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志勇, 方 敏
2020年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發表了一系列重要講話,提出我國要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新發展格局是根據我國發展階段、環境、條件變化,為重塑我國國際合作和競爭優勢作出的戰略選擇。2020年5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參加全國政協十三屆政協會議經濟界委員并參加聯組會時指出,我們要把滿足國內需求作為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逐步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在2020年7月21日舉行的企業家座談會上,習總書記進一步闡釋了“大循環”與“雙循環”的內在邏輯。8月24日,在經濟社會領域專家座談會上,習總書記從“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高度對構建新發展格局作了系統闡述。此外,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會議、中央政治局會議、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會議、黨外人士座談會等不同場合,習近平總書記從不同角度對新發展格局作了深刻闡釋。構建新發展格局是我國“十四五”時期以及今后相當長時間內我國推動更深層次改革、實現更高水平開放、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指導思想。“大循環”“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等范疇與命題的提出,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最新發展。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問題。新發展格局戰略思想與新發展理念、高質量發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等理論一脈相承、緊密聯系,反映了新時代發展目標和發展規律的根本要求。隨著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以及經濟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具有內在必然性,而不是僅僅為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采取的非常之舉、應急之策。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我們要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必須集中力量辦好自己的事。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中國作為一個大國保持國民經濟暢通、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
新發展格局戰略思想和戰略選擇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強烈反響和熱烈討論,但是其中也出現了一些片面和錯誤的觀點。比如,有人把以國內大循環為主理解為新形勢下的經濟脫鉤和閉關鎖國,有人把新發展格局簡單地理解為以出口轉內銷的方式解決外需不足問題,還有人不是站在國民經濟全局的高度,而是僅僅從產業鏈、技術鏈等局部問題出發,認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就是要在國內健全產業鏈,什么東西都要自己生產。對這些認識上的偏差和錯誤必須加以澄清,才能更加全面和準確理解新發展格局戰略思想。本文根據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和方法,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角度,圍繞理論、歷史、實踐等方面,闡述國民經濟循環的一般性與特殊性、內循環與外循環的對立統一以及我國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內在必然性與政策著力點。
經濟循環在政治經濟學發展史上不是一個新概念、新范疇。比如,法國重農學派的代表魁奈在《經濟表》中刻畫了當時法國的國民經濟循環,在經濟學說史上第一次系統研究了社會總產品的再生產與流通。馬克思明確指出,《經濟表》僅僅用了幾根粗線條,就表明“無數單個的流通行為,從一開始就被概括為它們的具有社會特征的大量運動,——幾個巨大的、職能上確定的、經濟的社會階級之間的流通”,(1)并稱贊“重農主義體系是對資本主義生產的第一個系統的理解”。(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98、399頁。在古典政治經濟學的鼎盛時期,圍繞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環節展開分析是政治經濟學研究的一般范式。進入新古典經濟學時期,國民經濟循環隱含在市場供求分析框架中,表現為消費者和廠商等經濟主體通過市場交換實現要素、產品與收入的循環流動。后來,受古典經濟學和馬克思等人的影響,凱恩斯、卡萊斯基等經濟學家又把國民經濟循環作為經濟學必須研究的獨立的重大的問題提出來,發展了現代宏觀經濟學,其中國民經濟循環以國民收入恒等式等形式得以呈現。總體上來講,政治經濟學研究始終都要面對國民經濟循環的問題,只不過在理論發展過程中對國民經濟循環的性質的認識在不斷變化。因此,問題不在于政治經濟學要不要研究國民經濟循環問題,而在于搞清楚國民經濟循環的動力、形式和條件是什么等問題。
