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9建國70周年獻禮片中,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以黑馬之姿斬獲了近30億的票房。成為國慶檔期間最受矚目的主旋律電影,一時之間引發了全民觀影的熱潮。其在影像的藝術上一反以往主旋律電影的呈現形式,形成風格及其獨特的藝術作品。因此,探尋《我和我的祖國》在主題表達、敘事手法、藝術形象以及視聽元素等維度的特征,或能為今后的主旋律電影創作實踐提供新的觀照視角和思路。
關鍵詞:獻禮片;意識形態;藝術呈現
主旋律電影作為國家意識形態機器的一種,自其誕生以來就一直承擔著宣傳主流意識形態的職能。而其承載的主流意識形態也隨著時代的改變而產生新的意義。關于意識形態,馬克思曾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提到:在一個階級社會中占統治階級的社會意識形式就可以稱作意識形態。所以我們可以把意識形態理解成為一種支配能夠個人心理及社會集團心理的觀念和表象。而主流意識形態則是指一定時期內一個社會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包括占統治地位的藝術思想、道德觀念、政治法律思想、宗教觀點和哲學觀點。隨著社會的發展,主流意識形態的范圍也在不斷擴大。筆者認為當下的主流意識形態應該包含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兩個方面。民族精神是指中華民族5000年以來的歷史長河中的傳統文化精粹,而時代精神則是當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現下的主旋律電影承擔著宣傳這兩種意識形態的功能。而《我和我的祖國》這部獻禮片將其中所蘊含的主流意識形態以讓人民群眾更喜聞樂見的方式呈現出來,因此引發了全民觀影的熱潮。
《我和我的祖國》用同一母題下的七個不同類型的短片依據大致的時間順序分別選取了從建國到國慶70周年的截點性事件作為大的時代背景,對推動這些歷時性時刻或者被其影響的“無名”個體進行刻畫,僅為映射祖國幾十年來的巨大發展和繁榮進程。本文擬從主題表達、敘事策略、藝術形象以及視聽表達幾個維度探討《我和我的祖國》中主流意識形態的影像呈現藝術。
一、主題表達:宏大家國情懷與微觀個人情感的交織
《我和我的祖國》擯棄了以往主旋律電影中一昧的呈現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等宏大的人類情感,轉而聚焦無名個體在時代背景下作為“人”的情感特性與作為“公民”的集體特性之間的情感碰撞。在短片《相遇》中,科研人員高遠面對曾經愛人的詢問,始終不肯摘下口罩。為了祖國的原子彈研發事業,他不辭而別,甘愿與自己的親人和愛人分離。導演張一白用口罩阻隔了高遠作為集體的一員與作為高遠本人之間的距離。在聽到愛人向他訴說以往的點滴時,一瞬間,高遠決定將口罩摘下,卻因為車窗外的吵鬧中止了這一動作。故事發展到此時,導演依然在刻意地強調兩個身份在高遠身上的不可兼容性。直到大街上被五星紅旗和出行的人們圍滿,伴隨著《歌唱祖國》的歌聲,高遠走上街頭,與愛人隔著人群四目相對緩緩摘下了口罩。至此高遠這個角色完成了兩個社會身份的融合。對祖國的熱愛之情,自古以來就深深滲透在每一個中華兒女的骨血當中,這儼然成為了一種民族精神,而高遠將這種精神發揮的淋漓盡致。此外,哪怕實驗即將失敗,他也毫不猶豫的貌似跑回去挽救。當他被輻射后,依然急著先匯報工作。那一刻,大量鮮血透過白色口罩流出,而負責人卻不知道他的姓名。這也完美詮釋了十九大報告中提出的默默堅守在自己工作崗位上的“工匠精神”的時代精神,在另一個短片《奪冠》中,導演徐崢延續了他“囧”系列一貫的詼諧幽默的風格,將視角對準小男孩。影片中的冬冬正在為一件人生大事焦急著。小伙伴小美要和父母移居到國外,并且很有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他想在最后關頭將磁帶和紙條送給小美,卻又被同樣重要的事情牽絆著。作為集體的一份子,女排比賽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弄堂的鄰居們需要他的幫助才能順利的看上比賽。于是,冬冬在兩種情緒中來回徘徊,舉棋不定。當看到小美被媽媽拉走,焦急的冬冬甩開天線奔向小美。但當聽到鄰居們只能守著收音機狂喊“中國隊加油”時,冬冬最終放棄小美,沖向天臺,以超人的姿態在最后關頭為鄰居們呈現了女排奪冠的歷史時刻。而此時的小美也掙脫了媽媽的桎梏跑向冬冬。