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語境下的山西喪葬音樂文化

龐 慧

（山西大學音樂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在經歷了歷史的巨大蛻變以及城市化進程發展速度飛快的今天，西方外來文化直擊城市中心，形成了中西文化交融的新型音樂文化形式，中國傳統戲曲、歌舞、器樂等音樂藝術的發展因而也受到了劇烈的沖擊，即便是傳統社會中最重要的祭禮如今在城市中也變成了將逝者火化、開悼念會等形式的簡易流程。而在當今鄉村中，中國傳統禮樂發展進程相對穩定，大部分家庭還堅守過去的禮俗形式，導致這一現象最主要的原因是目前鄉村居住人口大多都是老年人，在這些老年人群中不乏一些有傳統手藝的老樂人。自雍正王朝廢除樂籍制度后，宮廷中的樂戶成為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主要承載者，散落于城市中的一部分樂戶進入專業團體，參加各種演出活動，而居于鄉村的樂戶則為了謀求生存服務于平民百姓，傳統音樂文化繼而在民間禮俗活動中得以傳承發展。

山西省目前樂戶后人相對集中，這一音樂文化在山西農村保存得相對完整且豐富，具有一定的獨特性，無論是其生存現狀還是發展空間都具有極大的包容性。

一、山西喪葬音樂文化發展現狀

在人類思想意識薄弱的原始時代， 人們認為自然界中有神的存在，而“樂”則是接通人與神的橋梁，音樂成為極具地域色彩的民俗活動的根基，得到了人們一致性的文化認同。如今山西的農村中，有禮必有樂的觀念在人們心目中仍占據一定的地位，因此凡是舉行喪事的家庭，必然會用樂。現如今在山西民間舉辦喪事普遍要請樂班，經濟實力較為強大的家庭都會請當地有名的樂班，從逝者去世當天就開始奏樂助祭，經濟實力一般的家庭也會在出殯當天請樂班奏樂。

新中國成立后，20世紀60年代前所謂的“王八”“道士”等人組成的樂班仍然在民間做活動，參加喪葬助祭；“文化大革命”對這些樂人造成了一定的沖擊，民間全面停止風俗活動，民間辦喪事多以放哀樂代替曾經的樂班奏樂；改革開放后，民間樂人再度復起，舊時的民間樂班所使用的傳統曲牌也伴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不斷改革創新，又融入了更多的民間音樂和戲曲，包括樂人使用的樂器也逐漸加入二胡、電子琴等，樂人們通過當下流行的電子媒介學習流行音樂，一方面使喪葬音樂現代化成為了必然，另一方面也使傳統禮樂逐漸淡化，甚至有些曲目幾近失傳。

然而這種活態民俗從民間來、到民間去，深深地扎根于老百姓當中。在山西民間仍然有著少數不以謀生為目的的奏樂群體存在，他們不以自我營生、金錢利益為目的，而且堅守著各自的內心信仰，這些樂人奏樂技藝高超，仍堅持演奏傳統曲目，通過口傳心授的方法秉持著只傳內不傳外的理念，使傳統的民間禮俗信仰得以繼續傳承。

二、山西喪葬音樂文化發展空間

自北魏時期建立了樂籍制度，到雍正王朝廢除樂籍制度，曾經在朝廷或軍中亦或是教坊中勞作的樂人們便因為年老、戰亂等原因逐漸散落在民間各地。這些樂人一方面憑借自己精湛的演奏技藝及演奏傳統曲目而深受人民群眾的喜愛；另一方面廢除樂籍制度之初，人們心目中樂戶身份低賤的觀念還沒有淡化，樂人們難以在其他行業立足，為了謀求生存，這些樂人便組建起樂班，走街串巷為民眾服務。就這樣，伴隨著民間禮俗的鼓吹樂班開始興起了。

中國人自古講究以孝為先，家中有人去世后便請道士和鼓吹樂班對靈魂進行超度，被視為對逝者的尊敬和重視，希望逝者靈魂得到安息，祈求神靈的護佑。雖然如今各級地方政府都在頒布葬禮禁止使用樂班音樂的禁令，但由于山西農村中的村民大多都是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農民，無法擺脫先輩們流傳下來的禮樂觀念，因此這種禁令在農村從未真正實施。

在城市中，音樂的功能多數是欣賞和娛樂而存在，而在鄉村中人們依然保留著傳統音樂最原始的祭祀、溝通、娛樂等功能，鄉村舉辦葬禮請來樂班進行演奏，村民們并不一定都能聽得懂曲牌、詞意內涵，也不知道樂隊到底奏的是什么曲目，人們更多的是追求音樂與葬禮程序相輔相成，人們認為將這些音聲技藝供奉在神靈面前才能達到與神的溝通，久而久之，這一觀念便在人們的生活中形成了一種固化模式，而這種信仰模式也是不可破壞的，因此，這種傳統音樂文化才能得以傳承發展。

任何一種民間音樂種類的生存和發展都無法脫離其文化環境，山西喪葬音樂背后所承載的正是民眾內心尊有崇高敬仰的喪葬文化，也體現了人們內心神圣的信仰。如果民俗脫離音樂或是音樂脫離民俗，那么二者所承載的文化認同都將消逝，一切都將失去原本的意義。山西喪葬音樂文化還有著一定的生存和發展空間，而只有作為傳統文化承繼者的村民們才能給予這一種文化理念更多的空間。