根據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國民經濟循環作為人類社會的客觀經濟活動及其過程,既包含一般性和一般規律,又存在特殊性和特殊規律。從一般性來講,經濟循環是人類社會為滿足物質需要而從事的物質生產與再生產,是由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活動相互作用構成的有機整體。其中,“一定的生產決定一定的消費、分配、交換和這些不同要素相互間的一定關系。當然,生產就其單方面形式來說也決定于其他要素”。(3)《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3頁。這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關于社會經濟循環的基本原理,反映了經濟循環的一般規律。
從特殊性來講,現實中經濟循環總是在特定國家以及特定生產關系下進行的,必然會受到特定國家的利益與目標以及生產關系特殊發展規律的制約和影響。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以英國為例,分別從個別資本的循環和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角度,深刻揭示了資本主義經濟循環的特殊規律。從個別資本角度看,實現價值增殖是循環與周轉的根本動力。一個典型的產業資本為了實現價值增殖,必須歷經購買、生產、銷售等階段,相應的資本形態就會在貨幣資本、生產資本、商品資本之間變換,而這又依賴于其他個別資本在形態上與其互補,因此“不僅每一個特殊的循環都把其他的循環作為前提(包含在內),而且一種形式的循環的反復,已經包含著其他形式的循環的進行”。(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17頁。資本追求價值增殖的私人目的與循環對其他資本的依賴,分別反映了資本主義生產的私人性質與社會性質,二者在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與資本主義國家的國民經濟循環中存在著深刻的矛盾。社會總資本的循環和再生產,一方面有賴于所有資本能夠實現實物補償,即全部商品在使用價值方面達到供求平衡,另一方面還有賴于所有資本能夠實現價值補償,即包含在商品中的價值和剩余價值能夠全部實現,從而在扣除原材料、工資、地租等成本后能夠為資本提供利潤。然而,對資本主義國家來說,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矛盾就是國民經濟循環最大的制度性障礙。首先,資本主義的直接生產目的從來都不是使用價值或需要本身,而是利潤。只有在能夠為資本帶來利潤的條件下,對社會有用的商品才會被生產出來。其次,保持市場供求平衡是實物補償的基本條件,但是在資本主義社會只能通過資本家的個人預期和市場“試錯”來實現,因而存在巨大的市場協調成本和交易成本。一旦商品價格出現波動或者供求發生劇烈變化,“摔壞的不是商品,但一定是商品占有者”,(5)也就是資本家。最后,技術進步帶來的勞動生產率提高和產出增加并不能保證工資和市場有效需求相應提高,相反,隨著資本有機構成不斷提高和平均利潤率趨于下降,與規模越來越大的資本及其產出相比,人口、商品乃至資本本身都可能出現相對過剩,實現價值增殖的有力手段卻成為總資本實現規模越來越大的循環和再生產的障礙。
社會主義國家的國民經濟循環也要同時受一般規律和特殊規律支配,在某些方面還會受到與資本主義國家共有的規律支配。首先,從一般規律來講,社會主義國家要實現國民經濟循環暢通,就必須保證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環節相互匹配、互為條件,實現國民經濟按比例協調發展。其次,從特殊規律來講,社會主義國家發展經濟不是以資本為中心而是以人民為中心,不是以少數人的利潤為目的而是為了滿足廣大人民對使用價值的需要,這就決定了社會主義國家的國民經濟循環的根本動力和資本主義國家是完全不同的,經濟循環的落腳點也是完全不同的。對資本主義而言,“如果問題是要使價值增殖,那么110鎊和100鎊一樣,也需要增殖,”“作為資本的貨幣的流通本身就是目的,因為只是在這個不斷更新的運動中才有價值的增殖。因此,資本的運動是沒有限度的”。(6)《馬克思恩格斯文集》 , 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27、177頁。對社會主義而言,運動與循環的動力不是價值的不斷增殖,而是社會需要的內涵與外延會隨著社會生產力水平以及滿足社會需要的能力、手段不斷提高而不斷變化,從基本的物質文化需要,到美好生活需要,直到人的全面發展需要。最后,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國家和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國家在經濟循環中還存在一定的共性,無論是國內循環還是參與國際分工與交換,都要受價值規律、競爭規律等共有規律支配。