在這里導演徐崢用女排奪冠和小美離開兩個事件將冬冬身上的集體主義和個人情感成功地交織融合在一起。從某種意義上說,《相遇》和《奪冠》的處理方式及其相似,導演都選擇將視線放在距離事件十分遙遠的小地方來制造“不在場”的意識,并以小人物的視角切入。由此呈現主人公的個人情感與厚重的家國情懷和集體主義的火花碰撞。此外,無論是《前夜》中,在面對開國大典努力克服自己恐高情緒的旗桿結構設計師林治遠,還是《回歸》中始終秉持工匠精神的鐘表修復師華哥在香港回歸的夜晚獨自坐在天臺上飽含熱淚,抑或是《你好北京》中做事吊兒郎當、愛吹牛的北京的哥張北京將自己的奧運開幕式門票送給汶川大地震中喪父的小男孩……導演們通過對這些藝術形象中“我”的突出,讓觀眾既對個人的人格魅力產生情感共鳴,又對他們身上承載的家國情懷實現靈魂共振。
二、敘事手法:平民視角與共同體線性敘事的融合
在《我和我的祖國》中,七位導演不約而同的都將敘事視角下移,聚焦在一個個“無名個體”身上,在觀眾和角色之間構建起了一座情感橋梁,加強了觀眾對國民身份的認同感,拉近了人民與主流意識形態之間的距離。如《你好北京》中,葛優飾演的北京的哥張北京。張北京是一個經歷了婚姻失敗,與兒子關系冷淡的底層人民形象。導演設計了許多細節來塑造張北京身上的“市井”氣息。比如他洋洋自得,喜歡炫耀。在他抽到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的門票以后,他向每一個他遇到的人炫耀,不僅如此,他甚至專門跑到前妻工作的地方炫耀。被拆穿之后,又悻悻離開。但這張門票又是他想與兒子“破冰”的禮物。他就像在我們生活的周邊隨時都能遇見的中年男人。不靠譜、吊兒郎當、愛吹牛、愛炫耀,卻在內心里藏著對兒子的情感。但是,這一切當他遇到汶川地震遺孤之后悄然發生改變。當他得知小男孩只是想去開幕式現場看看死去的父親參與建造的欄桿時,雖然有萬分不舍,但他還是毅然的將門票送給了小男孩。張北京是一個“反英雄”式的英雄,他有自己的缺點和小心思。他身上作為“人”的特點被導演無限地放大,正是因為這種平民視角的敘述,才讓觀眾對張北京產生共情。通過這種形式,影片內隱含的意識形態輸入也就更加讓觀眾產生認同感。除此之外,無論是《前夜》中的旗桿結構設計師林治遠、《相遇》中的科研人員高遠、《奪冠》中的普通小男孩冬冬,還是《回歸》中的鐘表師華哥、《白晝流星》中偏遠地區的扶貧干部老李、《護航》中的備飛女飛行員呂瀟然,從這些平民人物身上,我們或多或少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我和我的祖國》的敘事策略上,總導演陳凱歌創造般地采用了不同類型的分線集聚于共同主題下的策略,筆者稱之為板塊式線性敘事。電影的線性敘事指按照事件的時間發展順序來講述故事。電影中的七個短片依照從1949年建國到2019年國慶70周年的時間軌跡,依次選擇這段歷史長河中幾個具有代表性事件作為敘事節點,以及每個小單元之間用各個具有時代特征的書寫工具的書寫連接起來,展示了建國70年來,我們國家從站起來到富起來再到強起來的艱難歷程。板塊式結構是一種特殊的敘事方式,以《我和我的祖國》為例,導演將整部影片分為七個類型各異、相互獨立的故事。這種形式打破了以往電影從一而終的敘事風格,給觀眾以新鮮感。但這七個故事卻又不是毫無關聯,相反它們之間有著一脈相承的共同母題,那就是對祖國的熱愛。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提到要“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而這個共同意識中,首當其沖的應該就是對祖國的熱愛之情。無論是《前夜》中為了升旗儀式順利進行而奉獻出自家物件前去支援的街坊四鄰們,還是《回歸》中的鐘表師華哥、香港警察蓮姐、談判代表團、儀仗隊員為了香港回歸這個屬于全中國人最期待的時刻所做出的的種種努力,都體現了他們共同體意識,即對祖國的熱愛。
三、藝術形象:“平民與反英雄”的英雄形象塑造
以往我們看到的主旋律電影中的藝術形象或是無私奉獻的雷鋒,或是舍身為國的董存瑞,抑或是歷史進程中舉足輕重的風云人物。這些形象雖然偉岸,但離我們不免過于遙遠。而《我和我的祖國》一反常態,塑造了一個又一個在堅守自己崗位上的平凡形象,更有像《你好北京》中的張北京以及《白晝流星》中沃德樂和哈扎布兄弟那樣與顛覆了英雄形象的平民英雄。以陳凱歌導演的《白晝流星》為例,在這則故事里,田壯壯飾演的扶貧干部老李。無私地幫助從少管所出來的沃德樂兩兄弟,將他們帶回家讓他們洗澡,拿出自己兒子的衣服讓他們換上,讓他們吃飽。換來的回報卻是被哥哥沃德樂偷走了他的救命錢。影片至此,兩兄弟的形象在觀眾心中跌落至谷底。別說是英雄,就連普通人也無法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但老李對待這種恩將仇報的行為,竟選擇了原諒。