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五常”思想對《將苑》的影響

（山東師范大學齊魯文化研究院,山東濟南 250014）

《將苑》是《諸葛亮兵法》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又稱《武侯將苑》《諸葛亮將苑》《心書》《新書》等，共五十篇，是我國古代主要闡述論將用兵之書。該書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共十五篇，主要闡述了將領應該具有的個人品德和軍事素養，包括《兵權》《逐惡》《知人性》《將才》《將器》《將弊》《將志》《將善》《將剛》《將驕吝》《將強》《出師》《擇材》《智用》《不陳》等篇；第二部分共有三十五篇，主要內容包括治軍原則和戰略戰術兩個方面。《將苑》繼承了前代兵書的傳統軍事理論，并融合了儒家的“五常”思想，使其更加符合在新時期對于軍事戰爭的要求。

一、《將苑》成書的歷史背景

三國時期是我國繼春秋戰國時代后又一個大分裂時期。東漢末年，朝野混亂，外戚、宦官交替專權使得統治階級內部的矛盾迅速激化，與此同時，下層群眾不斷起義也沉重地打擊了封建王朝的專制統治。公元192年，司徒王允和呂布合謀殺死了殘忍暴虐的董卓。自此，關中大亂，各地陷入了軍閥割據的混戰局面。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曹操與袁紹這兩大軍閥勢力間爆發了官渡之戰。在這場戰爭中，袁軍的主力幾乎被曹軍全殲。而官渡之戰更是為曹操統一北方奠定了基礎。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操遠征烏桓成功后，北方基本上得以統一。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劉備、孫權聯軍在長江赤壁一帶大破曹操軍隊，徹底粉碎曹操統一全國的企圖，赤壁之戰基本上奠定了三國鼎立的格局。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十月，曹操的兒子曹丕廢漢獻帝自立，國號稱魏，建都洛陽。公元221年，劉備在成都自立為帝，國號為漢。次年，孫權于江東稱王，國號吳，建都建業。自此，三國鼎立的局面已經完全形成。

蜀漢的統治區域大致相當于現今的四川和云南、貴州部分地區。蜀漢的開國皇帝劉備，是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的后人。據《三國志》記載：“先主姓劉，諱備，字玄德，涿郡涿縣人，漢景帝子中山靖王勝之后也。勝子貞，元狩六年封涿縣陸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先主祖雄，父弘，世仕州郡。雄舉孝廉，官至東郡范令。先主少孤，與母販履織席為業。”①劉備祖上于涿縣封侯，因獻祭的黃金成色不足而被削去侯位，就此在涿縣安了家。可見，劉備本是出身于漢皇室的遠親。在鎮壓黃巾軍大起義的過程中，劉備順勢而起得以封官晉爵。在東漢軍閥混戰中，占有一席之地。建安二十四年秋天，群臣上奏漢獻帝擁立劉備為漢中王，而后他返回成都建立治所。“二十五年，魏文帝稱尊號，改年曰黃初。或傳聞漢帝見害，先主乃發喪制服，追謚曰孝愍皇帝。”②次年，劉備在成都即皇帝位。《三國志》記載：

“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旦之南。為文曰：‘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備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漢有天下，歷數無疆。曩者王莽篡盜，光武皇帝震怒致誅，社稷復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殺主后，滔天泯夏，罔顧天顯。操子丕，載其兇逆，竊居神器。群臣將士以為社稷墮廢，備宜修之，嗣武二祖，龔行天罰。備惟否德，懼忝帝位。詢于庶民，外及蠻夷君長，僉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業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無主’。率土式望，在備一人。備畏天明命，又懼漢阼將湮于地，謹擇元日，與百寮登壇，受皇帝璽綬。修燔瘞，告類于天神，惟神饗祚于漢家，永綏四海！’”③

由此可見，劉備重新興建漢室的目的是恢復漢王朝在天下的統治地位。因此，劉備在很多方面仍延續漢朝的制度，蜀漢地區漢文化的氛圍十分濃厚。

諸葛亮是劉備麾下最得力的大臣，世稱“臥龍先生”。諸葛亮早年喪父，由叔父撫養長大。在他叔父去世后，諸葛亮便自己下地種田，喜歡誦讀《梁父吟》，常常把自己比作是管仲、樂毅一類的人物。《三國志》記載：“時先主屯新野。徐庶見先主，先主器之，謂先主曰；‘諸葛孔明者，臥龍也，將軍豈愿見之乎？’先主曰：‘君與具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由是先主遂詣亮，凡三往，乃見。”④劉備三顧茅廬才見到諸葛亮，可見劉備也是一位求賢若渴的明主。諸葛亮向劉備提出先占據荊州，再取益州，從兩面鉗擊中原的戰略構想，對三國鼎立局面的形成有一定的推動作用。自東漢末年以來，戰爭頻仍，這就在新時期對軍事理論上的創新提出了新的要求。諸葛亮總結前代的兵書，在繼承其優秀理論的基礎上，融合了儒家、法家及道家的思想，總結出了《將苑》這一兵學專著。在這部兵書中，諸葛亮融合了儒家的“五常”思想，把將帥應具有的個人品德和軍事素養同儒家的“仁、義、禮、智、信”相結合，滿足了這一時期對于新興軍事人才的需求。

二、儒家“五常”思想在《將苑》中的體現

《將苑》共五十篇，主要論述了為將之道、識將選將的方法以及帶兵作戰的原則。與前代兵書明顯不同的是，在該書中對于將帥的選拔、將帥應具備的道德素質及軍事素養中，都很明顯的帶有儒家“五常”思想的色彩。這同西漢時期漢武帝實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策息息相關。劉備力圖以光復漢室為己任，諸葛亮作為蜀漢的忠臣，其思想及著作中必然也會帶有漢朝文化的深刻印記。

