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管理與老莊禮學思想

文｜王 蒙

（作者單位：白城師范學院）

禮樂文化越來越受到企業管理和文化建設的重視，中國禮儀文化在現代企業管理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老莊禮學思想的影響雖不及孔孟禮學思想，但卻是中國禮學文化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近年來，學界越來越重視對企業管理與中國傳統文化的關系的研究，并取得了許多有影響力的成果。但學者們對禮學思想與企業管理之間關系的研究還略顯薄弱，尤其是研究老莊禮學思想與企業管理的關系的文章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本文嘗試對企業管理與老莊禮學思想的關系進行一些粗淺的研究，力求使這一問題引起學界的重視，以達到拋磚引玉的目的。

一、老子禮學思想對現代企業管理的啟示

道家和儒家對禮的理解既包含積極的方面又包含消極的方面，道家更注意到了禮的消極方面的影響，儒家更加注意到了禮的積極方面的影響。道家和儒家對禮的理解上的這種差異是由二者的哲學觀念決定的，但這種差異性對于深入理解禮具有重要意義。如果僅僅看到禮的某一方面影響不利于禮樂文化的發展，只有從積極和消極兩個方面看待禮樂文化才能使禮樂文化具有更為長久的生命力。

老子認為禮如果失去道、德、仁、義基礎會引起混亂?！独献印吩唬骸笆У蓝髲?，失徳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老子認為通過社會結構調整同樣可以避免存在失道之禮?！独献印吩唬骸靶衙瘛弴嗤?，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崩献用枥L的理想社會是小國寡民，強調民至老死而不相往來，從而避免失道之禮的出現。

現代企業管理在吸收禮樂文化的同時要注意禮樂文化基礎的構建，要教育員工在道、德、仁、義等思想方面的提升。如果失去道、德、仁、義的支撐，企業的禮儀文化制度建設就失去了意義。按照老子的思想，減小團隊的規模和減少團隊之間的往來可以避免出現秩序混亂的局面。在社會化大生產的現代企業生存環境中，企業管理一般只是強調合作，對減少不同團隊之間的不必要接觸的思考并不多。減少不必要的接觸可以降低企業成本，提升團隊內部的工作效率，減少不同團隊之間的相互干擾。

老子否定人為的禮制是為了建構以自然為基礎的更具普遍性宇宙秩序，即：要建立一個將天下萬物都包含在內的共同秩序，為形而下的萬物建立一個形而上的本體依據?！独献印吩唬骸坝形锘斐桑忍斓厣刨饬荣猓毩⒍桓?，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崩献拥倪@個道就是他要建立的最具普遍性的秩序，是天地萬物都要遵循的形上本體。

老子否定禮是為了防止出現“因禮悖道”或“因禮礙道”的現象，他否定的是那個與道相悖的禮，對于與道一致的禮他并不反對?，F代企業管理不僅要吸收具有強烈儒家意蘊的禮，同時要注意道家對禮的理解，要更加注意禮與道之間的關系問題?，F代企業管理提倡禮制要以符合企業發展規律和社會發展規律為前提，我們不能逆潮流而動，更不可一味地復古復禮?，F代企業只有在符合自身發展規律的前提下發展禮制才能使禮制具有更強大的生命力，才能使禮儀制度在企業管理中發揮積極的作用。

老子的道“先天地生”，不是道按照天地的規律而生，而是天地按照道的規律而生；“獨立而不改”說明這個道是創造萬物者，本身確不是被創造者；“周行而不殆”說明這個道無時不在、無處不在；老子最后得出此道“可以為天下母”的結論。老子在解釋道的時候否定了一切人為因素，他認為只要是人為的就會有局限性，作為人為的語言無法言說出這個最具普遍性的道，因此他說“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老子的道是天地萬物所遵循的秩序，即要遵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原則。

按照《老子》的解釋，在道、德、仁、義、禮這五個概念中，最低級的概念是禮，最高級的概念是道。道是老子所要建立的最高秩序，禮是老子所要否定的人為秩序，但這個最高秩序又是以否定禮為基礎的?！独献印返摹胺蚨Y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的命題正是回應禮壞樂崩的時代命題，而“道法自然”的概念則是在更高層面上建構了新的秩序。從中我們能夠看出老子否定人為、恢復自然的哲學主張，否定人為與道法自然是同一過程的兩個不同表現。