總之,國民經濟循環是一般性與特殊性的辯證統一,蘊含著一般規律與特殊規律。不論哪個國家、哪種生產方式,經濟循環都意味著要在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環節之間建立有機聯系,以實現社會的生產目的。離開了經濟循環,沒有哪個國家能夠持續生存和發展。與此同時,一個國家的國民經濟循環總是在其特定的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下進行的,必然要受特定的生產目的和經濟規律制約。為了實現國民經濟循環暢通,既要滿足經濟循環一般規律的要求,保持國民經濟按比例協調發展,生產、交換、分配、消費形成相互促進的有機整體,又要滿足社會生產目的要求,通過生產關系的調整適應生產力和發展條件的變化。
一個國家如果參與了國際分工與交換,與其他國家展開投資和貿易等活動,該國的經濟循環就包括國內循環和國際循環兩個部分。國內循環或內循環,是指利用本國資源要素進行生產,在國內市場上交換和分配,最后滿足國內的消費需求,整個社會再生產所要求的實物補償和價值補償全部都是在國內完成的。相對而言,國際循環或外循環則需要通過與他國進行的投資貿易等活動才能實現再生產所要求的實物補償和價值補償。
內循環與外循環的關系決定了一國國民經濟循環的基本結構。但是,只從經濟循環的一般形式是看不出內循環與外循環有什么區別的,因為參與經濟循環的國內外經濟主體都隱身于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各個環節,受經濟循環一般規律的支配。比如,按照西方主流經濟學理論,經濟活動主體不分內外,都應該遵循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律,生產者不論是選擇在國內還是在國外生產,只有依據自身的比較優勢才能實現利潤最大化,消費者不論是選擇購買本國產品還是外國產品,都是根據自身效用最大化行事。上升到國家層面也是同樣道理,一個國家的國民經濟循環是以內循環為主還是以外循環為主,都是經濟主體在世界市場上進行自由選擇的結果。在國民收入恒等式當中,內循環與外循環可以相互替代,只有總量意義而沒有結構意義。
這種理論的根本缺陷在于丟掉了國家這個現實變量。(7)胡明在《政治經濟學史論》中,討論了西方經濟學為什么改變政治經濟學傳統而“丟掉國家”,這么做對經濟學產生了何種影響。參見胡明:《政治經濟學史論》,經濟管理出版社,2019年。由于國家的客觀存在,國際經濟循環即使是在全球福利最大化的情況下,也會在不同國家之間、各國內部不同經濟主體之間產生特定的財富效應和分配效應。由于國家的存在及其經濟與政治等方面的差異,世界市場遠遠不是一個理想化的有效市場。由于國家的存在,國民經濟循環必須加上國家利益最大化的約束條件。基于這幾方面的原因,現實中一國的經濟循環結構到底是以內循環還是外循環為主,在不同條件下可以出現不同的甚至完全對立的情況。比如,在資本的原始積累時期,西歐主要國家在內外兩個戰場上同時展開了激烈的競爭。荷蘭、英國等先后采取重商主義經濟政策,通過強有力的國家干預發展本國經濟,其典型做法就是利用關稅保護限制原材料出口和制成品進口,利用貿易順差獲得的貴金屬貨幣增加國內投資和資本積累。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緊隨著美洲金銀產地的發現和資本主義時代的曙光,“接踵而來的是歐洲各國以地球為戰場而進行的商業戰爭”,(8)保護關稅制度順理成章地成為“制造工廠主、剝奪獨立勞動者、使國民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資本化、強行縮短從舊生產方式向現代生產方式的過渡的一種人為手段”。(9)《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61、867頁。等到英國利用重商主義政策實現崛起并取得世界領先地位的時候,力推國際經濟大循環又成了資本最大限度攫取剩余價值的手段,以便發揮英國的勞動生產率優勢,從而達到壟斷世界市場、掠奪國外廉價原材料和勞動力的目的。
對待國內循環和國際循環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政策取向,在經濟學說史上卻被以亞當·斯密、李嘉圖等人為代表的古典政治經濟學在學理上有意無意地誤讀了。斯密等人以勞動分工學說、比較優勢理論等論證了自由貿易的好處,并將其作為普適的經濟規律,批判了曾經為英國的崛起立下汗馬功勞的重商主義思想。然而,透過歷史可以看到,不論是鼓吹自由貿易的古典政治經濟學,還是呼吁貿易保護、國家干預的重商主義思想,雖然在政策主張和理論思想上看似對立,實則統一,都是為英國的資本利益和國家崛起、維護英國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服務的。歷史上的其他后進國家如美國、德國,為了實現對英國的趕超,都采取了同樣的策略,即一方面為促進國內產業發展實行關稅保護,另一方面又在國際經濟循環中要求更加落后的國家實行自由貿易。在資本主義國家的“發家史”上,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英國的重商主義、法國的柯爾貝爾體制、德國的歷史學派、美國的制度主義都是鮮明的例證。正如有學者所說,“從這些歷史經驗來看,不對稱全球化戰略是落后國家崛起為發達國家的一條基本歷史規律”。(10)賈根良:《國內大循環》,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0年,第69頁。
