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 要] 2020年是脫貧攻堅的決戰決勝之年。聚焦失能、半失能老人貧困問題及其貧困發生率和貧困影響因素,對于實現精準扶貧政策目標,解決失能、半失能老人貧困問題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根據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CLHLS)2018年數據分析得出:我國部分城鄉失能半失能老人均存在收入以外的多維貧困,尤其是社會保障中的養老和醫療保險、老人生活水平、精神狀態中特殊照料服務滿意度和抑郁等幾個方面;農村老人比城市老人貧困發生率和貧困深度更高,化解難度更大;失能程度較深的老人,一旦陷入貧困則較失能程度較淺的老人更難以從貧困狀態中抽離。
[關鍵詞] 多維貧困;失能半失能;長期護理保險;A-F測量方法
[中圖分類號] C913.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8129(2020)09-0046-11
2020年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消除全部貧困人口的關鍵一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繼續將確保實現脫貧攻堅目標作為重要戰略。剛剛舉行的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指出,脫貧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必須完成的硬任務,要堅持現行脫貧標準,強化扶貧舉措落實,確保剩余貧困人口全部脫貧,鞏固脫貧成果①。消除全部貧困人口是以我國當前貧困線為基準,消除線下的絕對貧困現象,這并不意味著2020年之后我國不存在貧困問題,而是意味著要在此基礎上繼續提高低收入群體的綜合生活水準,從消除數量型絕對貧困轉向高質量扶貧(周紹杰等,2019)[1]。截至目前,中國在消除貧困方面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果,“兩不愁三保障”脫貧戰略基本實現全覆蓋,《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1-2020年)》已經完成其使命,扶貧3.0時代即將到來。在“十四五規劃”即將出臺的這一新歷史階段,區域差異、城鄉差異和群體差異愈來愈明顯,貧困測量的標準也越來越多元化,貧困的范疇從經濟貧困向健康貧困、物質貧困向精神貧困等不斷延伸。
2016年長期護理保險制度的出臺為失能半失能群體的護理難題給出了解決方案,他們的貧困問題也更加引人關注。由于生理缺陷帶來的行動和社交等障礙,以及長期情感缺失導致的脆弱心理,這一群體貧困發生率也較高。其中,消除脆弱性導致的貧困比消除經濟貧困更具挑戰性。這要求新的扶貧十年應基于前二十年的實地經驗,逐步收縮“貧困圈”,聚焦扶貧痛難點,關注邊緣群體的利益訴求,凝聚眾多小型反應堆力量推動扶貧成果向質變發展。
一、文獻綜述
老齡化背景下的老年多維貧困問題引發了社會的熱烈討論。學術界當前研究主要圍繞三個方面:一是從全國貧困群體到老年人貧困群體的分群體測量,多維減貧效應下存在貧困指標的共通性和差異性;二是將農村和城市貧困人口的多維貧困發生率進行對照研究,提出了以多個指標來匹配合理計算維度的映射方法;三是立足于新型研究視角,用相對貧困逐漸取代絕對貧困剝奪線的不合理之處,結合多學科的理論方法開拓創新,對新發展階段中國各地區貧困走向給出預測和政策建議。
具體表現為:在研究群體方面,王小林等(2009)對整個中國多維貧困進行測量,以各個省市為基準衡量得出衛生設施、健康保險和教育對多維貧困指數的貢獻最大這一結論[2];朱曉等(2017)對老年人收入貧困影響因素研究后指出,老年人貧困發生率在不同年齡、性別、教育、城鄉、家庭人口之間存在著顯著差別[3];在城鄉差異方面,向運華等(2016)依托傳統衡量指標,關注農村人口流動與家庭動態貧困,從家庭務工特征視角研究多維貧困動態演進[4];周慧等(2020)對湖南農戶的精準扶貧進行多維測量,指出家庭負擔、健康狀況、收入來源和受教育程度是農村居民貧困發生率的重要影響因素[5];在研究方法方面,施琳娜等(2020)從相對貧困視角分析了精準扶貧視域下區域多維貧困剝奪程度的動態變化,指出生活、住房和收入是較易扭轉貧困深度的指標[6];蘇華山等(2020)在貧困與家庭代際傳遞之間構建研究模型,指出城市居民父代的多維貧困對子代影響更加顯著[7];在測量指標方面,現有研究表明,傳統的以收入水平作為唯一衡量標準的測量指標已經無法全面反映老人的貧困狀況;江燕娟等(2017)結合阿瑪蒂亞·森(Amartya