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正消積方劑治療惡性腫瘤作用機制的研究進展

李揚綜述 賈漪濤審校

目前，腫瘤的治療手段包括手術、化療、放療、靶向治療及免疫治療，中醫中藥治療也開始應用于腫瘤。中醫把病程較長、疼痛反復發作、遷延難愈的一類疾病歸為絡病，癌癥歸屬其中，絡病理論又在中醫診療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1]。根據絡病理論研制開發出的養正消積方劑，有化瘀解毒、健脾益腎、抗癌散結之效[2-3]。“養正”即健脾補腎，“消積”即散結通絡，養正消積膠囊(或養正消積配方顆粒)由16味中藥組方而成，其中選用黃芪扶正氣，莪術消積，兩者共同用作全方的主藥，配伍人參、女貞子、靈芝健脾補腎，白花蛇舌草、半枝蓮、白英、蛇莓等解毒抗癌。近年來各項基礎及臨床研究顯示，養正消積方劑既可通過各種途徑抑制腫瘤進展，還能提高免疫細胞數量，進而促進細胞免疫功能。另外，它還可減輕炎性反應、調節腸道菌群、降低腫瘤標志物及減少血管生成。文章將對養正消積方劑治療惡性腫瘤作用機制的研究進展作一綜述。

1 對癌細胞增殖、黏附和遷移的影響

養正消積方劑由16種中草藥組成，其中包括黃芪、人參、白術、茯苓等。研究表明，養正消積在肝癌、乳腺癌、肺癌、結直腸癌和胃癌等多種腫瘤中均能夠抑制癌細胞的增殖、黏附和遷移[4-5]。

黏附斑激酶(focal adhesion kinase, FAK)是胞內外信號出入的中樞，能夠激活胞內PI3K/AKT、RAS/MAPK等信號通路，調節細胞生長，與癌細胞的黏附和遷移密切相關，而此過程需要Paxillin協助[5-6]。研究發現，養正消積方劑萃取物——DME25，能夠明顯地抑制骨肉瘤細胞系MG63細胞的黏附作用，卻沒有影響其增殖。進一步探究發現，養正消積方劑能夠抑制癌細胞的黏附作用是因為阻止了FAK和Paxillin的激活[7]。這說明養正消積方劑在抑制腫瘤細胞的黏附和生長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而這種作用可能是通過抑制FAK通路實現的。

Ye等[8]研究發現，DME25能夠抑制乳腺癌、前列腺癌、肺癌、骨肉瘤、結腸癌等多種腫瘤細胞的生長及黏附和遷移作用，其中乳腺癌細胞(MCF-7)增殖相比于對照組減少0.07。為了探索DME25抑制癌細胞黏附和遷移作用的分子機制，加入相關激酶抑制劑后，發現磷脂酰肌醇激酶(PI3K)和蛋白激酶B(AKT)參與了此過程[8]。因此，養正消積方劑抗癌機制所涉及的另一條信號通路可能是PI3K/AKT信號通路。

Sonic Hedgehog(SHH)相關信號通路調控著細胞增殖等過程，在腫瘤的發生等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9-11]。資料顯示，非小細胞肺癌(NSCLC)組織中SHH蛋白水平明顯高于正常肺組織。晚期肺癌較早期肺癌SHH的表達更高[12-13]。在體外實驗中，肺癌細胞系A549和SKMES1的遷移、侵襲作用能夠被養正消積方劑抑制，而SHH抑制劑環丙胺也同樣抑制了癌細胞的遷移、侵襲。在荷瘤小鼠體內，養正消積方劑比環丙胺更顯著地抑制腫瘤的生長[12]。這提示SHH是治療NSCLC的潛在靶點之一，而養正消積方劑抗腫瘤的機制之一可能是抑制SHH的表達。

研究顯示，熱休克蛋白27(HSP-27)高表達可明顯地增加癌細胞的侵襲和轉移能力，在腫瘤的發生和轉移等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14-15]。Owen等[16]發現，DME25可抑制HSP27的磷酸化，從而有效地減少多種癌細胞的黏附作用。當沉默HSP27后，DME25不僅抑制了癌細胞的黏附、遷移，還增加了癌細胞對順鉑的敏感性，其中對順鉑耐藥的卵巢癌細胞對順鉑的敏感性增加了8倍。