總之,參與國際經濟循環的基本單位和最重要主體是國家,由于國家利益的存在以及不同國家在發展階段、資源稟賦、技術水平等方面的差異,它們在世界市場上的競爭力是不一樣的,在國際大循環中的地位和作用也是不一樣的。對資本主義國家來說,參與國際經濟循環的根本目的是最大化本國資本的利益,由資本主導的國際循環必然受這一規律制約,這也決定了上一輪和這一輪經濟全球化的發展趨勢及其變化。中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積極參與仍然由資本主導的國際經濟大循環,一方面固然是為了推動本國經濟發展,實現本國經濟利益,但另一方面更要通過和資本主義國家的競爭與合作,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形成更高水平的開放格局。
我國經濟循環與發展格局經歷的歷史性變化,是由我國經濟發展所處的階段、環境、條件等變化引起的,是經濟循環一般規律與特殊規律共同作用的結果。
新中國成立時,我國屬于典型的農業國,基礎差、底子薄,要發展經濟就必須盡快完成資本的初始積累并實現工業化。這一目標與當時一窮二白的基本國情構成了突出矛盾。而且,當時的國際環境使我國不具備參與國際大循環的條件,除了早期的蘇聯援助之外,我國無法通過國外資源、國外市場持續獲得發展所需的資本、產品和技術。在這種情況下,堅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發展道路,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絕對主體的發展格局,就成為符合當時我國發展目標、環境、條件的必然選擇。在完成社會主義改造的基礎上,以公有制經濟和計劃經濟體制為基本框架,我國構建起一套獨特的國內循環體系,通過工農產品價格剪刀差等途徑,將國內的剩余產品集中到工業部門,從而實現自我積累。依托這一獨特的國內大循環,同時發揮社會主義國家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我國在生產力極為落后的條件下,將有限的財力、物力、人力結合起來,逐步建立了獨立、完整的工業體系,開啟了農業國向工業國轉變的進程。
進入改革開放時期,我國采取對內改革、對外開放、以開放促改革的發展戰略,打開國內國際雙循環共同發展的新局面。特別是加入WTO以后,參與國際循環不僅提升了我國國內循環的水平,也提高了我國在國際循環中的地位。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有關數據,我國工業增加值在2010年就超過美國位居世界第一,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工廠”,外貿依存度在2006年達到了67%的高點。與改革開放前三十年相比,我國國民經濟循環結構發生了歷史性變化。
首先,必須深刻認識到,改革開放前后三十年發展格局的變化始終沒有偏離我國自身的發展目標。計劃經濟時代,為了完成自我積累,只能依托國內大循環,通過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把生產、流通、分配、消費聯結起來。改革開放以后,當我們具備了參與國際循環的條件,就把參與國際循環作為國內循環的補充,成為“增量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改革的啟動階段,首要任務是動員一切社會資源和力量發展經濟,通過所有制結構調整,發展非公有制經濟并設立特區、引進外資、開辦“三來一補”企業,充分利用國內外的資本、技術、管理,提升國內生產端與供給側的水平,為推動國內大循環上臺階、徹底擺脫計劃經濟時代的短缺經濟奠定了基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目標確定以后,外國直接投資加速增長,通過維持我國的高投資率、引進更高質量的機器設備、先進生產技術和管理方法以及進入海外市場的途徑等,提高了我國制造業部門的全要素生產率,反過來較高的全要素增長率和GDP的增長又加速了資本的形成。(11)[美]德懷特·帕金斯:《從歷史和國際的視角看中國的經濟增長》 ,《經濟學季刊》2005年第4期。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經驗表明,只有圍繞國內循環、推動國內生產端與供給側的變革,才能具備和凸顯我國參與國際經濟循環的比較優勢和后發優勢,才有可能利用國內國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促進我國的國民經濟循環從低水平向高水平發展。
其次,必須深刻把握我國參與的這一輪全球化與國際循環的內在邏輯。馬克思恩格斯早在《共產黨宣言》中就指明,世界范圍的擴張是資本的本性,資本主義不僅促成了世界市場的形成,客觀上也推動了人類社會從民族國家走向世界歷史的進程。中國在改革開放后參與這一輪經濟全球化和國際大循環,是由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主導的,推動這一國際大循環的原動力是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與思想。從政治經濟學角度看,新自由主義經濟思想的興起是為了重塑資本積累的社會結構(Social Structure of Accumulation,簡稱SSA)。它始于石油危機時期,目的在于扭轉二戰以后“管制型SSA”對資本形成的利潤擠壓、修復資本利潤率。然而,在國內實行再私有化、放松管制等新自由主義政策還遠遠不夠,因為發達國家的產業資本經過戰后的多年發展,擴張已接近極限,國內資源和勞動力成本也不斷提高,在這種情況下,把中國等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納入世界市場和資本主導的國際經濟循環,對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實現利潤的空間修復、讓資本得以在全球范圍內進行相對剩余價值生產并獲取超額利潤是極其有利的。