Sen)的可行能力理論,將貧困老人劃分為經濟貧困、能力貧困和精神貧困三種類型[8];向運華等(2016)選取收入、健康、醫療保險、教育及生活質量五個維度測量農村家庭多維貧困發生狀況[4];孫金明等(2018)依據中國失能老人的特點和數據可獲得性構建測量體系,該體系包括健康、生活水平、醫療保障、收入、照料狀況五個維度[9];劉一偉(2017)從社會保險視角出發,得出養老和醫療保險參保在不同程度上緩解了農村老人多個維度的貧困[10];朱曉等(2017)發現,不管是絕對貧困還是相對貧困,獨居老年人貧困的發生率均高于非獨居老年人[3];徐麗萍等(2019)構建了“兩不愁三保障”的老年多維貧困指標體系,其中,收入是實現“不愁吃不愁穿”的保障,醫療是實現“三保障”的指標[11]。綜上,目前學者們多從收入、健康、醫療保險、精神狀況和接受照料等方面劃分老年人貧困維度。
總體而言,目前關于老年人多維貧困的研究成果較少,對失能老人多維貧困的指標選取存在貧困線設定低于實際生活標準和重復測量等弊端,研究所用數據年份多為2016年之前。因此,在對失能半失能老人多維貧困研究測算時,仍有許多方面亟待突破:一是準確使用測量指標,合理運用各維度定量賦值方法,將老人最需要的社會保險、失能照護服務和滿意度等考慮在內;二是區分老年人中失能半失能群體的個性特征,細化分解這一特殊群體的貧困影響因素;三是針對扶貧實踐快速發展的狀況采用最新數據,提出更符合當前實際與未來發展方向的政策建議。因此,聚焦于此的研究對于準確分析失能半失能老人群體的多維貧困特征,從而精準施策促進其脫貧和生活質量的提高有著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一)研究方法說明
多維貧困理論最早是由阿瑪蒂亞·森提出來的,森(Sen,1999)對貧困的定義方法稱為能力方法,核心觀點是人的貧困不僅僅是收入的貧困,也包括飲用水、衛生設施等其他客觀指標的貧困和對福利的主觀感受的貧困(王小林等,2009)[2]。20年過去,現行貧困能力已經超出最初的測量范疇,與絕對貧困標準相對應的相對貧困、與單維收入貧困相對應的多維貧困是貧困測量的新視角。雖然收入和基本生活條件仍然是主要影響因素,但是在貧困顯性表現以外,隱性因素如精神水平和個人自我心理調節能力的重要性也逐漸凸顯。制度因素尤其是老年人生活保障、社會公平對老年人主觀幸福感影響顯著(楊紅燕等,2020)[12],進而影響老人精神狀態即貧困心理特征。在探索應對相對貧困問題的解決方案、建設高質量養老服務體系中,關注特殊群體多維度貧困原因是建立貧困治理現代化指標的一大有力佐證。
基于多維貧困指標量化難度高的特性,為了將貧困能力具體化,2007年牛津大學Alkire(2008)就多維貧困的測量提出新的方法即A-F測量方法。該方法經過多年的運用,已形成成熟的理論應用和運行框架,在學界得到了廣泛使用。
首先,基于數據庫獲得研究樣本中個體在各個維度上的取值,然后對每個維度的各個指標制定一個貧困標準,根據這一標準識別每個樣本在該維度上是否貧困。
(二)數據來源
本研究數據來自2018年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CLHLS)。CLHLS由北京大學老齡健康與家庭研究中心實施調研,涵蓋中國23個省、市、自治區,2018年CLHLS項目共對15874名65歲以上老人進行入戶調查。CLHLS運用國際通用卡茨量表衡量老人日常活動能力以判斷老人是否失能及失能程度。卡茨量表包括洗澡、穿衣、上廁所、控制大小便、室內走動、穿衣吃飯等6項指標,每項指標有不費力、有些困難、做不了3個選項。6項指標只要有一項選擇為“有些困難”或“做不了”則判定為失能(孫金明等,2018)[9]。1~2項做不了判定為輕度失能,3~4項做不了判定為中度失能,5~6項做不了判定為重度失能。筆者將輕度失能老人樣本賦值為0,中度失能老人樣本賦值為1,重度失能老人樣本賦值為2,合計失能半失能群體有4538人。其中男女比例約為1:2,女性受調查老人樣本較多;年齡普遍在80歲以上,平均值為93歲;受教育年限5年以下的老人占全樣本近7成以上,文盲(受教育年限為0)人數達到受教育程度低群體的80%;失能半失能樣本中重度失能老人人數過半,且老人多數居住在農村;無論城鄉,選擇與家人居住的老人占比更大,如表1。
