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龍記》中周芷若的善惡一體形象

李改婷 婁 博

1.河北傳媒學院國際傳播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1000；2.河北科技大學文法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1000

《倚天屠龍記》是金庸“射雕三部曲”中的第三部，講述張無忌以自身絕世神功、大義純正的性格魅力影響著江湖豪杰，為國為民最后隱居的事跡。作者為張無忌設置了四位紅顏美人，其中周芷若的人物性格形象最為明顯、耐人尋味。

一、善惡一體形象的表現

周芷若是亦正亦邪、善惡同體的存在，她美善如仙，惡似鬼魅，前后變化非常突出，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一）聰明伶俐，立身高潔

周芷若身世可憐，本為船家貧女，自幼喪父，當看到幼年時的無忌和師公鬧脾氣不吃飯時，善良的小女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溫聲細語地安慰無忌吃飯。青年時期的周芷若端莊穩重，周芷若和蛛兒交手時假裝受傷，放過無辜。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時候，周芷若心思細膩，發現張無忌對八卦陣并不熟悉，就跟師父交流為幌子，實為點撥張無忌。

萬安寺中，多少武林前輩受盡屈辱，周芷若面對強勢朝廷的恐嚇不卑不亢，絕不低頭，展現出一派名門正派的氣概。當趙敏用毀其容貌作為要挾時，作為一個花季少女的周芷若，不棄民族大義，她拒絕與趙敏比試，絕不泄露本門武學，寧愿一死也不屈服歸順。

（二）心狠手辣，工于心計

不管是被師命所逼還是為忽遠忽近的愛情所困，周芷若的惡體現為她將他人性命作為自己幸福的墊腳石。

荒島上周芷若為了拿到屠龍刀和倚天劍，將蛛兒毀容投入大海；她栽贓嫁禍趙敏，不惜自殘削去一片左耳、一片頭皮；她挽留張無忌和自己成婚，其心計之工，在全書中可占“翹楚”。武林大會上當著武林眾多好漢面前縱使本門弟子使用雷火彈濫殺無辜，輕使長鞭似鬼魅，張無忌的有意謙讓讓周芷若的恨意更加膨脹，她姑父張無忌的信任對謝遜痛下殺手，可以說周芷若心狠手辣、工于心計的程度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三）幡然悔悟，真心向善

黃衫女子使用同一套武功卻宛若仙女，輕而易舉地將周芷若打敗。周芷若的惡行暴露在世人面前，挫敗感和羞恥心使周芷若開始悔悟。周芷若看到謝遜雙手合十，神態平靜地誦念《金剛經》，一句“深解義趣，涕淚悲泣”喚醒周芷若人性中對善的追求。周芷若交出倚天劍和屠龍刀的殘骸，少林主持對其心靈進行洗滌，她虔誠地贖罪出家為尼，從此真心向善擔起光大一代名門峨眉派的重任。

二、善惡形象轉變的原因

周芷若是一個善惡一體的形象，這個形象跟隨著她的生命歷程，呈現出動態發展的過程。

（一）由善到惡

孤兒的身世使得周芷若在滅絕師太嚴格的教育下養成了外柔內剛的性格，爭強好勝成為了她的顯著特征。周芷若爭強好勝的性格使她一定要嚴格要求自己武功練到最高，同時也要求最愛的人——張無忌做到最好，然而張無忌卻與世無爭，這與周芷若的期望截然相反。因此作為峨嵋派的掌門人，完成師父遺命光大峨嵋、稱霸武林的重任只能由周芷若一人獨自去完成。善良和柔弱絕不足以支撐起峨嵋派的掌門人，獨立、果敢和擔當使周芷若更符合一代掌門所應有形象。

感情的羈絆無疑是周芷若變化的最重要因素。作為一派掌門周芷若必須考慮其行為對自身、師門的影響，張無忌的若即若離是周芷若愛情的全部，由于這種愛情態度的不對等逐漸逼得周芷若越發瘋狂。素手裂紅裳是周芷若對張無忌有辱自身情感、峨嵋派聲譽侮辱的憤怒，喚醒周芷若內心深處的惡。此時，仇恨占據周芷若整個內心，她用婚姻利用宋青書對張無忌進行報復。

