，只能在臥室里獨自哭泣。

這兩起事件表明，在父權制社會中，一些男性傾向于用自己的體力優勢來逼迫女性，甚至會“因為女性辜負了他的期望而生她的氣”。（Silko，1999：102）這些男性把女性視為自己的附屬品，所以他們從不尊重女性，也不會尊重女性的意愿。

三、其他女性角色對海蒂的啟發

在旅途中，來自印第安沙地蜥蜴部落的小女孩英迪戈將印第安人的生態觀傳輸給了海蒂，從而拓寬了海蒂的視野，使她意識到精神上的富足勝過物質的奢華。此外，英迪戈對植物和動物的真摯喜愛促進了海蒂對自然的興趣。相比之下，名義上是個植物學家的愛德華并非打算保護這些植物，而只是想利用這些植物牟利。這也讓海蒂更清醒地認識到父權制文化的弊端，即金錢被視作高于一切。

英迪戈讓海蒂意識到過上幸福的生活并不需要很多錢，而姨奶奶布朗尼和教授勞拉這兩位能力和才智出類拔萃的堅強女性不僅向海蒂展現了獨立女性的人格魅力，而且啟發了她，過上幸福的生活也不需要依賴男人。

姨奶奶布朗尼是美國人，她的丈夫是英國人，夫婦倆居住在英國，在丈夫去世后，她“搬到巴斯隱居，研究不列顛群島和舊歐洲的史前考古學?！保⊿ilko，1999：164）她把一座從英國祖父那里繼承下來的已廢棄的古修道院重新修整為一個多功能花園，并且與動植物和諧相處。她也十分尊重和支持英迪戈堅持印第安傳統的行為方式，并對其展現了格外的溫柔。姨奶奶布朗尼反映了女性在對待他人和自然界時會給予足夠的尊重，她的生活正是海蒂所向往的：當海蒂看著姨奶奶布朗尼和英迪戈手拉手地沿著街道爬坡走向上面的房子時，“海蒂的心在那一瞬間充滿了對她們的愛，淚水涌上了她的眼睛” 。（Silko，1999：239）

姨奶奶布朗尼的朋友教授勞拉也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白人女性。勞拉居住在意大利小鎮盧卡城，并且非常的勇敢和自信。正如西爾科在她的另一部作品《黃女人》中所寫，“沒有哪一項工作是只能由男性做的工作；誰最有能力誰來做”。（Silko，1996：66）教授勞拉敢于打破當時的社會禁忌，以女性的身份從事科學研究，并成為一名教授。當她丈夫為自己在戰爭中失利而感到丟臉，躲在中東，從而導致他們婚姻破裂時，勞拉不僅沒有意志消沉，反而平靜地接受了丈夫的選擇，并且樂觀地認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Silko，1999： 287）

“女性主義者認為，女性應與其他女性建立密切聯系和紐帶，并要認識到女性的生活不應只被男性充斥”。（Humm，1992：26）海蒂受姨奶奶布朗尼和教授勞拉經歷的啟發，意識到女性可以擺脫父權制的束縛，獲得身體和精神上的自由，并且能夠不依賴男性獨立地生活。因此，當海蒂重新審視自己的婚姻時，認識到她和愛德華已經無法再繼續維持他們的婚姻關系，并且離開丈夫自己也可以很好地生活，于是她便果斷地做出了離婚的決定，哪怕在他人眼中這是一樁令人滿意的結合。

四、海蒂的反抗

在英迪戈、姨奶奶布朗尼和教授勞拉的啟發下，海蒂逐漸成長為一個更強大、更堅定、更獨立的女性，并最終對自己受到的父權制壓迫進行了奮起的反抗。例如，由于愛德華從事植物走私貿易，但他不敢向海蒂坦白自己的卑劣行徑，從而導致海蒂和英迪戈受他牽連而被美國海關拘留。于是當海蒂發現愛德華不僅瞞著自己透支了她所有的嫁妝，而且在他的工作方面也對自己撒了謊時，她選擇了離婚。

當海蒂的父親阿伯特先生無法理解和接受她想要陪伴英迪戈，留在印第安部落中的決定，而且堅持要把海蒂從古花園帶回家時，海蒂不愿再回到父親身邊，也拒絕讓任何男性主宰她的未來。最終她選擇去往自己向往的精神家園，在英國的貝斯花園與姨奶奶布朗尼一起生活，走上了“反傳統”的道路。

在海蒂被自己雇傭的馬夫強奸、搶劫財物、重傷頭部，還在昏迷時裸露著身體被拋棄在路邊后，她看到尼德斯當地的白人男性互相包庇，從而對父權制社會中女性的權利和地位徹底絕望。于是便選擇自己動手放火燒了馬夫的馬廄。海蒂“對暮色天空下的火色之美感到驚訝和欣喜”（Silko，1999：472），因為在那一刻，她終于獨自且勇敢地為自己報了仇，做出了對父權制的反抗，使自己重獲了新生。同時也更加堅定了她的信心：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和能力成為一個獨立和堅強的人。

五、結語

西爾科受普韋布洛人女性中心傳統的影響所擁有強烈的女性主義情懷貫穿在塑造小說人物的過程中，她的女性主義傾向在創作《沙丘花園》中的女性人物時起了重要作用，她們大多獨立且堅韌，有自己的思想，能夠遵從內心而不依附于男性強權，且能平等地對待自己身邊的人。尤其通過對《沙丘花園》女主人公之一的海蒂這一文學形象的刻畫，西爾科展示了在父權制壓迫下女性自我解放、自我獨立的過程。海蒂最終脫離父權制社會的束縛，找到心儀的歸屬意味著女性主義意識的覺醒擁有無窮的力量，可以幫助女性主體身份的確立。海蒂的成長經歷為遭受父權制壓迫的女性樹立了一個很好的榜樣，她們同樣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勇敢地沖破父權制的壓迫，自信地活出自我、堅定地做自己，勇敢地追求自由和獨立。海蒂的故事也反映了女性實現女性主義意識覺醒的必要性，因為長期生活在父權制文化里的女性可能無法意識到其實自己一直都受身邊男性的控制，他們打著“一切都是為你好”的旗號，實際上是在打壓女性的天性，限制女性的自由。

“女性主義寫作作為自我探索和社會批評的媒介的戰略重要性”(Felski，1989： 79)不可忽視。海蒂是在受到英迪戈、姨奶奶布朗尼和教授勞拉的啟發下實現了自身女性主義意識覺醒，而閱讀一本優秀的小說則可能是其他女性實現女性主義意識覺醒的理想途徑之一。在她們的女性主義意識覺醒、建構了女性主義身份后，才有可能擺脫對父權制下意識形態的精神依賴，并逐漸使自己的精神世界得到恢復，找到人生的真諦，過上渴望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