(三)維度劃分
2010年,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和牛津大學貧困與人類發展研究中心(OPHI)合作開發推出的多維貧困指數(MPI)公布了10個測算指標,《2010年人類發展報告》也指出,健康、飲用水、電等生活標準中只要存在任意3個指標的剝奪,即可視為多維貧困。目前,國外多維貧困測量的范圍一般包括收入、住房、用電設施、衛生設施、教育年限、社會保險等(韓振燕等,2019)[13]。國內學者基于研究路徑和老年群體特征進行了維度劃分。
本文結合國內外維度劃分方法和CLHLS問卷中失能半失能老人的問題構成與回答情況,選取收入水平、健康、生活狀態、社會保障和精神狀況五個維度9個指標搭建老人多維貧困測算框架。參照王小林等(2009)[2]及過往研究中的維度賦值方法,采用相等權重,即每個維度權重為1/5,各維度指標數不同,因此不同維度內部指標權重也不相同,具體見表2。
1. 老人年收入。2018年10月世界銀行制定了3個貧困標準:一是每人每日支出1.9美元(按照2011年購買力平價的國際美元),作為絕對貧困的國際貧困線;二是每人每日支出3.2美元,作為中低收入國家的國際貧困線;三是每人每日支出5.5美元,作為中高收入國家的國際貧困線。我國現行國家農村貧困線標準是2011年(按照2010年不變價格)的人均年收入2300元,這個標準也是我國首次與國際標準接軌。需要指出的是,這一標準是收入標準,不同于世界銀行基于每人每日支出水平而設定的貧困線標準(周紹杰等,2019)[1]。脫貧攻堅實施以來,各地均在動態調整當地脫貧標準,如四川2018年脫貧標準為人均年收入3600元,黑龍江為3550元②等,遠超2011年的人均年收入2300元標準,沿用2300元的標準無法反映當前老人實際收入水平,故參考國際1.9美元日支出標準計算,2018年我國購買力平價(PPP)是4.39:1③,因此貧困線應為3044元。
CLHLS數據中并沒有與老人收入有關的直接選項,故依據問卷中涉及老年人主要收入來源選項進行測量。具體方法是:對問卷中職業問題“您是否享受離/退休制度?”回答為是的老人測量“退休金是多少錢每月?”,回答為“否”的老人測量“養老金月收入是多少?”,同時測量“近一年來,您的子女(包括同住與不同住的所有孫子女及其配偶)給您現金(或實物折合)多少元?”,將老人兩項收入年度化合計,如果低于3044元/年/人,則被視為收入貧困,賦值為1。
2. 健康程度。老人的身體健康情況隨著年齡增長呈衰退趨勢。步入老年期后,老年人最先遭受感官能力的退化,影響其對外界和體內刺激的接收和反應,表現為認知功能退化(楊紅燕等,2020)[14],失能半失能老人本就存在生理缺陷,收入也多用于看病吃藥身體復建等開支,老年慢性病對老人身體狀況的影響具有明顯的乘數效應,因此老人身體健康應被納入生理貧困考察范圍。根據老人自評身體健康程度這一主觀指標和是否患有慢性病的客觀指標來衡量。若自評健康為“不好、很不好”視為貧困,賦值為1;若患有任意1項慢性病即視為貧困,賦值為1。
3. 生活狀態。依據《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1-2020年)》,飲水安全是其中一個主要目標,飲用水情況直接反映了老人的生活狀態,參考問卷選項“您的飲用水主要是什么?”,將飲用水不是自來水(含純凈水)視為貧困,賦值為1。此外,居住狀態最直觀地反映了失能老人的生活狀態。失能半失能老人由于身體疾病本就需要照料,與家人合住或在養老院都能夠較為及時地獲得他人關注,獲得適時適當的照料服務,故將獨居老人視為貧困,賦值為1。
4. 社會保障。老人年老后最需要的是物質基礎和生命保障,社會保障為老人提供了獲取這些服務的可能,其中養老保險為老人提供經濟支持,醫療保險為老人提供醫療服務。因此,在社會保障維度,測量老人是否參加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兩個指標,未參加則視為貧困,賦值為1。
