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冉
摘?要:電視劇《破冰行動》取材于2013年廣東“雷霆掃毒”專項行動,該劇憑借其影像的真實還原力度與“以人為本”的創作理念,贏得了收視與口碑雙豐收。本文將從主角英雄式成長、多面人性群像塑造角度剖析《破冰行動》的藝術創作內核,同時觸及劇中所承載的大國意識與宗族社會景觀,從多重視角解析該現實主義力作。
關鍵詞:《破冰行動》;現實主義;人性;宗族文化
中圖分類號:J90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12-0081-03
現實主義題材電視劇《破冰行動》取材于真實的廣東“雷霆掃毒”事件,以緝毒警察李飛父子的緝毒行動為脈絡,展示了不畏犧牲、信念堅定的人民警察與以林耀東為首的塔寨制毒集團進行殊死搏斗,最終搗毀毒窩取得勝利的故事。該劇一經開播便引起熱議,收視率與口碑節節攀升,成為2019年度口碑劇集。本文將從多個維度探析《破冰行動》成功的要素。
一、現實主義題材的真實性與共鳴感
現實主義題材電視劇始終是電視劇藝術創作的重頭,2017年開播的《人民的名義》更掀起了一股現實主義電視劇收視熱潮,而此后,國內電視劇市場在數量遞增的情況下,現實主義的精品佳作卻持續匱乏。唯此,2019年5月《破冰行動》的橫空出世就顯得格外亮眼。該劇故事源自2013年轟動一時的廣東省“12·29雷霆掃毒行動”,在電視劇改編之前就有大量的紀實報道吸引著讀者,把這件真實的緝毒大案進行藝術化創作拍成電視劇,可謂先聲奪人,讓各界對這部作品抱有很大的期待。
電視劇《破冰行動》的創作也充分考慮到了故事原型本身的影響力,故事的發生地塔寨村、販毒集團核心人物塔寨村村長林耀東與真實案件中的博社村、蔡東家一一對應。劇中對“塔寨村”封閉村落結構、村內犯罪分子的制毒販毒方式都參照真實事件予以呈現。在影像創作方面,采用無人機航拍、多機位、多角度運動攝影等力圖還原真實細節,某些核心場面拍攝時甚至動用了直升機、巡邏艇等真實的警用設備和真實的警務人員。因此真實感和臨場感是這部緝毒電視劇的最大特點,使現實主義電視劇創作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電視劇在充分展現緝毒警察與毒販勢力進行英勇斗爭的同時,也尖銳地揭露了犯罪分子背后的官場保護傘,將緊張激烈的緝毒與反腐這兩種題材進行融合,通過正義與邪惡的層層較量,緊緊抓住觀眾情緒,給觀眾奉獻出了一出高質量的緝毒大戲。
二、人性深度探索:張力性角色為“破冰”添彩
《破冰行動》之所以能取得成功,關鍵在其充滿張力性與立體感的人物性格塑造,使故事從表層的毒品犯罪暴力深入對人性圖譜的細致刻畫。
(一)核心人物李飛的成長:“代父”認同,完成英雄蛻變
《破冰行動》以主角李飛的成長為主線,展現了一名初生牛犢的新人警員從行動莽撞到逐漸成長為冷靜、理智但不失熱忱的緝毒英雄的變化過程。成功地實現了類型化的“英雄”角色塑造。
首先,一開始對李飛主體性的確立起到真正推動作用的是其養父,廣東省公安廳禁毒局副局長李維民。他在故事的發展過程中始終擔任著引導與規訓李飛的角色,是幫助李飛成長的第一動力。
法國結構主義精神分析家雅克·拉康的鏡像階段理論曾提出,個人要成為社會的主體,由理念我到鏡像我再到社會我,要經過兩次認同。第一次被稱為前俄狄浦斯階段,發生在想象界,嬰兒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的形象,與鏡子外虛擬的母親的理想他人形象產生認同,形成與母親的雙人格局。嬰兒這時有了“我”的意識,但還未成為獨立的主體。李飛的母親在他還是襁褓中的嬰兒時就被毒販謀害,在他以緝毒警員的身份出現時,他已然基本建立了對自我的身份認知。第二次認同發生在象征界,“父親”這一代表語言和社會秩序形象的介入,使得嬰兒開始轉向對“父親”的認同。拉康認為父親作為第三者介入子與母兩人的布局中,中斷了孩子與母親想象性的統一關系,賦予孩子“秩序”與“法”,使孩子在“象征秩序”中獲得一個命名和明確的位置。