中國的現代企業文化建設離不開道、德、仁、義、禮這五個概念，這五個概念已經徹底融入中國現代企業管理理念之中，但如何理解這五個概念之間的關系是一個哲學層面的問題，同時也是一個企業道德實踐的問題。按照老子哲學，禮不能與道相悖，要符合道法自然的規律。禮本身表現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其中難免會有人的因素在起作用。按照老子哲學，所有的人為都要符合自然，要符合自然的必然性，也就是要符合老子哲學中的道。如果禮的一切儀軌都符合自然必然性，禮就轉變成了禮法自然了。

老子主張的是無為而治，禮不能成為無為而治的障礙。有學者指出《老子》強調“執政者只要處身于德治的框架內，就總會面臨控制越強、抵觸越大、越治理越混亂的悖論”。按照這一政治悖論，現代企業管理中的禮應是自然之禮，而不是人為之禮。強制性的人為之禮必然會帶來巨大的阻力，這樣的禮儀制度會降低企業效能和競爭力，不利于企業自身的發展。只有與道相符合的禮才能有利于企業建構高效的運行秩序，才能真正提高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才能最大限度上提高企業的內在凝聚力。

二、莊子禮學思想對現代企業管理的意義

莊子對禮同樣持消極的態度?！肚f子·天道》曰：“禮法數度，刑名比詳，治之末也?！鼻f子認為禮是“治之末”，那么何為“治之本”呢？在莊子看來只有道才是治之本，禮法與刑名一樣都只是扮演“治之末”的角色。莊子同樣認為禮要與道相一致，要符合“禮法道，道法自然”的邏輯。

現代企業管理一般強調規制和制度，禮儀文化對員工的約束要比規則制度更具自律性。禮儀文化如果沒有道、德、仁、義作為基礎則必然會流于形式，也必然會失去其自律的屬性，進而淪落為一種他律的外在形式。莊子提醒我們，現代企業管理如果只是重視形而下的禮，而不重視形而上的道，最終形而下的禮可能違背形而上的道，企業的禮儀文化建設也就是變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莊子特別重視禮法自然的屬性，他并沒有完全否定禮，但他強調禮法自然，否定的是禮的外在統一性和普遍性?！肚f子·繕性》曰：“禮樂遍行，則天下亂矣?！惫笞⒃唬骸耙砸惑w之所履，一志之所樂，行之天下，則一方得而萬方失也。”郭象在注釋《莊子》的時候指明“禮有常則，故矯詐之所由生也”。禮是人際交往過程中建立起來的交往規則，難免會具有一定的形式屬性。莊子強調禮的特殊性和禮的個體性，認為禮儀制度要符合不同地方的實際情況，反對過度推行禮儀儀軌和儀式的統一性。

莊子從道法自然的角度重新解釋禮，認為禮要順乎自然。《莊子·繕性》曰：“信行容體而順乎文，禮也。”郭象注曰：“信行容體而順乎自然之節文者，其跡則禮也?！鼻f子區分了自然之禮和人為之禮，《莊子·繕性》所說的是以禮法自然為基礎的自然之禮。在《大宗師》中，莊子談到坐忘時認為要忘仁義、忘禮儀，最后才能“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莊子強調禮法自然，否定的只是人為之禮，認為在禮中還有值得保留的自然之禮。

現代企業管理同樣要注意這個問題，過度強調禮儀文化建設有可能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即因為禮儀文化建設而過度的禁錮人的內在思想，使人過度追求外在的形式?，F代企業文化建設中提倡自然之禮，將禮看成是一個具有自然必然性的秩序。這樣的禮是道的具體體現，人們可以在自然之禮中領會道的真諦，可以使自然之道在日常禮儀生活中得到顯現。

老子否定的是與道相悖的禮，認為只強調沒有道、德、仁、義作為支撐的禮會造成秩序混亂?，F代企業構建禮儀文化同樣不能失去道、德、仁、義的支撐作用，比如集體主義思想的支撐等。莊子強調以道法自然、禮法自然為基礎的禮學思想，反對人為之禮，主張自然之禮?，F代企業禮儀文化建設同樣要防止禮儀制度過度形式化，禮儀活動要與自然相符，要建構活生生的禮儀文化才能實現企業員工的自律，才能降低企業管理成本，從而提升企業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