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在“云端”

紫 茵

中國歌劇愛好者“認識”普契尼，大多從《藝術家的生涯》開始。

1986年6月的那個初夏之夜，第一次在北京天橋劇場聽意大利熱那亞歌劇院演出這部經典，我坐在樓廂一排正中，那是西方人歌劇觀賞傳統中正宗的“貴賓座席”。看身材壯碩的魯道夫，如何玩小心機，俘獲繡花女的芳心……老帕（帕瓦羅蒂），和我們觀念中住在巴黎郊外貧民區的詩人，形象實在相去甚遠。但他的歌聲如黃金小號般清越、嘹亮，十分迷人，只要他一舒喉開嗓，你就完全深陷“情網”無力自拔！聽魯道夫唱《冰涼的小手》，我情不自禁幸福地流淚，最后，一雙手全拍腫了。

自20世紀90年代后，聽過中外“卡司”現場演出的N版《藝術家的生涯》，從未讓我產生厭倦之感。2020開年一場疫情，不僅改變了人們的工作、生活方式，且藝術審美體驗也不由分說地隨之改變。我這種早已養成聽現場習慣的人，一度無法接受“云”上的觀演模式。可是，有啥辦法？今晚（2020年9月12日）也沒去國家大劇院，而是通過“屏投”收看歌劇《藝術家的生涯》。

第一幕前半部分，基本是兩個或三四個青年藝術家七零八碎的“對話”與“閑聊”。這段戲，很順很熟，演來自然生動、個性鮮明。

全劇最為人熟悉且最美妙動聽的《冰涼的小手》和《人們叫我咪咪！》，男高音王沖和女高音周曉琳，演唱很有質量，表演也頗精彩，高音C相當通透、松弛，聽著十分過癮！美妙的音樂和歌聲，穿透熒屏，悅耳入心，終于讓我跨越心理障礙重溫經典，依然這般親切、溫暖。

第二幕是女二號施展魅力的舞臺，穆塞塔一曲《漫步街頭》充滿“魅惑”與風情，惹得“前男友”畫家馬切洛羞憤、怨惱，十分難堪。青年男中音歌唱家張揚把控人物狀態、心態均很準確，深陷熱戀中的咪咪和魯道夫以及幾位“旁觀者”也沒出戲，所有插白、旁白都相當有戲。鏡頭捕捉到的小表情、小眼神，觀眾看得一清二楚，哈！真是有趣。

第三幕的戲劇性張力給人印象深刻，一邊是魯道夫和咪咪痛苦、憂傷的淚別，一邊是馬切洛和穆塞塔激烈的拌嘴爭吵……經過短暫離別的男、女一號，將純真愛情升華到了新的高度。重回愛人懷抱的咪咪令人心碎，我又忍不住一陣一陣地淚眼婆娑……咪咪那段《分手吧毫無怨言》唱得非常感人，在特寫鏡頭中，周曉琳雙眸分明已是淚光點點。她在隱忍、克制著內心波濤奔涌的激情，如果沒有這種高技巧性的隱忍與克制，這會兒咪咪肯定就是大放悲聲、泣不成聲！這是歌者的專業優勢，高音區弱聲的控制，輕而不散、弱而不虛，聲線流麗、氣息穩定，音色極美，音準極好。

同伴也有出色表現，穆塞塔默默摘下耳環，柯林輕輕地告別“大衣朋友”，男低音歌唱家關致京感動了我！

《你是我的愛情和全部的生命》，我基本就是哭著聽完的，周曉琳將美麗之花的凋零枯萎，非常傳神、準確地表現出來了。“我睡了……我睡了……”，咪咪的情歌、哀歌，一縷香魂伴隨凄婉的歌聲，飄然而逝、飛向云端，動人心弦、催人淚下，怎不叫人與藝術家同情共鳴、痛徹心扉！

《藝術家的生涯》是不是普契尼寫得最好的一部歌劇？反正這是我最喜歡的“普契尼”，無論人物故事、抑或音樂唱段，無不勝于《托斯卡》《圖蘭朵》《賈尼·斯基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