5. 精神狀況。老人的精神狀態可以從兩個方面闡釋。首先,失能半失能老人對其獲得的照料服務進行評價,通過主觀打分,反映老人對服務獲得的認同情況,將對照料服務“不完全滿意”視為貧困,賦值為1;其次,老人的精神狀態受到個人性格、情緒特征和是否抑郁等因素的影響,盡管衰老存在個體差異,但衰老始終在不可避免地發生,而一旦老年人感覺到自身功能的喪失,則更容易產生“老了、沒用了”等主觀消極心理(楊紅燕等,2020)[14],潛移默化影響老人對待生活的態度?!安徽撚龅绞裁词履遣皇嵌寄芟氲瞄_?您是不是感到精力充沛?您會因一些小事而煩惱嗎?您現在做事時是不是很難集中精力?您是不是感到難過或壓抑?您是不是覺得越老越不中用,做什么事都很費勁?您是不是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您是不是感到緊張、害怕?您是不是覺得與年輕時一樣快活?您是不是覺得孤獨?您是不是感到無法繼續自己的生活?”從這11個指標(2個性格指標和9個抑郁指標)來判斷老人的生活狀態和情緒特征,每項回答的賦值從1~5分分別為總是、經常、有時、很少和從不,總分值在11~55分之間,分數越低則表示情緒特征越貧困,當總分小于等于33分時,視為貧困,賦值為1。
三、多維貧困測算結果
(一)單維貧困測算
老年人并非單一個體,尤其是失能半失能老人中83%以上是與家人共同居住,考慮到家庭互助共濟的作用,故將家庭人均年收入替換老人個人收入也代入模型獨立計算。對比可得:在家庭內部資金共同調用的情況下,收入維度貧困發生率直降31個百分點,在9個計量指標中排名倒數第二,影響程度基本與是否獨居持平,由此可見家庭在老年人養老中仍發揮著重要支撐作用。此外,收入對農村老年人的影響比城市更大;僅考慮收入維度,城市老年人貧困發生率低至2.31%,城鎮化的快速發展使得城市基本實現收入維度的長護老人脫貧。
根據每單一維度測算結果顯示(見表3),除收入外,失能老人在慢性病、養老保險、照料服務滿意度、精神狀態等方面貧困發生率較高,存在貧困的可能性較大。從全國范圍來看,老人是否參加養老保險超越了經濟收入成為老人發生貧困的一大重要指標,未參加養老保險的老人中有超過一半的可能會發生貧困,這與養老保險穩定的收益率和國家財政的大力支持有關;老人對接受照料服務的滿意度評價指標是所有貧困發生率中最高的,有近60%的失能半失能老人對照料服務的滿意度不高,原因可能是我國照料服務體系尚未健全,老人目前接受的照料服務僅能滿足基本生活需要,老人渴望的高質量服務如心靈陪伴、醫療疏導等尚不具備;收入仍然是導致貧困的一大重要原因,失能半失能老人與健康老人相比由于身體狀況不同存在隱性開支,失能老人脫貧仍需要將物質脫貧放在首要位置。
從城鄉差別來看,農村老人在收入、生活水平、養老保險和生活狀態方面貧困發生率均高于城鎮老人,而城鎮老人在是否患有慢性病這一可能性上高于農村老人且高于全國測算數據,這說明與農村相比,城鎮老人患有慢性病的可能性更大,這可能是因為農村老人日?;顒恿枯^大,身體相對康健。城鄉老人在養老保險、照料服務滿意度和精神狀態方面趨于一致,均呈現貧困狀態;在經濟收入方面,城鄉差異較大,農村老人均存在顯著的經濟貧困,這與韓振燕的研究一致;在僅考慮收入能力時,老人的貧困發生率約為42%,但是在加入養老保險指標后,貧困發生率陡增至51%,這在城鎮老人中變動幅度更大。同時,城鎮老人慢性病指標極大地創造了老人的貧困可能性,加入健康因素后,城鎮老人貧困發生率增加了18個百分點,說明城鎮老人化解貧困的一大重點在于其慢性病的預防與醫治上。
(二)多維貧困測算
根據單位貧困測算結果顯示,社會保障和生活狀態已經超過經濟收入成為影響老年人貧困的兩個重要指標,多維貧困測量更能從多個維度共同反映老人的潛在貧困現狀。
根據表4所示,在不斷加入測算指標后,貧困發生率與多維貧困指數在逐漸下降,平均剝奪份額A卻逐漸上升。當僅測量一個維度(K=1)時,測算9個指標中任一指標發生貧困的概率高達95%,說明在失能半失能老人群體中,出現貧困的可能性仍然較大,應當時刻保持警惕。當以3個及以上指標作為考察老人貧困與否的依據時,對應的貧困發生率均呈現斷崖式下跌,多維貧困指數也出現大幅波動,其中5維貧困發生率最小,貧困指數最低。
(三)多維貧困分解