是因為他明白,物質上無法給予的,必須從精神上給予兩兄弟引導。于是趁著神州11號返回艙的降落,帶著兄弟倆,在大草原上起著駿馬馳騁,引領他們朝著超越貧瘠生活和有限認知的白晝流星追去。故事的最后,兩兄弟也完成了人物形象的轉變,成為了那片廣袤土地的“白晝流星”。這種“反英雄”式的英雄的塑造,讓觀眾全程參與了人物形象的轉變過程,也增強了觀眾對于角色的認同感。此外,在文牧野導演的《護航》中,以備飛女飛行員呂瀟然的視角,展示了我國強大的軍事實力和人民解放軍的英姿颯爽。除此之外,對于呂瀟然身上個人化的特征特給予了充分展現。不管在什么時候,她從不輕易服輸。在訓練作業時,面對同事說女生能轉6圈已經是極限了,她依然毫不服輸的回答:給我整個8!片中設計的呂瀟然和男友的分手飯戲份中,從她和男朋友短短的幾句對白中,導演也像我們展示了一個倔強要強的呂瀟然。作為隊伍中最優秀的女飛行隊員,她卻只能充當替補飛行員,因此在關鍵時刻她能替代任何一個位置的隊員從而保證閱兵儀式的完成。此時的呂瀟然無法理解,從而出現了片頭她對領導據理力爭,在表達無果后,要強的呂瀟然留下了眼淚。但為了閱兵飛行的順利完成,她最后還是選擇了服從命令,幫助自己的隊友解決了飛行過程中的故障問題。故事的最后,她飽含熱淚的看著大屏幕中的閱兵飛行儀式。那一刻,她也蛻變成了真正的英雄。這就是平民式的英雄人物,她有點倔強,又有點小脾氣,但同時又如此可愛。此外,《前夜》中有恐高癥的林治遠、《相遇》中深情的高遠、《奪冠》童真的冬冬、《回歸》中對工作極致認真的華哥等,從他們的身上,我們都能看見自己的影子。同時,他們也是屬于各自時代里的“無名英雄”。
四、視聽語言:情境紀實畫像與美學風格多元
從《我和我的祖國》七個單元劇中不難看出其情境紀實的共性。《前夜》結尾處,影片將開國大典的影像記錄呈現,并運用先進的視聽技術將黃渤飾演的林治遠與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同框,在片尾甚至出現了林治遠原型的歷史照片,導演運用現代技術將歷史影像資料與現代表演進行了融合統一,增強了影片的厚重感和真實性。此外《奪冠》中多次出現的女排奪冠的影像資料、《回歸》中香港回歸儀式的影像資料的穿插以及《白晝流星》中航天員景海鵬和陳冬的出現,無不彰顯著影片的的紀實性元素。在鏡頭語言上,《相遇》導演利用一組公交車上的長鏡頭,將國家和個人,“大愛”和“小愛”這兩個原本有空間和情緒區隔表達成了整體。在這組鏡頭中,前景是兩個主人公的對話畫面始終不變,而他們身后的環境卻在不斷發生變化。至此,鏡頭語言也完成了從個人向集體的轉變。當男女主人公下車與人流匯為一體時,個人情感與歷史背景發生高度碰撞。而《白晝流星》的鏡頭語言則充分體現了陳凱歌導演強烈的個人風格。作為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人物之一,陳凱歌導演將主旋律電影進行了藝術化處理,使影片呈現出濃濃的詩化氣息。廣闊的草原、飛奔的駿馬、火紅的夕陽中天空、大地、人物融為一體。這些鏡頭用慢節奏的手法剪輯在一起,恰似中國美學的留白藝術,令人產生無限的遐想。此外,《前夜》中類似格里菲斯“最后一分鐘營救”的剪輯手法,將時間高度壓縮制造緊迫感。《相遇》中張一白導演一貫的文藝淡然的風格、徐崢導演延續個人獨有的“囧”元素,文牧野導演的商業元素等共同構成了這部影片多元的美學風格。最后,在音樂處理上,不管是《前夜》中伴隨著國旗升起的國歌,還是《相遇》里街頭的《歌唱祖國》,亦或是《回歸》中的《東方之珠》,都在主題曲《我和我的祖國》的婉轉吟唱中各自為短片增添了一抹亮色。
70年的建國歲月、7個風格各異的故事,加上一首膾炙人口的歌曲,組成了這部名叫《我和我的祖國》的獻禮片。而電影又作為一個整體,將歷史上七個激動人心的瞬間與小人物們的喜怒哀樂緊密相連,最終串聯起了一個主題,激發每個普通人的家國情懷。把所要表達的主題,交給電影本身,只有通過最生動的故事,才能命中我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讓電影回歸電影,我們不是為了獻禮而獻禮,而是用光影的方式,為祖國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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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夢瑤(1995—),女,湖南岳陽人,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