肝細胞生長因子(hepatocyte growth factor, HGF)/c-MET不僅能夠促使非小細胞肺癌對TKI類藥物耐藥，還可促進癌細胞的增殖、遷移和侵襲[17]。Jiang等[18]報道，DME25能夠抑制肺癌細胞株SKMES1和A549的黏附和遷移。在體內移植瘤模型中，加用養正消積方劑，可明顯抑制由HGF誘導的腫瘤快速增殖，腫瘤的生長速度減慢。后續的研究表明，養正消積方劑與HGF受體抑制劑PHA665752有協同抗腫瘤作用。這為臨床治療肺癌等腫瘤提供了新思路。

增殖細胞核抗原(proliferating cell nuclear antigen, PCNA)存在于正常細胞及腫瘤細胞內，主要作用是啟動細胞增殖[19]。臨床研究發現，養正消積膠囊聯合化療的胃癌患者癌組織中PCNA、p53的表達水平明顯低于對照組[20]。這說明養正消積膠囊能抑制PCNA、p53蛋白表達，阻止胃黏膜上皮的惡性轉變，起到抗癌作用。

2 對細胞免疫功能的影響

研究表明，養正消積膠囊能夠促進機體的免疫應答，尤其是細胞免疫，進而增強機體的免疫功能[4, 21]。徐寧等[22]在養正消積膠囊聯合化療治療乳腺癌的臨床研究中發現，養正消積膠囊組增加了外周血中CD3+T細胞、CD4+T細胞水平及CD4+T細胞/CD8+T細胞的比例。陳磊[23]在消化道腫瘤的研究中發現，聯合應用養正消積膠囊的患者外周血中CD3+T細胞、CD4+T細胞水平以及CD4+T細胞/CD8+T細胞比值明顯高于對照組。在結直腸癌的治療中，養正消積膠囊除了增加CD3+T細胞、CD4+T細胞的水平外，還促使NK細胞的水平升高，而活化的CD8+T細胞水平卻有所降低[24]。養正消積膠囊在增強放療療效的同時,還改善了患者的細胞免疫功能,增加了CD3+T細胞、CD4+T細胞的水平[25]。除此之外，養正消積膠囊能夠抑制胃癌移植瘤小鼠腫瘤的生長,該作用可能與下調CD4+CD25+Foxp3+調節性T細胞(Treg)表達相關[26]。以上研究表明，養正消積膠囊通過增加CD3+、CD4+T細胞的水平，下調Treg細胞的比例來增強機體細胞免疫功能。

3 對炎性因子、腸道菌群及腫瘤標志物的影響

眾所周知，炎性反應與腫瘤的發生、發展密切相關。而癌因性疲乏(cancer-related fatigue, CRF)一般由多種因素相互作用所致，貫穿于腫瘤發生、發展、治療及預后等整個過程中，是惡性腫瘤患者最常見的癥狀之一[27-28]。雖然有關CRF的研究日益增多，但引起CRF的病理生理機制仍未完全闡明，也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目前公認的機制包括炎性反應等。

為了探討養正消積方劑對CRF的影響以及內在的機制，Zhang 等[29]在原位結腸癌移植瘤小鼠模型中研究發現，養正消積組小鼠的游泳時間長于對照組，懸尾休息時間短于對照組，這提示養正消積方劑能增強荷瘤小鼠的抗疲勞能力。進一步研究發現，養正消積方劑降低了小鼠體內IL-1β和IL-6水平，有助于減輕荷瘤小鼠體內的炎性反應。這也是養正消積方劑減輕惡性腫瘤引起疲乏狀態的重要因素。在胃癌的研究中，研究者發現養正消積膠囊能抑制荷瘤小鼠體內IL-10和TGF-β1的表達,從而逆轉腫瘤免疫逃逸,起到抗癌作用[30]。養正消積方劑增加了小鼠糞便菌群中擬桿菌和副擬桿菌的豐度，減少了變形桿菌和弓形桿菌的豐度[29]。資料表明，擬桿菌能一定程度上對免疫檢查點抑制劑PD-1抗體增敏，進而抑制荷瘤小鼠腫瘤生長，而變形桿菌又與結腸癌的發生發展密切相關[31-32]。這說明養正消積方劑還可通過調節腸道菌群進而影響腫瘤生長。