作為峨嵋派第四任掌門的周芷若需要完成師父光復漢家山河和光大峨嵋派武功這兩大意愿，她必須胸懷天下，帶領峨眉派眾弟子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所以江湖小兒女情懷對周芷若來說已是一種奢求。周芷若本以為張無忌是一個武功蓋世、可托付終身的大英雄，然而張無忌對待自己的愛情都做不到全心全意，更不可能與周芷若一起分擔光大師門的責任和壓力。婚禮上，張無忌不顧周芷若的感受，毫不解釋，跟著情敵趙敏出走，讓峨嵋派丟盡臉面，也由此將周芷若逼向瘋狂。自此張無忌不再是周芷若幻想的依靠，師門成為唯一，仇恨深種于內心。

（二）由惡到善

周芷若本性善良，幼年時的懂事乖巧讓張真人收留并推薦給滅絕師太。周芷若為完成師父遺命，發下毒誓不得與張無忌在一起。但是情感是不能欺騙得了自己的，每當自己沉浸在和張無忌在一起的幸福時刻時，噩夢將纏繞著她，背棄自己的誓言是對師父的不忠，但是自己為騙得倚天劍屠龍刀，殺害了蛛兒所以夜不能寐，以至于天天處于擔驚受怕之中。

黃衫女子當眾揭發周芷若的惡行時周芷若懊惱羞愧百感交集，當周芷若收下所有的不可一世、放下所有的盔甲和偽裝，長期壓抑在自己心中的秘密終于公開的時候，她終于可以真實地活著，這對周芷若來說亦是一種解脫。周芷若作為峨嵋派掌門下跪少林住持，做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佛教對人們思想一種影響，也是周芷若從惡向善的一種轉變。

三、善惡一體人物形象的作用

周芷若的形象在《倚天屠龍記》中具有典型的意義。在情節設置上它巧妙地借用了《紅樓夢》中的雙女主模式，在塑造正邪人物形象等方面都有著很重要的作用。

（一）設置雙女主情節的需求

《倚天屠龍記》在情節設置上較成功地借用了《紅樓夢》中一向被稱為“釵黛母題”雙女主的模式，同時也設置了“晴為黛影襲為釵副”的人物形象，對應《倚天屠龍記》中趙敏、周芷若，黛影、釵副則為小昭、殷離。

在張無忌的愛情中，真摯的愛情主要體現在趙敏和小昭身上。這兩個異族女子以其自身的信念深愛著張無忌。趙敏為了和張無忌在一起拋棄了民族拋棄了親情，勇敢追尋著愛情。小昭作為趙敏形象的補充，她以波斯總壇圣女的身份懷著與趙敏同樣的情懷，深陷愛情。《倚天屠龍記》中周芷若的善良和惡毒可以說是兩個極端，這兩種性格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很難說服讀者，然而，將周芷若和殷離這兩個形象放在一起，同時將變異的情感與上述異族女子真摯的愛情相比，一切便順理成章。周芷若和趙敏構成雙女主模式，前者在愛情和權勢中徘徊，后者則為愛情放棄權勢和地位，兩相對比，呈現出作者的匠心獨具。為了進一步顯示兩類女孩的不同，金庸在書中還安排了一個心靈極其扭曲的殷離以進一步深化周芷若的形象，殷離沉溺于幻想的情感正是對周芷若變異情感的另一種補充。

（二）正邪身份的模糊

《倚天屠龍記》中最大的突破，是對“正”與“邪”的重新考量與融合。金庸先生在這部作品中傾注更多更人性化和深層次的機會來考察“正邪”觀念和人性中善惡的矛盾。

殺人無數的謝遜與正派主角張無忌感情深厚，張無忌當上了魔教教主，并與敵國郡主趙敏發生戀愛，名門正派代表滅絕師太剛愎好殺，周芷若暗藏心機，百年少林有惡僧……金庸后來解釋到：“在《倚天屠龍記》中，我要表達的是我對人生的一種看法，想表達一個主題說明這世界上所有正的邪的，好的壞的，這些觀念有時很難區分。……人生其實很復雜，命運跟遭遇千變萬化，如果照一定的模式去描寫的話，就太將人生簡單化了。”

名門正派更多的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虛偽的面具下是丑惡至極的面孔，倒不如被武林正派視為無惡不作的“魔教”妖孽們。明教、天鷹教教徒雖自身有劣性，但卻遵守教義，行事坦蕩，真實，和江湖險惡相比這樣的胸懷，正與邪、善與惡、好人壞人的分界點在哪，便需要重新來定論了。

綜上所述，小說把人性的弱點真實地展現給讀者，完成了周芷若從神性美到人性美地轉變，這樣一來其善惡一體的形象也更為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