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敏
(益陽醫學高等專科學校,湖南 益陽 413000)
敘事醫學指的是具備敘事能力以及擁有對醫生、病人、同事和公眾高度復雜敘事情境理解力的醫學實踐活動。2001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麗塔·卡倫教授第一次提出了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的概念,用以探討醫學與文學的關系,更確切地說是探討文學敘事能力(Narrative Competency)對醫學的積極意義。她認為醫學在本質上是敘事的,在醫學知識的傳播上,敘事能大有作為,這種影響不亞于統計數字及專業術語所起到的作用。將敘事方式應用于臨床醫療,將有助于醫務人員更好地理解疾病,使醫學更充滿溫情、更富有人性,從而助益于診療。
敘事醫學被定義為“有敘事能力的醫護所實踐的醫學”,其中敘事能力是指“認識、吸收、解釋并被疾病故事所感動的能力”。這種能力不同于循證醫學對證據的要求,更多的是考驗醫生講故事的能力,主要來源于醫生內在悲天憫人的情懷與外在推理共情的能力。然而敘事醫學教育在我國尚處于起步階段,大部分醫科院校尚未開設相關課程。因此,以滲透式教學方式在相關人文課程中對醫學生敘事能力進行訓練,不失為一條可行之道。其中,大學語文課程在醫學生敘事能力培養中應居于主體地位,這是由大學語文課程的性質所決定的。
語文學科的人文性無需贅述,而大學語文因擺脫了應試教育的桎梏,將提高學生人文素養置于更為顯著的地位,其目的就是豐盈人的精神、治愈人的靈魂。而醫學其本質是人學,以追求人類健康為宗旨,關注的是人的身體,無論是古希臘醫學還是中醫典籍中,都認為醫學是“融入情感的科學”,有情才有溫度,才會情暖人心。醫學與文學在對“人的價值”的追求中找到了交匯點,研究對象的一致性,也說明醫學院校大學語文可以且應該側重于“醫”之維度。
敘事從本質上來說,就是講故事的能力。只有大量閱讀故事,了解人生百態,才能講好病人的故事。而在大學語文教學中,關于道德、疾病、溝通、感悟的經典文獻比比皆是,這些都可成為訓練醫學生敘事能力的良好素材。
敘事醫學最基本的要求是“細讀、關注、共情”三要素,在操作過程中,其對應的是“聽、說、寫”3種能力,而這3種能力正是大學語文教學所致力訓練的。
大學語文能夠并且應該為敘事醫學提供必要的指導,將本課程與醫學生敘事能力訓練相結合,也能更好地解決大學語文在醫學院校邊緣化問題。具體來說,可以從以下幾方面來促進大學語文與敘事醫學的融合。
敘事醫學鼓勵醫生為病人書寫兩份病歷,一份是擺脫個人情緒、以數據與診斷結果為主要內容的科研病歷,另一份則是多維度、多視角、以人性的思考為標志的敘事醫學病歷(也稱為平行病歷),這份病歷是醫生關心病人苦難的證明,是架起醫患溝通橋梁的必要手段。然而,毋庸諱言,以我國現今醫護人員的工作狀態而言,多寫一份平行病歷必然會增加工作量,而且需要投入更多精力與情感,這無疑是在“勞力”之外平添一分“勞心”,因此很多醫生對敘事醫學心存抵觸,這也是該學科在我國發展緩慢的重要原因。對此,中科院韓啟德院士認為“最根本的還是醫者仁心的問題,這是醫學的核心,也是敘事醫學的起點和落腳點”。真正要發揮敘事醫學的作用,“前提在于醫者要有愛心、同情心和責任心”。
美國緬因州的一項研究表明,醫生通過增加閱讀文學作品的數量,可有效培養同理心與溝通技巧,而同理心作為醫德的表現形式之一,在推行與普及敘事醫學過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故大學語文尤其要注意導向性與工具性,不宜沿襲之前純欣賞審美的路線。孫思邈在《大醫精誠》里強調醫者首要乃“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魯迅在《藤野先生》中則用冷峻的筆調描繪了留洋醫學生麻木的精神面貌,“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認為首要的是改變人的精神。經典正是通過無形而有效的方式,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學子,讓他們成為更優秀的人。