(12)利潤的空間修復包括水平空間化和垂直空間化兩種途徑。水平空間化是不同國家根據自身的比較優勢進行生產,垂直空間化是在同一產業內部把不同的生產環節分布在不同的國家。從政治經濟學的角度看,空間化提高了勞動生產率,降低了資本的成本,實質上就是資本在全球范圍內進行相對剩余價值生產,以達到“利潤修復”的目的。于是,一方面發達國家的大量資本進入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工業化國家從事相對剩余價值生產,另一方面又有大量資本相應轉化為金融資本或虛擬資本,專門從事剩余價值分配。認清這一輪經濟全球化的實質,也就能夠更加清楚地認識到,所謂中國采取對外開放是實施掠奪性重商主義政策,(13)賈根良:《國內大循環》,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0年,第63頁。所謂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就是搭美國和西方的“便車”,完全是顛倒事實。
最后,必須深刻認識到,“全球新自由主義SSA”的周期性衰落是必然的,這一輪經濟全球化面臨的變革也是必然的。正如新自由主義當年是對凱恩斯革命的一場“反革命”,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形成的保護主義、單邊主義等逆全球化的回潮不過是資本積累結構的周期性反復,是對全球新自由主義革命的又一場“反革命”。原因在于,“全球新自由主義SSA”對資本主義國家來說也是一把“雙刃劍”,雖然有利于發達國家利潤的空間修復,但同時也對其國內制造業產生了巨大的擠壓,導致大規模的制造業外遷和“空心化”,進一步擴大了國內的貧富差距。倘若沒有美元和美債的支撐,其國內經濟循環將面臨巨大乃至崩潰的問題。同時,金融資本、虛擬資本的極度膨脹與經濟泡沫不斷累積,構成國際經濟循環最大的系統性風險,金融危機只是“全球新自由主義SSA”衰落的序曲,為了重構資本積累新的社會結構,資本主義國家必將經歷一段艱難的調整時期,國際經濟循環也將面臨深刻的變革。其中最重要的是作為新的積累結構組成部分的國家能力的重構,包括金融危機以來我們看到主要資本主義國家主動去杠桿、調結構,推動“再工業化”戰略,振興實體經濟,吸引實體企業和資本回流等。(14)丁曉欽、謝長安:《從積累的社會結構理論看當代資本主義的發展階段》,《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7年第3期。
回顧我國經濟循環和發展格局的歷史性變化可以發現,不論是改革開放前三十年還是改革開放后三十年,不論是計劃經濟時代相對封閉的國內循環還是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積極參與國際經濟循環,雖然每個階段我國發展水平、環境和條件有所不同,但是國內國際雙循環始終都是以發展和解放我國社會生產力、實現社會主義社會生產目的為落腳點。客觀地講,改革開放以來,我們抓住了這一輪全球化的機遇,從廣度和深度上融入了國際分工,是世界開放發展的受益者,同時我們憑借自身的發展,日益成為世界開放發展的重要貢獻者。但是還要看到,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參與的國際大循環畢竟是由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主導的新自由主義的全球化進程,中國在其中的比較優勢一方面受迫于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競爭,另一方面也受制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社會積累結構的變化。為了最大化本國資本的利益,資本主義國家一方面利用自由貿易發揮本國壟斷資本對后發國家的優勢,維護本國資本在市場、技術等方面的壟斷地位,另一方面也會采取各種保護主義措施,遏制競爭國家的挑戰和沖擊。在上一輪的經濟全球化過程中,由資本主導的世界市場往往成為俘獲外圍的發展中國家的陷阱。如果沉湎于世界市場自由競爭的假象,完全依照舊的比較優勢參與國際循環而接受發達國家的技術壟斷,我們就不可能跳出國際產業鏈、價值鏈的中低端地位。跳出資本主義世界體系及其社會積累結構的周期律,就必須構建新發展格局。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經濟發展也進入了新階段。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之間的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是發展還不平衡不充分,也就是發展質量不高。要解決社會主要矛盾及其主要方面,我國經濟發展必須從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從“有沒有”轉向“好不好”,實現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推動我國經濟向形態更高級、分工更優化、結構更合理的階段演進。