1. 維度分解。根據不同K值下各指標貢獻率可以較為清晰地看出在逐漸增加測量維度時各指標的動態變化趨勢。如表5,當K=1時,除收入外,老人生活狀態中的照料服務滿意度對失能老人多維貧困的貢獻率最高(17.85%),其次是養老保險(15.6%),抑郁情況(11.81%)和是否患有慢性病(9.03%)再次之??傮w而言,除收入外,失能老人精神狀態(滿意度和抑郁情況)對多維貧困的貢獻率最高(29.56%),其次是社會保障(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維度(21.36%),且隨著K值的增加,二者的相對差距在擴大。就單項指標而言,是否參加養老保險和老人對照料服務的滿意度始終是影響失能老人多維貧困的重要因素。養老保險為失能老人提供物質經濟基礎,照料服務為失能老人提供實際照護服務和精神支柱,但是當前我國照料服務體系建設尚不健全,養老與醫療粘合度仍未達到預期標準?;谑馨胧芾先说纳眢w狀況和政策傾向,應當更加重視維護這一群體的基本社會保障,發揮出“?;尽钡恼吖δ?。
2. 城鄉分解。通過多維貧困指數城鄉分解結果可知,不同K值下城鄉對多維貧困指數的貢獻率不同且隨K值增加差距逐漸加大。隨K值增加,城鄉多維貧困指數均逐漸下降,如表6,當K=7時,城市多維貧困指數降至零,說明在當前全樣本下,城市樣本并未出現7個及以上指標同時貧困的個體;與此同時,農村多維貧困貢獻率逐漸增加,當K值為3及以上時增幅較大,與城市貢獻率變動完全相反。這就表明,在農村,貧困維度指標與農村貧困問題呈正向關系,考慮的貧困維度越多,農村失能半失能老人貧困現象越嚴重;在城市,貧困維度指標與城市老年人貧困呈負向關系,考慮的貧困維度越多,城市失能半失能老人貧困現象越輕微。這對當前城鄉分區域脫貧提出了新思路,即溯源治理。城市老人往往僅由某一項或某幾項原因導致貧困,區分出主要的致貧原因便能有效緩解貧困,而農村老人的貧困受到多種因素影響,主次矛盾混合難以辨認,脫貧難度大,而且農村老人致貧可能性本就比城市老人超出近半,當前脫貧工作仍然要將重心放在農村。
3. 失能程度城鄉分解。如表7,當K=2時,城鄉貧困發生率差額最小,故以K=2為測算標準。以兩個指標作為多維貧困衡量標準時,城鄉老人失能程度越深,兩維貧困的發生率就越低,但貧困指數越高。原因可能是隨著老人身體失能程度的加深,與持有自理半自理能力的輕度失能老人相比,家庭對其看護更加全面,提供的經濟支持和精神關愛也就越多,老人更不易陷入貧困,同時貧困指數的增高也說明,重度失能老人一旦陷入貧困則貧困程度較深,多維貧困難以解除,脫貧難度大;從多維貧困貢獻率來看,城市輕度和中度失能老人貢獻率均高于農村輕度和中度失能老人,但農村重度失能老人比率高于城市,可見城市老人由于醫療、養老、基礎設施等資源的充足,失能程度較農村老人更輕,醫治難度較小,而農村老人一旦出現輕度失能,由于資金和醫療技術水平等的差別,極易轉入中度或重度區間。因此,城鄉基礎設施規劃和資源合理安排也應當考慮到養老醫療資源配置的空間銜接,以期破解“重度失能”困局。
四、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使用2018年的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數據和多維貧困分析方法考察中國失能半失能老人包括收入在內的多維貧困狀況,研究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家庭的互助共濟功能能夠顯著提高老人個人支付能力,無家庭支持的老人較有家庭經濟支持老人而言更容易陷入貧困危機。
第二,部分城鄉失能半失能老人存在除收入以外的多維貧困。尤其是社會保障中的養老和醫療保險、生活質量、特殊照料服務滿意度和精神抑郁情況等幾個方面。
第三,城市老人相對農村老人貧困發生率低,貧困深度和化解難度也較為可控。
第四,老人失能程度越深,一旦陷入貧困則較失能程度較淺的老人更難從貧困中抽離。
基于以上結論,在幫扶失能半失能老人提高生活質量、規避貧困危機問題上,應當有的放矢,精準施策。就最基本的經濟指標收入而言,應當充分發揮家庭互助共濟作用,鼓勵家庭制定長護老人贍養計劃,發揮家族的力量供養老人以保證其基本物質生活需要;就老年人多維貧困指標中最為重要的社會保障維度而言,應當大力發展社會保障事業,優化籌資給付結構,因地制宜為不同經濟收入能力的老人家庭提供補助或減免實際繳費額,完善公平適度的社會保險待遇保障制度。立足“預期健康壽命”視角,堅持和完善覆蓋全民的基本醫療保險制度和養老保險制度,實施職工與城鄉居民分類保障。