人類與疾病的關系十分復雜,醫學生越是深入了解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越容易懂得應該如何面對生命、面對病人。隨著循證醫學的流行,數據與實驗結果取代了傳統醫學中的經驗判斷,醫生甚至不需要直面病人,只需通過各種現代醫療機器提供的數據便可完成一次診斷。醫生關心的只是病人的“疾病”,而非“病痛”,二者之間的關系日漸疏遠,這十分不利于敘事醫學的發展。要改變這種局面,多閱讀闡述人類與疾病關系的文學作品或許有所助益。有許多著名文學家本身就是醫者或者久病成醫,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宰治、普魯斯特等,他們留下的文學作品不妨作為病人自傳去解讀,將為醫學生提供全新的了解病人的視角。此外,文學作品里亦有許多生動的對于疾病與病人心理的描述。如喬治·艾略特在中篇小說《掀起的面紗》中,對癲癇發作就有極其細致準確的描敘;我國經典名著《紅樓夢》中對黛玉性格與命運的描述,與其疾病的變化也息息相關。閱讀這些作品,都有助于醫學生了解疾病與病人心理、行為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至于古往今來文學典籍中對于生與死、病態與健康的審美體驗,更是貫穿文學發展的始終,其中隱含的對疾病心理與自我勸解能力的描繪,當極大地豐富醫學生的人生閱歷。
從目前敘事醫學的研究成果來看,不少醫護工作者在進行敘事時,行文千篇一律,多強調共性而缺乏個性;在敘述流程上也是一筆流水賬,缺乏結構編排;文筆直白,缺少深度與隱喻,多為對事件的記述,缺少對故事背后各要素的思考。總之,醫護工作者敘事能力較差,因此敘述的故事也缺乏打動人心、以情動人的力量。針對此,大學語文課程可以提供特別的訓練。
2.3.1 提升閱讀技能 敘事醫學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從病人的敘述中不僅能體察到患病的原因,還要具有一定的推理能力,從表面現象抽絲剝繭,了解病人之痛之憂。文學鑒賞認為“一千個人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疾病也是如此,類似的病癥未必有同樣的起因與治療方法。醫學大家吳階平就曾舉過一個例子,闌尾炎是外科最常見的病種,但他醫治過的闌尾炎病人沒有一個是完全相同的———病理表現、治療方案與結果都不一樣。“簡單”如闌尾炎尚且如此,勿論其他復雜病癥。因此,醫護工作者應有能力從病人敘述中捕捉相關信息,從而分析出決定故事走向的關鍵節點,這需要大量文本閱讀練習才能做到。大學語文閱讀訓練可幫助醫學生了解相關文學理論,有意識地關注經典作品的敘事部分,在被文學作品感動的同時,積極探尋作者是如何安排材料與構建情節以打動讀者的,這樣就能不斷提升自己的理解與共情能力。
2.3.2 提升寫作技能 從大量閱讀中習得理解文本能力后,需要將其體現在平行病歷中,這種寫作技巧也可以通過大學語文課程的寫作練習而得到訓練。可以說敘事醫學與小說創作有某些方面的共通點,比如都需要發揮作者的想象力——小說是通過想象情節的進展來表達作者設定的主題,而敘事醫學是要通過想象來確定病人敘述背后的各種情況;小說的精彩與否與結構及敘事手段的安排息息相關,而敘事醫學也需要通過在醫生腦海中再現病人的故事、重新組織與編排、最后形成具有合理結構的文本。所以,大學語文課堂上可以安排醫療主題相關的作品創作任務,以此來訓練醫學生組織、重構故事能力,讓文學創作技能為敘事醫學服務。
敘事醫學作為一門新興學科,是將人文精神重新注入醫學的一種有效方式,是緩解當前緊張的醫患關系的一份有效處方。在敘事醫學剛剛起步的我國,大學語文課程可以為其發展提供必要的心理準備、材料與技能方法,從而提高醫學生敘事能力。如何更好地發揮大學語文課程的輔助作用,需要我們在今后的課堂教學中不斷摸索與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