兒童向父親認同不是向個人認同,而是向一個他者認同,其意義是父權符號級功能。這個“他者”即符號態的父親,我們可以稱之為“代父”[1]。對劇中的李飛來說,母親已逝,其形象只能從養父的回憶中獲悉。李飛所能獲得唯一的他者認同即是代表法律精神與正義伸張的養父李維民。在此,男性作為父親的形象,扮演引導與救贖的使命顯現出理所當然的合理性。我們可以看出,李飛強烈從事緝毒警察的沖動其實是對李維民潛意識的認同,在李飛詢問李維民為什么做了那么多年緝毒工作時,李維民回答到“緝毒,上癮!這些年我最引以為傲的,我一直認為,只有最機智、最堅定、最勇敢、最執著的警察,才可以擔負起這個責任”。李飛堅定了信念,“我覺得我就會是您說的那種,有癮的警察!”這種使命與信念感的傳遞,不僅促成李飛這一主體性的堅定,更讓觀眾從潛意識里代入這種認同感,對緝毒行動的情節產生好奇心。
劇中,在李維民的縝密布局下,李飛由一開始的魯莽沖動到后來的冷靜機敏,勇闖塔寨村獲取證據,順利完成緝毒任務。在李飛遇到困境或犯錯時,李維民總是能在關鍵時刻保持足夠的冷靜與理性,掌控大局、安排行動。或是以“養父”,或是以“上級”的形象定位使李飛卸下心理防備,坦誠錯誤、吸取教訓。最終取得成功,完成英雄式的蛻變。
其次,女性角色的在場也是李飛成長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在李飛一開始違反規定擅自闖入塔寨村調查而遭到懲罰時,緝毒局警員馬雯上線,作為李維民口中保證李飛安全的“關鍵人物”,受命對李飛進行24小時貼身保護。隨后,馬雯不僅扮演著監督和規訓李飛的角色,在緝毒行動中對李飛進行輔助和配合,還在生活感情中為李飛提供心理依靠。劇中隱晦地表現出了馬雯與李飛之間的互相愛慕之情,雙方互訴內心痛苦,療愈各自失去摯友的創傷。使李飛卸下內心枷鎖,重新堅定地投入緝毒行動中。法國理論家克里斯蒂娃在拉康二次認同的基礎上提出了第三次認同的理論。即子一輩(無論男女)在經過想象界的一次認同與象征界的二次認同之后,有意識地選擇母性(或女性)價值作為認同的方向,這種母性(女性)價值根源于前俄底浦斯階段的子母共生關系,它不取代象征秩序而是隱匿于象征語言的內部,組成語言的異質,分裂層面、顛覆并超越象征秩序[2]。在“破冰行動”收網前獲取證據的關鍵交鋒時刻,馬雯在與毒販交火中身中數彈,這個女性角色的使命在劇中也隨之落幕。之后李飛再次儀式般地返回事發地,完成“破冰行動”任務。此刻的李飛才算實現了真正的“長大”。
(二)淺瀨深淵一念之間:筆觸探及多面人性《破冰行動》成功的另一方面還在于其塑造了諸多性格迥異但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在緝毒行動的硬核大戲中,再現正義與邪惡之間搖擺的真實人性掙扎。深化電視劇創作深度,引發觀眾深思。
例如,身負緝毒英雄盛名的東山市公安局副局長馬云波,實則為毒販的保護傘。在其看似已經步入惡的陣營時,劇中又向觀眾呈現了馬云波的另一面。他的妻子用身體為其擋住毒販報復的子彈,而陷入身體痛苦折磨。馬云波為了緩解妻子的疼痛而與毒販林耀東合作,以換取毒品。馬云波雖然與毒梟往來合作,但內心仍存在掙扎與向善的渴求,而妻子的自殺徹底喚回了他的本性,使他最終選擇走向了正義與善的一端,并用自己的力量讓毒販落網。人性的選擇與掙扎永遠是最牽動觀眾的戲碼,是劇作對現實進行思考升華的呈現。
此外,林水伯和伍仔之間的相互救贖也同樣牽動人心。前者本來是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為了幫助染毒的兒子戒毒,而選擇吸毒。在兒子去世后,自己也染上了毒癮,不僅失去了教師的身份,生活拮據,還丟失尊嚴,人生落入萬丈深淵。和林水伯兒子年齡相仿的小混混伍仔,在被人刺傷后被林水伯無意救起。或許是把對兒子的愧疚和期望寄托在了伍仔身上,林水伯心存的責任感和善念促使他將伍仔從錯誤的道路上拉回。最終伍仔在林水伯的感念下,將毒癮戒掉,轉向充滿光明未來的讀書道路,林水伯也因此獲得對未來生活的期望。