像我國這樣的一個大國,經濟持續高速增長堪稱奇跡,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轉型更加不易,需要跨越長期和短期、常規和非常規等一系列重大關口。從長期和常規發展角度看,必須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從短期和非常規性發展角度看,必須堅守底線思維,打好防范重大風險等攻堅戰。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使這一大變局加速變化,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受到嚴重沖擊,世界經濟低迷,保護主義、單邊主義上升,經濟全球化進入深刻調整期和動蕩變革期。我們將面對更多逆風逆水的外部環境,必須做好應對一系列新的風險挑戰的準備。這一系列關口的疊加,使得我國必須由“以外促內”轉向“以內促外”“內外互促”,構建自主可控、富有彈性和韌性的國民經濟循環體系,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構建新發展格局是全面深化改革、全面對外開放的必然要求,也只有通過進一步深化改革開放才能實現。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落腳點是暢通國民經濟循環,使生產、交換、分配、消費形成良性互動的有機整體,這就要求我們堅持新發展理念、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實現更高水平對外開放。
第一,在生產端發力,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更好實現社會主義生產目的。暢通國民經濟循環,從根本上講是為了更好實現社會主義生產目的,使我國供給能力更好滿足廣大人民日益增長、不斷升級和個性化的需要。在國民經濟循環中,生產是首要的、起決定性作用的環節。解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和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主要抓手是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一方面,我國已經建立了全世界最為齊全、規模最大的工業體系,是全世界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國內產業相互配套并具有巨大的規模效應和范圍效應,另一方面,我國的供給側和需求側還存在結構失衡、動態平衡調整困難的問題。比如,部分產品特別是低端產品產能過剩,由于過度競爭導致生產端出現“內卷化”趨勢,與此同時,許多大型關鍵裝備、核心技術、高端產品還依賴于進口、面臨“卡脖子”的風險。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就是要根本扭轉這種失衡,同時也有助于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國內大循環為主,并不是要在國內健全產業鏈,使得所有產品都在國內生產和制造,而是要進一步夯實國內的產業鏈、供應鏈、技術鏈,進一步加大創新力度,使創新成為引領我國經濟發展的第一動力,推動我國從要素投資驅動型發展向創新驅動的內生增長型發展轉變。各國工業化進程的歷史經驗表明,引領產業結構升級優化的主要因素不是一成不變的。在工業化的中后期,優化產業結構的主要動力必須從勞動和資本投入轉變為技術要素投入,科技創新是轉變發展方式和優化經濟結構的主要動力。(15)董志勇、陳丹:《深刻理解雙循環戰略性理念》,《債券》2020年第9期。只有實現發展的動力變革,才能為國內大循環提供新的動能和堅實基礎,由“制造大國”轉向“制造強國”,由“中國制造”轉向“中國智造”和“中國創造”。具體來說,對于目前具有比較優勢的傳統產業,要持續改造升級,優化重組生產要素;對于具有相對比較優勢的新興產業,要重點培育技術、資本優勢,加強自主創新,攻克“卡脖子”的難題,構建自主可控、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上下游齊備的生態體系,在更高層次上融入國際循環;對于新經濟產業,要加大支持和引導新技術、新業態和新模式的力度,向傳統經濟賦能,推動各領域數字化、智能化優化升級,加強產業間的跨界合作,構建實體經濟、虛擬經濟、數字經濟相融合的現代產業體系,塑造新的競爭優勢。(16)鄧娜、董志勇、陳丹:《對外開放領域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幾點思考》,《國際貿易》2016年第12期。
第二,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深化市場化改革,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我國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市場體系是聯結生產與消費、實現國民經濟循環的中介,暢通的國民經濟循環離不開高效運轉的市場與交換。從交換對生產的作用來講,“當市場擴大,即交換范圍擴大時,生產的規模也就增大,生產也就分得更細”。(1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3頁。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各種所有制經濟是平等競爭的市場主體。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就是要讓各種所有制經濟在生產與交換中充分競爭,不斷提升生產與交換的效率。為此,必須形成企業自主經營公平競爭、消費者自由選擇自主消費、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平等交換的現代市場體系。