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28歲“程序猿”的財務自由之路

張維

12年前的夏天，深圳高級中學，高考考完最后一科，郭宇回到寢室，收拾好一個巨大的行李箱，沒有跟任何人說拜拜，就走了，此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在回家的公交車上，他一直在想，高考后的這個暑假要做什么，以后要做什么，能不能找到一條路，既符合自己內向的性格，又可以賺到錢，這樣就可以經濟獨立，不用再依賴家庭。

郭宇的童年是孤單的。

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停薪留職去了深圳闖天下，隨后媽媽也跟去南方。從小學三四年級開始，郭宇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成了留守兒童。在江西的鄉下，暑假，如果不走親戚，兩個月的時間，他只能跟自己玩。在這樣一個經濟并不寬裕、交流匱乏的家庭，郭宇從小便產生了逃離的心態。他不喜歡自己的家庭環境，也不喜歡自己生活的地方。

于是，書成為郭宇的寄托。一開始，他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沒想到卻在書里找到了一個新世界。“那是一個非常隱秘的世界，人家不需要理解你，你也不需要被人家理解。”在書的世界里，他能自由地選擇。

那天，在公交車上想了很多之后，郭宇決定，暑假里自學寫程序，給高中時代的讀書會辦個網站，這樣同學們分開以后還可以在網站上溝通。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多年以后，這個代碼的世界，讓他真正可以自由地選擇人生。

必須找到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初二那年，郭宇隨父母來到深圳，價值觀受到很大沖擊。作為插班生，他被分到最差的班。班上有許多深圳本地人，不需要很努力就可以過得很好。這和從小在鄉下長大，被教育“讀書改變命運”的郭宇完全不同。

而進入深圳高級中學后，郭宇又遇到另一批人。這些人同樣家庭優越，卻過著另一種人生。他們都在努力準備SAT，要去考美國的常青藤大學。

高三時，郭宇辦了一個讀書會社團，每兩個禮拜，大家會在操場上討論自己讀過的書。創辦社團最大的收獲是讓郭宇認識了一些朋友，也讓內向的他更加敢于和同學們交流。在他們身上，郭宇看到了很多人生范本，那些比自己優秀和努力的小孩，未來的人生正在以一種非常精彩的形式展開。這讓郭宇產生了很強的逆反心理，他不想遵循父母為他安排的路，他認為自己“必須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他曾萌生過成為職業作家的想法，但他沒有勇氣往這個方向走，因為“很難養活自己”。

高考后那個夏天，郭宇從深圳飛到上海的舅舅家，每天睡醒就學編程。

這個過程逐漸讓他感覺到做程序員是一個方向：“沒有什么職業能比這個賺到更多的錢，而且還可以獨自完成，不用和人打太多交道。”

大學時，郭宇在暨南大學讀政治與行政專業，雖然他自己覺得很熱愛這個專業，但大學四年，他把晚上和凌晨的時間都貢獻給了代碼。這時，他也開始接一些外包的活兒。寫代碼很難，有時候非常苦悶，“每一天都很困難，也很困惑。互聯網行業的技術不是線性的，它更像一個網，你去查一個不懂的點，又引申出十個不懂的點，沒有人教你，只能不斷查，最后發現你有一兩千個不懂的點，你要一個一個弄懂。”

大一時，郭宇在網上看到一個程序員的故事，那個人也讀行政管理專業，自學編程賺到一些錢，后來退休做自由職業。這對郭宇的沖擊很大，他還給對方寫過一封信，“我主要是想確定，他能成功，我應該也可以成功吧。”

2011年大三，郭宇拿到了支付寶的實習機會。在那里，他看到了更多不是科班出身卻非常厲害的程序員，這給了他走下去的信心。

不一樣的生活

大四畢業，郭宇繼續留在支付寶。彼時，正是支付寶的鼎盛時代，郭宇的工作比較輕松。他當時住在杭州，每天六點半就下班，跟同事一起去咖啡店，喝喝咖啡寫寫代碼，過得很愜意。

郭宇覺得這太安逸了，想要離開：“我不想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我想去探索新東西，體驗不一樣的生活。”

2014年5月，郭宇到北京投靠創業的朋友。公司很小，就三個人，他們在中關村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白天坐在椅子上辦公，晚上在地上睡覺。

當時中關村創業大街還叫海淀圖書城，聚集了不少心懷致富夢想的年輕人，很多人在這里通宵寫代碼。郭宇常常工作到凌晨三四點，去街邊吃消夜都會有投資人遞上名片。

郭宇形容北京是一個巨大的熔爐：“雖然生活相對辛苦，但北京帶給人的體驗是中國其他城市無法給予的。除了機會，還能在這座城市里遇見全中國最有趣的人、最瘋狂的想法和最不切實際的靈魂。”

半年后，郭宇正準備離職創業，卻接到公司被今日頭條收購的電話。不久，他的辦公桌從中關村搬到知春路，一待就是六年。有大廠工作背景以及出眾的能力，郭宇獲得了一定的期權。

之后，郭宇進入非常激進的工作狀態，“每個人都很亢奮，這種狀態一直維持了兩三年”。正如大眾所想，程序員工作具有普遍的特點：繁忙、節奏很快、壓力大、枯燥沉悶。郭宇每天上午十一點來上班，工作到凌晨一兩點才下班。

壓力最大的時候是2017年，常年臥床的父親去世，個人感情也出現問題，郭宇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人生要怎么走，整個人很痛苦，抑郁了大半年。

睡不著的時候，他看偶像劇，還關注了一個偶像組合Babymetal，經常去日本看她們的演唱會。他覺得世界各地的人飛到東京就是為了聽她們的音樂，是很讓人感動的事情。

旅行也是郭宇自我療愈的方法。2014年以來，他開始頻繁往來日本，到溫泉鄉泡湯。第一次泡湯，那是個很小的家庭旅館，一個小和室，也不豪華，但郭宇從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浴場，十幾個人靜靜地坐在那兒，偶爾講幾句話。

在這里，他可以不想在北京的生活。

只活一次等于沒活

在日本，郭宇認識了一些朋友，他們通過地產投資來收取房租，平時不工作，全世界到處飛。這讓他看到生活的另一種可能。

于是，他賣掉了股票，通過做不動產投資，獲得資金流動性。當收入積累到一定程度，能與工資持平時，他辭職了。

2020年2月12日，郭宇在微博上發了一封告別信。在信中，他寫道：“我選擇在28歲的末尾退休，擁抱山間清泉與峽谷的風，去感受春秋冬夏。有緣人自會再相逢，朋友，愿我們在廣闊的世界再會！”

郭宇現在住在東京，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去朋友家鍛煉健身，晚上一起吃飯，再晚一點回來看書、寫作。

他在物質生活上沒有了擔憂，轉而繼續做高中時的夢——成為一名職業作家。他認為自己是個“務實的浪漫主義者”，有了安身立命之本，才可以輕易轉身。

其實，“財務自由”對郭宇而言早已是過去式，他不希望再去談論它。“避免成為油膩中年的一個自覺是，不要反復談論人生的高光時刻，而要用省下的時間去創造下一次高光時刻。”

“只活一次等于沒活”，米蘭·昆德拉的這句話是郭宇的人生格言，激勵著他做每一次的人生選擇。

（大浪淘沙摘自“地球青年圖鑒”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