《破冰行動》并非兩極化樹立人物的黑白對立,而是用細膩的表現手法展現真實的人性抉擇,傳遞人性真善美。創作者在將毒品對人生活巨大的摧毀性向觀眾展現得淋漓盡致的同時,還保留了對人性深處善意與求生本能的探索,鼓勵那些誤入歧途的人及時迷途知返,重沐陽光。
三、破冰源動力:傳遞大國核心價值觀
《破冰行動》作為一部成功的主旋律刑偵劇,刻畫了一批立體豐滿、充滿正義感與擔當的警察群像。實現了主流意識形態的規訓,樹立起了新時代的大國形象。
一方面,通過構建英雄話語來實現主流意識形態在電視劇藝術中的編碼。劇中以李飛、李維民、蔡永強為代表的緝毒警察,他們身上所表現出的不畏兇險、維護正義的英勇魄力,成功地喚起觀眾主觀意志上的感染力。這些代表國家意志的英雄,是大國形象的最佳代言人。
另一方面,對緝毒警察與毒梟進行頑強對抗并取得成功的描寫中,也體現了我國捍衛人民利益、與毒販黑惡勢力斗爭到底的決心。通過對警察、毒販、“保護傘”等不同立場的觀念對立描繪,引導正確的社會輿論,有助于社會秩序趨向穩定有序。
除此之外,《破冰行動》還用細膩的情感表達,將警察們為國奉獻的英雄主義精神與個人情感,如愛情、親情、友情等巧妙融合,更能激起觀眾的強烈共情,潛移默化中更好地傳播社會主流價值觀。
四、迷局背后:宗族文化與信仰探討
《破冰行動》中另一大亮點是對嶺南宗族文化的描繪。導演傅東育去廣東考察外景時,發現那里的村莊修建最好的是祠堂。“大部分中國人面對佛祖祈求的是升官發財,但是在祠堂里只求一件事:認祖歸宗。當宗親文化產生以后,他的信仰就產生了”[3]。
費孝通曾提到,鄉土社會的家在結構上是一個氏族,稱為家族。家族有生育的功能,亦可擔負政治、經濟、宗教等功能。家族是綿續性的事業社群,因為政治、經濟、宗教等事務是長期綿續性的,所以家族不因個人的成長或死亡而分裂或結束。這種綿續性事業社群凝合的基礎不是兩性情感,而是家族事業的需求。家族中的紀律是必須維持的,而紀律排斥了私情的寬容[4]。劇中塔寨村仍然保持著傳統鄉土社會運轉的機制,這種單一姓氏的村落,保留著林氏祠堂,大房二房三房等分支。大房林耀東為林氏最高話語權的掌握者,與親弟弟二房林耀華整合力量,三房林耀輝則居于村內政治生態的下風[5]。正是基于這種血緣認同機制,塔寨村才形成了封閉式高度統一化毒品制造的利益共同體。甚至當宗族中有人對制毒利益產生威脅時,無視親屬關系,默認按照所謂族規進行懲罰。“宗族紀律”凌駕于親緣關系之上。
林耀東和塔寨村的村民信奉的無疑是“一種異化了的宗族文化”。各房頭借由村規對村民進行恐嚇與訓誡,對影響毒品生意的人員非法拘禁,濫用私刑。這種集體異化的“信仰”把人的心智蒙蔽,以至于沉迷在毒品所帶來的利益中不能自拔,無視法律法規,最終自食惡果。
與之相對的是以李飛為代表的緝毒警察,他們穿行在兇殘的“戰場”中,永遠閃耀著最令人敬仰的生命之光。
五、結?語
《破冰行動》以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的劇情,把信念、英雄主義等符號賦予充滿人性張力的人物,呈以蕩氣回腸的表達,以影像力量致敬緝毒英雄的“馬賽克人生”。雖然在結局細節的處理上存在一些問題,但仍舊瑕不掩瑜,稱得上2019年電視劇市場的創作精品。該劇取得成功也提醒電視劇創作者們要汲取現實主義中的不朽動力,厚積薄發,為觀眾呈現更多的“破冰”盛宴。
參考文獻:
[1]王宇.性別/政治:《青春之歌》的敘事倫理[J].江蘇社會科學,2003(4):117-121.
[2]方成.精神分析與后現代批評話語[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212-214.
[3]楊文山.《破冰行動》何以“破冰”[J].法人,2019(6):106-107.
[4]費孝通.鄉土中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4.
[5]陶冶.迷局、宗族與國家形象——電視劇《破冰行動》的三個面相[J].中國電視,2019(8):32-35.
[責任編輯:艾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