《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明確指出的,與新時代、新發展階段的新要求相比,我國市場體系還不健全、市場發育還不充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沒有完全理順,還存在市場激勵不足、要素流動不暢、資源配置效率不高、微觀經濟活力不強等問題,推動高質量發展仍存在不少體制機制障礙。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首先要在國內形成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完善市場公平競爭制度,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重點是健全產權保護制度、加快要素市場化改革,加快形成平等競爭的要素市場,實現要素自由流動,完善包括數據等新要素在內的要素價格形成機制,優化要素在國民經濟循環中的運轉流程,減少各環節的摩擦損耗,發揮要素的協同作用,激發新的生產力。
第三,實施擴大內需戰略,不斷完善收入分配關系,牢牢把握內需基本盤。中國是有14億人口的發展中大國。中國經濟是一片大海,而不是一個小池塘。內需是中國經濟的基本盤。在“十一五”“十二五”規劃時期,黨中央就提出立足擴大國內需求推動發展,使經濟增長由主要靠投資和出口拉動向消費與投資、內需與外需協調拉動轉變。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我國過去那種“兩頭在外、大進大出”的出口導向型發展開始轉變,最終消費支出和資本形成總額對GDP的貢獻率保持了較高水平。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根據新時代和新發展理念要求,提出了一系列內需拉動、創新驅動的發展新舉措,以從根本上改變簡單納入全球分工體系、擴大出口、加快投資的傳統發展模式。2019年,內需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已經達到89%,其中最終消費支出的貢獻率為57.8%,客觀上已經具備了以國內大循環為主的基礎。不過,與歐美、日本等發達國家和地區70%以上的最終消費支出貢獻率相比,我國的消費率和消費水平仍然偏低,超大規模市場的優勢和潛力還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與釋放。構建新發展格局,必須牢牢把握擴大內需戰略基點與內需基本盤。首先,積極擴大有效投資,重點支持既能促消費惠民生又能調結構增后勁的“兩新一重”建設,促進傳統產業改造升級,擴大戰略性新興產業投資。其次,社會的消費力取決于基本分配關系,必須堅持以按勞分配為主、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基本經濟制度,不斷改善國民收入分配體系,進一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加快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推進城鎮化進程,以解決好城鄉和地區發展不平衡問題,通過穩就業促增收、適當增加公共消費等途徑,縮小居民收入差距,形成真實有效的社會消費力,最大限度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的優勢。最后,用好大數據、移動互聯網等事關消費的新平臺、新業態,推動消費方式創新和消費升級。
第四,立足國內循環和創新發展,打造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在更高水平形成對外開放新格局。對外開放是我國的基本國策。抓住機遇擴大開放是我們的寶貴經驗。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是我國現代化建設不斷取得新成就的重要法寶。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對外開放理論與實踐的創新,不是不開放,更不是要和外部產業鏈、供應鏈、技術鏈脫鉤把自己變成“經濟孤島”,并起門來搞自產自銷、自給自足。在新發展格局中,國內循環與國際循環不是割裂和對立的,而是相互促進的關系。與單純的出口導向型或外向型發展戰略相比,新發展格局強調不能被動接受我國在世界市場上已有或現有的比較優勢,而要主動“修煉內功”,立足國內循環與創新發展,打造新的比較優勢和競爭優勢,從而在更高水平、更高層次上利用好國內國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一方面,參與國際循環對于提升我國國內循環水平仍然具有重要作用。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的,融入世界經濟是歷史大方向,中國經濟要發展,就要敢于到世界市場的汪洋大海中去游泳。參與國際循環,通過進出口結構的調整倒逼國內產業結構調整優化升級,有利于促進國內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同時,我國仍然需要積極爭取和利用國外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利用外資的競爭效應和技術擴散效應,從而加快培育發展國內循環的新動能。(18)鄧娜、董志勇、陳丹:《對外開放領域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幾點思考》,《國際貿易》2016年第12期。