第一，在《將苑》中儒家的“五常”思想體現在將帥應具備的軍事素養方面。據《將才篇》記載，將帥可按照才干的不同分為九種類型，即：

“夫將材有九：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而知其饑寒，察其勞苦，此之謂仁將；事無茍免，不為利撓，有死之榮，無生之辱，此之謂義將；貴而不驕，勝而不恃，賢而能下，剛而能忍，此之謂禮將；奇變莫測，動應多端，轉禍為福，臨危制勝，此之謂智將；進有厚賞，退有嚴刑，賞不逾時，刑不擇貴，此之謂信將；足輕戎馬，氣蓋千夫，善固疆場，長于劍戟，此之謂步將；登高履險，馳射如飛，進則先行，退則后殿，此之謂騎將；氣凌三軍，志輕強虜，怯于小戰，勇于大敵，此之謂猛將；見賢若不及，從諫如順流，寬而能剛，勇而多計，此之謂大將。”⑤

前五種類型的將領，“仁將”“義將”“禮將”“智將”“信將”所具備的道德品質中就體現了明顯的儒家“五常”思想。后四種將領“步將”“騎將”“猛將”“大將”，則可以劃歸到“勇將”這一類中。“仁”“義”“禮”“智”“信”不僅是常人應具備的道德修養，作為善于用兵打仗的將領也應該具備這些優秀的才能。而將帥依照他們才能的大小，也可以分為六種類型。《將器篇》中提出：

“將之器其用大小不同。若乃察其奸，伺其禍，為眾所服，此十夫之將；夙興夜寐，言詞密察，此百夫之將；直而有慮，勇而能斗，此千夫之將；外貌桓桓，中情烈烈，知人勤勞，悉人饑寒，此萬夫之將；進賢進能，日慎一日，誠信寬大，閑于理亂，此十萬人之將；仁愛洽于天下，信義服鄰國，上知天文，中察人事，下識地理，四海之內，視如室家，此天下之將。”⑥

從中可以看出，能夠統帥天下的將領必須具有仁愛、誠信守義、聰敏睿智等品質，這從中也可以看出儒家“五常”思想的色彩。

第二，儒家的“五常”思想也體現在將帥應具備的道德修養方面。諸葛亮在《將強篇》中提出將帥應具有“五強”（即五種美德），“高節可以厲俗,孝弟可以揚名,信義可以交友,沈慮可以容眾,力行可以建功,此將之五強也。”⑦這“五強”皆符合儒家所提倡的“仁、義、禮、智、信”，具有“五強”的將領，可以使軍中上下一心，同仇敵愾，增加軍隊在戰爭中的凝聚力，使其占有在戰爭中取勝的有利條件。同時，在《將苑》中也告誡將領“勿以身貴而賤人，勿以獨見而違眾，勿持功能而失忠信。”⑧

第三，將帥的帶兵原則中也體現出了儒家的“五常”思想。《將苑》中提出帶兵作戰應遵循“十五律”，即“律有十五焉，一曰慮，間諜明也；二曰詰，誶候謹 也；三曰勇，敵眾不撓也；四曰廉，見利思義也；五曰平，賞罰均也；六曰忍，善含恥也；七曰寬，能容眾也；八曰信，重然諾也；九曰敬，禮賢能也；十曰明，不納讒也；十一曰謹，不違禮也；十二曰仁，善養士卒也；十三曰忠，以身殉國也；十四曰分，知止足也；十五曰謀，自料知他也。”⑨在《厲士》中也提出了“接之以禮，厲之以信，則士無不死矣”⑩

這一帶兵的方法。由此可見，把儒家的“五常”思想應用于軍紀中，則可以大大增強軍隊的向心力和戰斗力。

三、影響

在三國時期，儒家雖然不及前代興盛，但仍然占據著主流地位。蜀漢的開國皇帝劉備是漢室后裔，其夙愿便是恢復漢朝對天下的統治，對于漢制幾乎是全面繼承下來，鮮有改動。在劉備白帝城托孤后，光復漢室這一重任就落在了諸葛亮的肩上，而諸葛亮也以此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因此，蜀漢政權為儒家思想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環境。而且這一時期戰爭頻繁，這種特殊的歷史背景也為兵家和儒家思想的融合提供了有利的條件。

從《將苑》中可以看出，儒家“五常”思想在這一時期對兵家文化影響，無論是對將帥的個人道德修養、軍事素質以及帶兵原則方面，都體現出了“仁、義、禮、智、信”的道德規范。將其應用于戰爭中則可以大大提高軍隊的凝聚力、戰斗力，使其在占有“人和”這一有利的先機，從而增強軍隊獲勝的概率。由于諸葛亮治軍有方，使蜀漢政權在三國時期激烈的軍事戰爭中得以延續，在他有生之年，蜀漢還有實力可以同曹魏、東吳抗衡。由此可見，諸葛亮軍事思想的博大精深之處。

注釋：

①繆鉞.三國志選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4:P607.

②繆鉞.三國志選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4:P645.

③繆鉞.三國志選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4:P645.

④繆鉞.三國志選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4:P663.

⑤諸葛亮.諸葛亮兵書[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P25.

⑥諸葛亮.諸葛亮兵書[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P30.

⑦諸葛亮.諸葛亮兵書[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P60.

⑧諸葛亮.諸葛亮兵書[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P65.

⑨諸葛亮.諸葛亮兵書[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P112.

⑩諸葛亮.諸葛亮兵書[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P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