針對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基本生活不便、自理能力較差,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后老人更加脆弱的生理特征,政府應當適時增加對于老年人的生活補助和醫保補助,關心追蹤老人的身體狀況和心理體征,促進“積極老齡化”目標的實現;就老人精神抑郁指標而言,家庭應承擔起舒緩老人心理壓力、營造積極向上生活氛圍的責任。失能半失能老人由于生理缺陷導致部分基礎生活無法自理,易產生“廢人”“拖油瓶”一類的消極情緒,家庭作為老人性格的“原產地”,是激勵老人打起精神、珍惜余壽的“發電機”,社會也應當弘揚“敬老懂老”風氣,讓失能老人獲得同健康老人一樣應有的尊重,感受到輕松自在和自身價值;就提高老人照料服務滿意度而言,應該從兩個方面著手:服務質量和服務內容。無論是機構還是社區、家庭照料者,均應端正服務態度,保障基礎生活服務質量,探索更契合老人個體需要的服務內容和服務模式。應當讓社會政策融入家庭視角,關注全年齡段和全身體狀況的老人,依托“互聯網+”智慧養老系統,預防“失能貧困”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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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 梁]
Poverty Alleviation Stage 3.0: Multidimensional Situation and Its Solution of the Elderly in Long-Term Care
WAN Lin
Abstract: 2020 is a precise year for poverty alleviation. Focusing on the poverty level of the disabled and semi-disabled elderly, analyzing their poverty incidence and poverty influencing factors is an extremely important aspect in winning the battle against poverty in the elderly, which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for achieving the targeted poverty alleviation policy goals and solving the poverty problems of such special elderly. This paper uses the data of Chinese Longitudinal Healthy Longevity Survey in 2018 and conclude that: Some disabled elderly in both urban and rural areas suffer from multidimensional poverty in addition to income, especially in some aspect such as : the social security pension and medical insurance, the elderly quality of life, the satisfaction of special care services for the elderly and mental depression; The incidence and depth of poverty of the rural elderly is higher than that of the urban s, which makes it intractable to solve; The more disabled the elderly are, the more difficult to escape from the state of poverty.
Keywords: multidimensional poverty; disabled and semi-disabled; Long term care insurance; A-F meth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