侯杰等[33]發現養正消積膠囊能夠有效地降低晚期非小細胞肺癌患者體內腫瘤標志物的水平，尤其是糖類抗原19-9(CA19-9)、細胞角蛋白-19片段(CYFRA21-1)、癌胚抗原(CEA)，具有一定的臨床推廣應用價值。高分子糖蛋白CA50也是一種腫瘤標志物，在腫瘤組織中的含量遠超過正常組織，它的量變可以提示腫瘤組織的增殖狀態。資料顯示，養正消積膠囊除了能明顯降低上述腫瘤標志物外，還可顯著降低高分子糖蛋白CA50水平[34]。骨橋蛋白(osteopontin，OPN)是一種廣泛分布于多種組織和細胞中的蛋白質，能夠參與組織修復、自身代謝等功能。OPN表達增強通常與腫瘤發生和轉移相關。研究證實，養正消積膠囊能明顯降低OPN的水平，進而延長腫瘤患者生存時間[35]。

4 對腫瘤內血管生成的影響

研究表明，養正消積方劑對腫瘤內的血管生成也有顯著影響[6, 36]。養正消積萃取物——DME25能夠抑制人血管內皮細胞株HECV的成管作用，并抑制細胞基質的黏附和遷移作用，且具有濃度依賴性。FAK抑制劑PF557328與DME25聯合使用對癌細胞的黏附、遷移具有協同抑制作用[6]。Owen等[36]發現貝伐珠單抗能夠明顯抑制血管內皮細胞HECV的遷移。而當肺癌細胞存在時，貝伐珠單抗對HECV細胞遷移的這種抑制作用會減弱。但當DME25存在時，無論是否有肺癌細胞，HECV細胞的遷移作用都會明顯減弱。當培養基中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VEGF)耗竭后，單純的貝伐珠單抗對HECV的抑制作用減弱，但對于DME25的抗血管生成作用影響卻不大。可見，養正消積方劑抗腫瘤內血管形成的機制除了通過抑制血管內皮細胞的小管形成之外，還可通過抑制VEGF來實現。

5 其他

放化療作為治療惡性腫瘤的重要方法，但往往會引起胃腸道反應、骨髓抑制等多種不良反應，嚴重影響惡性腫瘤患者的生活質量。養正消積方劑對治療放化療引起的不良反應有獨特優勢。臨床資料表明，養正消積膠囊能明顯減輕化療患者惡心、嘔吐、食欲減退、腹瀉、皮疹等不良反應,能顯著改善患者生活質量[33,37-38]。養正消積膠囊治療后，腫瘤患者的血液毒性反應發生率明顯降低，具體表現為白細胞計數、中性粒細胞計數、血紅蛋白及血小板下降幅度減小，骨髓抑制率也顯著降低，由71.4%降至54.8%[39-41]。綜上，養正消積方劑用于放化療的輔助治療，可明顯減輕胃腸道和骨髓抑制等不良反應，提高腫瘤患者生活質量。

6 小 結

中藥養正消積方劑聯合放化療，不僅可減輕不良反應，提高腫瘤患者的生存質量，還能夠直接起到抗癌作用。本藥為組方，各成分都有自己獨特的作用及機制，相互配合且作用互補，形成一個整體，最終達到抗癌、提升機體免疫力、抗炎的功效。養正消積方劑通過各種機制包括抗血管形成等達到抗腫瘤效果，其抗癌譜也較為廣泛。因此，養正消積方劑不同于傳統中醫對腫瘤的治療策略如活血化瘀之法，因活血本身可能會促進腫瘤的生長或轉移。除了文中所提到的一些信號通路及相關分子機制以外，可能還存在許多目前尚未發現的其他抗癌機制。研究發現，養正消積方劑降低了原位結直腸癌移植瘤小鼠腸道中變形桿菌的豐度，而變形桿菌又與結直腸癌的發生密切相關。因此，養正消積方劑的抗癌機制還涉及改變腸道菌群的構成。目前拆方研究甚少，究竟是養正消積方劑中的哪種成分或哪幾種成分起更大的作用尚未可知，所以，其治療腫瘤的更多機制及臨床療效值得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