另一方面,作為多個國家的最大出口國和最大進口國,我國在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中地位舉足輕重,既是世界最重要的產品提供者,又是全球最大的市場之一。中國保持國內大循環暢通對于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具有重要的正向的溢出效應。從更深遠的影響和作用看,由資本主導的這一輪全球化和全球經濟治理體系已經進入深刻調整期,面臨新挑戰。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堅持開放的大門越來越大,堅持公平開放、共贏開放、包容開放,有利于探索一條求同存異、包容共生的國際發展合作新途徑,有利于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普惠共贏方向發展,有利于推動構建新的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有利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國民經濟循環是為滿足社會需要進行的生產與再生產,是由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環節相互作用構成的有機整體。經濟循環既要遵循社會再生產的一般規律,又會受到由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決定的特殊經濟規律的制約。國家是國際循環的基本單位。由于國家的存在及其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差異,國際經濟循環在不同國家之間、各國內部不同經濟主體之間會產生特定的財富效應和分配效應,國家利益最大化成為國民經濟循環和國際經濟循環的現實約束條件。在一個國家的國民經濟循環結構中,是內循環為主還是外循環為主,取決于該國所處的發展階段、環境和條件,在不同情況下可能作出看似對立、實則統一的選擇。這在經濟史和經濟思想史上已經被反復證明。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在改革開放前后三十年發展格局的變化始終沒有偏離我國自身的發展目標。計劃經濟時代,我國堅持走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發展道路,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絕對主體的發展格局,開啟了農業國向工業國轉變的進程。進入改革開放時期,我國采取對內改革、對外開放、以開放促改革的發展戰略,打開了國內國際雙循環共同發展的新局面。客觀地講,我國抓住了這一輪全球化的機遇,從廣度和深度上融入了國際分工,成為世界開放發展的受益者,也憑借自身發展成為世界開放發展的重要貢獻者。與此同時,我們必須深刻把握由資本主導的這一輪全球化與國際循環的內在邏輯,即重塑資本積累的社會結構(Social Structure of Accumulation,簡稱SSA),實現資本利潤的空間修復、讓資本得以在全球范圍內進行相對剩余價值生產。我們還必須深刻認識到,“全球新自由主義SSA”的周期性衰落是必然的,這一輪全球化的變革也是必然的。
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經濟發展進入新階段相適應,與新發展理念、高質量發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現更高水平開放全方位對接,是事關全局的系統性深層次變革,是主動的而不是被動的戰略選擇。我國經濟已經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長期和短期、常規和非常規等重大關口的疊加,要求我國必須由“以外促內”轉向“以內促外”“內外互促”,構建自主可控、富有彈性和韌性的國民經濟循環體系,使生產、交換、分配、消費保持暢通,形成良性互動的有機整體。具體來講,首先要以國內大循環為主,在生產端發力,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更好實現社會主義生產目的。其次,必須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加快要素市場化改革,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再次,堅定實施擴大內需戰略,不斷完善收入分配關系,牢牢把握內需基本盤。最后,要立足國內循環和創新發展,打造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在更高水平形成對外開放新格局。
新發展格局不僅有利于推動中國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而且對世界經濟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中國保持國內大循環暢通對于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具有重要的正向的溢出效應。中國堅持的公平開放、共贏開放、包容開放道路,有利于探索一條求同存異、包容共生的國際發展合作新途徑,有利于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普惠共贏方向發展,有利于推動構建新的全球經濟治理體系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