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紅樓夢》薛蟠性格中的閃光點

摘 要：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對薛蟠的著墨并不多，卻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眾人皆道他是“呆霸王”，是為非作歹的紈绔，但曹公執筆絕非扁平，我們還可以發現薛蟠性格中的閃光點，他簡單率真表里如一，不失孝義和溫情，一個立體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關鍵詞：《紅樓夢》;薛蟠;人物性格;閃光點

在《紅樓夢》絢麗多彩的人物畫廊中，薛蟠算不上主要人物。他是一個鄙俗粗野、無惡不作的浪蕩子，出場即伴隨人命官司。作為四大家族薛家長子，他沒有承擔起家族的責任，而是吃喝嫖賭橫行霸道，幾乎人人厭惡。但他的性格中也存在著不能抹煞的良善的一面，才構成了薛蟠整個人物完整而豐富的形象特質。

一、簡單率真表里如一

薛蟠的成長環境是特殊的，他出身皇商且身為獨苗，有社會關系網為他護路，整日不學無術性情放縱。但也正是因此他缺乏管教，幾乎是書中唯一順乎自然發展的人。他的所作所為一切聽從本心欲望，就像一個被溺愛著長大充滿孩子氣的人，對喜歡的人和事懷著簡單的占有欲。比如他偶動“龍陽之興”便去書塾讀書，在書塾里喜新厭舊卻滿不在乎;他覺得女孩漂亮就要據為己有，也才有了“葫蘆案”。他把世上的一切都看成簡單的予取予求，不在乎一切道德世俗或陳規戒律。簡單的思維模式也形成了他表里如一的個性。第三十四回作者這樣介紹：“薛蟠本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一生見不得這樣藏頭露尾的事?！睂⑺麖牟徽谡谘谘诠諒澞ń堑闹甭市郧榻淮们迩宄?。于是也才會有他情急之下就點破寶釵的心事：“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前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惹得寶釵滿心氣忿。自然，未出閣的姑娘家的暗戀被大咧咧地宣之于眾，更何況這也是寶釵在大莊園中謹言慎行背后真正的秘密，她又怎能不惱？這里的薛蟠，沒有半點心機和眼力見兒，甚至說是沒有頭腦，他想什么便說什么，不繞彎子也不考慮話之輕重和說出的后果如何。寶釵的心事重重和薛蟠的胸無半點城府形成鮮明對比。

他也尚且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任由骨子里躁動不安的血氣橫沖直撞，便自以為是壞人做盡壞事。惡貫滿盈毋庸置疑，但說他“呆”，自然也是因為他的憨直純粹近乎呆愣。他比那些背地里骯臟的人要簡單得多，而“真正矯淫邪俗的人卻正襟危坐于幕后，用他們深沉的城府和道德的幌子若無其事地進行著權欲的交易與搶奪”。相比于賈珍那樣表面正人君子實際上干盡了男盜女娼的人，相比于賈雨村那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傷天害理地作惡的虛偽投機文人，薛蟠顯得與眾不同。難怪涂瀛有如此評價：“薛蟠粗枝大葉，風流自喜……然天真浪漫，純任自然，倫類中復時時有可歌可泣之處，血性中人也。”

二、孝義溫情自然流露

薛蟠是壞的，卻又沒有壞到骨子里，對于母親和妹妹他始終真心愛護。第四回薛姨媽和薛蟠就住處問題產生交鋒，薛姨媽想借助賈府的家規和賈政的管制讓他住在賈家，他卻想擺脫約束。本以為按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定會大鬧，但他只是“情知扭不過的，只得吩咐人夫，一路奔榮國府來”。這一份順從，是他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稱不上孝的“孝心”。對于寶釵，他就是普通的哥哥給予妹妹愛和關心。第六十七回他在外做生意回來，特地給媽媽和妹妹帶了一箱禮物并細心用夾板保護。給妹妹的禮物琳瑯滿目，甚至連脂粉頭油他都買了，還有逗妹妹開心的自己的泥捏小像。第三十五回知道自己言語冒失惹哭了妹妹，他百般賠禮道歉：“如今父親沒了，我不能孝順媽，多疼妹妹，反教媽生氣，妹妹煩惱，真連個畜生也不如了?！边@一番肺腑之言和眼淚足以令讀者動容。薛蟠的誠摯可愛與那一貫游耍人間的形象大相徑庭，卻是他溫情的自然流露。

如果說薛蟠對母親妹妹保持著純良與愛，那對待柳湘蓮又展示了他的俠義。薛蟠曾因調戲柳湘蓮被打得鼻青臉腫，覺得羞恥離家做生意卻又遇強盜，而偶然遇到救了他的正是柳湘蓮。現在的薛蟠對于柳湘蓮變成了純粹的兄弟之情，他把柳湘蓮當救命恩人看待，極力促成和尤三姐的婚事，一切安置妥當， 這樣的奔前忙后怎可謂不是真俠義呢？尤三姐自盡后柳湘蓮不知去處，而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淚痕”，薛蟠的這一哭，是他真摯情誼的證明，更是他內心柔軟和感性的彰顯。

曹公在刻畫薛蟠時，并非臉譜化描摹，而是塑造了一個鮮活生動的人物。不是一切好人皆好一切壞人皆壞，人性正因為復雜才有血有肉，窮兇惡極的薛蟠也有著不易為人察覺的閃光點。曹雪芹“把人物放到現實生活錯綜復雜的社會關系中，按照現實生活中不同人物的本來面目，進行如實地刻畫描寫”。他將薛蟠的惡刻畫得入木三分，又將他的良善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個性鮮明的薛蟠躍然紙上，成為《紅樓夢》中雖次要卻獨特的存在。

注釋：

①蔡睿：《弄性尚氣地胡鬧，虛偽與單純的比照——論《紅樓夢》中薛潘形象及其文本功用》，《大眾文藝》2010年第18期.

② 涂瀛：《紅樓夢論贊》，《紅樓夢評論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版第120頁。

參考文獻：

[1]曹雪芹著，無名氏續.《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2]周汝昌.紅樓小講[M].北京：中華書局，2016.

[3]王曉楓.薛蟠性格中的人性閃光[J].山西大學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04）.

[4]黎音.豐富·復雜·統一——薛蟠性格瑣議[J].紅樓夢學刊，1986（03）.

作者簡介：

陳婧靚（2000-），女，漢族，湖南永州人，河南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