三、山西喪葬音樂文化傳承與保護

山西喪葬音樂文化依附于民俗文化展現，在一定程度上又反映出民眾的民俗生活，同時它也代表著民間文化的發展，具有很強的區域特色。隨著社會發展進程的加快，新型媒體日益涌現，文化樣式呈多樣性展現出來，僅僅局限于民間的山西喪葬音樂文化逐漸呈現出衰退跡象，這一現狀值得我們深思與擔憂，其傳承與保護引起我們強烈的關注。

山西喪葬音樂作為流傳于鄉土間的一種活態文化，其傳承主體一定是歷代藝人。雍正王朝廢除樂籍制度，但這一制度由于長期實行，山西樂戶已經習慣了這種家族式的生存模式，另一方面也迫于各級政府的需要，樂籍制度在之后的幾百年間都沒有真正廢除，樂戶藝人迫于生存壓力，開班收弟子，喪葬音樂文化在那時開始了體系內的傳承。然而現如今，隨著老藝人的去世，新型傳媒以及社會就業機會逐漸增多，年輕人對這種傳統的民俗文化不感興趣，并認為“跑事”是一種羞恥的職業，現在除了在山西偏遠一些的鄉村中能聽到正宗的喪葬音樂，其他略微發達的城市中這種聲音少之又少。因此，保護傳統音樂文化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其傳承人，鼓勵、支持組建樂班，培養新藝人。

山西喪葬音樂文化的傳承人大多都是迫于生計或是家族式傳承而習得的手藝，他們學習手藝大多都是靠口頭傳授，“教一句模仿一句”的學習方式，而對曲譜記載的意識不夠強烈，因此，有關山西喪葬音樂本體研究的記載十分少見，大部分都是對音樂傳承人即“山西樂戶”歷代傳承發展以及與之相關的民俗文化研究的記載。因此，尋找傳統音樂傳承人、整理并記載傳統音樂曲譜迫在眉睫。

現代化的市場文化環境對傳統民間音樂造成了極大的沖擊，抖音、快手、美拍等新型媒體出現且日益呈現出增多的趨勢，使現代年輕人對傳統音樂呈淡漠的態度，因此，跑事兒樂班為了迎合大眾口味，逐漸使用現代化手法創作新型音樂用于葬禮中。加上目前各級政府為了加快農村轉型，推進農村現代化，一再打擊傳統民俗音樂的出現，甚至民俗活動也在逐漸減少，這一現象便為學者研究傳統音樂文化造成了極大的困擾，甚至研究工作因此而停滯不前。因此，深入挖掘傳統音樂，加大政府資金支持，增加民俗活動的舉辦也是非常必要的舉措。目前，傳統音樂的學習研究主體基本是高校學生及教師，因此適當地將山西喪葬音樂引進校園，讓更多的群體接觸到這一文化，更好地組建起研究團隊，積極使用正確的研究方法推進研究工作的進度。這樣不僅可以讓學生增加對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了解，還可以使藝人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技巧，更好地促進傳承和保護工作。

四、結語

山西喪葬音樂作為民間的一種鄉土文化，從容應對著當今社會快速發展帶來的沖擊，依附著民間風俗，穩定地扎根于鄉村中，得到百姓的文化認同。傳統的民族音樂學研究講究扎根農村，尋求文化發展的凈土，這一研究理念在山西喪葬音樂文化中得以充分體現。本文通過運用民族音樂學、民俗學等學科進行探究山西喪葬音樂文化的生存背景及發展空間，對其保護傳承提出一定的建議，由此得出以下研究成果：

現如今城市的發展步伐較快，文化藝術樣式涌現，新型媒體不斷更新，對傳統音樂文化造成了一定的打擊。然而，農村中對傳統音樂文化還保留得較為完好，山西喪葬音樂正是得到了民俗活動和民間藝人的有力支撐才能得以世代相承。

歷史上，山西憑借獨特的地理位置、優越的經濟條件，豐厚的文化底蘊，成為樂戶較為集中的省份，樂戶的發展是自古以來就形成的固有模式，它對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也正是如此，在山西農村的葬禮上請戲班演奏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風俗習慣，形成當地獨特的區域文化。

山西喪葬音樂不僅展現出依附民俗活動的藝術樣態，背后也體現出人們依舊保持對大自然以及神靈的崇拜和信仰，充分展現了傳統禮俗觀念在民眾個生活中的持久延續。

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可持續發展問題在短期內還無法得到根本性的解決。但就目前發展狀態來看，山西喪葬音樂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得不到政府的支持、藝人處于瀕臨消亡狀態、新型傳媒對傳統音樂的沖擊較大等問題日益涌現，但因其在民間中形成了穩定的根基，得到了民眾的文化認同和喜愛，其發展還留有一定的空間。就本文而言，因前人對山西喪葬音樂的研究較為匱乏，筆者在本文中未對其音樂本體做一定的梳理，不過筆者會在今后的學習中會對此區域的喪葬音樂文化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與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