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而偉大》：“非典型”諜戰劇的敘事突圍與創新

殷紅 天津傳媒學院

2020 年，央視八套精心推出了《隱秘而偉大》，它根植于特定的歷史年代，塑造了人物群像，為融媒體時代諜戰劇提供創新經驗，表現出深廣的主旋律宣傳意味與精神內核。這部劇豆瓣開分8.4，CSM 全國網同時段收視率排名連續穩居第一，《隱秘而偉大》是年代劇，但同時更是一種“非典型”類型劇，它采用了“非典型”的獨特敘事手法，與傳統諜戰劇的模式不同，它在諜戰劇類型化敘事建構中，進行了反類型化、“非典型”特征的敘事突圍，為融媒體環境下諜戰劇的推廣提供了范本參照。

一、“非典型”人物敘事：諜戰外衣下的職場修羅場

（一）英雄形象平民化

劇中，顧耀東這位東吳大學法學院畢業的高才生，作為上海警察總局的職場新人，在被動接受的情況下，稀里糊涂的參與到地下黨工作，他作為本劇主角，卻并不具備主角光芒與英雄主義傳奇色彩。他被支配去做戶籍登記，卻又因抓小偷追繳的曬咸魚，破壞了刑一處的抓捕地下黨活動，被楊奎等人關在上海警局廁所備受侮辱，他書生氣、羞澀與笨拙，除了本性善良，開篇看起來似乎并無特別之處。比起顧耀東，夏繼成反而更像那個身懷絕技又堅忍不拔的主角。但這樣主旨立意與定位的顧耀東，卻更多體現在平民化人物的自我成長上，最難得的是這個人物對“初心”的信奉與執著。

羅伯特·麥基曾在《故事》一書中提到，“天才作家寫出好作品一般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被一種要打動觀眾的欲望所感動。”英雄形象平民化，更使得這部劇像一個職場菜鳥升職記，也使這部劇更接地氣，達到觀眾的情感共鳴。

（二）反面角色人性化

古希臘時期的哲學家赫利拉克利特有過語錄：“戰爭是萬物之父，也是萬物之王。”諜戰劇所表現的戰爭往往是隱忍的戰爭，用意識形態的形式去解讀歷史、描寫戰爭有多殘忍，確實能達到警示后人功效，但傳統諜戰劇，也容易走向善惡二元對立、非黑即白的單調敘事中。事實上，反面人物的塑造，更能使電視劇角色多元化，《隱秘而偉大》中的反面角色，也是該劇敘事突圍與創新的寫照，它的反面人物不僅有個性，而且立得住，不為推動劇情瞎編亂造，人物關系因此有足夠張力。

劇中刑一處王科長作為明處反派，他與手下楊奎均是狠毒老練又居高臨下的性情，而城府頗深的鐘百鳴，道貌岸然，卻又陰狠冷血，更加不擇手段，這些反面人物都塑造的很到位，更有趙志勇這樣一直伴隨劇中的角色，如同是顧耀東的鏡面存在，他有普通人的生存之道，也有普通人的初心與良善。比起顧耀東，趙志勇這個反派，似乎更具有說服力和人物行動的合理性。

（三）次要人物豐富化

電視劇是人物的藝術，《隱秘而偉大》的敘事突圍與創新，不僅停留在表現形象與性格，更體現在次要人物的群像描寫，更能見人物命運、見深度人性。作品不僅塑造了具有氣質情懷的顧耀東、夏繼成、沈青禾，更呈現了諸如顧耀東警局同僚們，刑一處與刑二處如同兩個“江湖”，刑二處家常感十足：李隊長在上班時間，不停織圍巾，肖大頭表面暴躁，卻護犢子講義氣，小喇叭和胖子就是普通老實人，他們與顧耀東的友情也是劇中溫暖的慰藉。

作品展現了上海福安弄小老百姓的生活，顧家爸爸為兒子擦南唐皮鞋、媽媽燒火忙飯、姐姐聒噪但護弟弟，楊會計天蒙蒙亮，就在弄堂掃街，街上電車來回往復、墻上掛著時代氣息濃厚的美人廣告牌、老上海弄堂平民百姓的生活圖景在視聽語言的敘事邏輯中，像一幅畫卷生動的卷開。

劇中對次要人物的鋪陳敘述，將動蕩時局中“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人生百態細膩勾勒出來。該劇的諜戰故事充斥在混沌的大時代環境背景下，主人公越是通過楊會計等鄰里的遭遇近距離感受到百姓維艱，越是認清國民政府與他個人信仰相悖，“匡扶正義、保護百姓”的覺醒就越發突兀。

二、“非典型”內容敘事：諜戰套層下的官場現形記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獨特的流行敘事手段，諜戰劇作為一種消費文化的符號，贏得受眾才能實現大爆炸式的生產。《隱秘而偉大》的內容敘事，是超越了諜戰類型的，它依托歷史時代，并非一味表現諜戰劇情中的套路，對傳遞情報或破壞對方行動、護送我方人員的行為表現，都暗含在每一個敘事段落的沖突和矛盾中，調動觀眾心理期待。

劇中國民政府中眾官僚們的形象更是官場現形記，齊副局長欲壑難填，精通人情世故，又不忘處處撈一筆，對他貪財冷漠的太太刻畫的也是入木三分；劇中，王柯達的酒、齊局長的麻將、鐘百鳴的奶糖、夏繼成的燒雞，都被賦予了符號化的意味。

圍繞顧耀東、夏繼成、沈青禾等人物，作品還建構了多維度的人物關系，如夏繼成赴南京任職后，更讓觀眾看到一個從內到外層層疊疊潰爛到肌理的國民政府，上海警察局草菅人命等，既顯示出作品的敘事倫理與美學追求，又描繪了一幅官場浮世繪。

三、“非典型”諜戰劇敘事手段：諜戰外衣下的生活圖景與情感共鳴

多線敘事與創新：諜戰劇往往具備多種敘事方式和技巧來表達，交錯運用順敘、倒敘、插敘或補敘等手法，《隱秘而偉大》突破了敘事時間的邊界，時間壓縮或者是擴大，敘事時間繼而靈活復雜。控制時間流程，重塑時間狀態，劇情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觀眾觀劇熱情提高。

細節設置：劇中夏繼成帶顧耀東去澡堂泡澡、辦公室給他帶燒雞，又一起去農婦家吃味道不佳的菜泡飯、給人修窗戶、喂貓魚碎骨等細節，這些不經意的細節展示，卻為顧耀東和夏繼成情感的抒發、關系的進展與信仰的升華，做了充分鋪墊，埋下伏筆又彰顯意味。

懸念技巧：該劇每人身上一個傳奇故事，如沈青禾，人物的兒時命運本身具有故事性和悲劇色彩。行動元素推動情節發展，橫向縱向交錯展開，人物彼此聯系交織，打破了舊有模式。

“非典型”信仰表達：當今時代物質水平極大提高，但道德與精神建設卻是缺失的，諜戰劇以信仰論英雄，《隱秘而偉大》圍繞一句“記得年輕時的夢想”，訴說“初心”本真的可貴。

在動蕩的大時代環境中，著眼福安弄一個家庭，一個小人物，用細膩的筆觸去描寫哪些隱秘處的英雄。上海灘的繁華熱鬧，畫風細膩的美女畫報，熟悉的南京路，緩緩駛入站臺的有軌電車，還有夏處長與沈青禾聊天的“外白浪橋”，都是通過諜戰劇這層外衣，在敘寫普通老百姓的市井圖景，栩栩如生體現老上海的煙火氣，引起觀眾情感共鳴。

諜戰劇商業訴求性強造成藝術和認知價值不高，諜戰劇因其故事背景很容易被歸為是主旋律電視劇，但《隱秘而偉大》不僅對應著主流價值觀的影響，更多的是反映了大眾文化的訴求，而消費主義時代的大眾訴求，也正是諜戰劇長盛不衰的驅動力。總的來說，《隱秘而偉大》瑕不掩瑜，該劇的“非典型”敘事手法，大大超越、深化了諜戰劇的表現內容，為諜戰劇的突圍與創新提供了新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