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旭
西北政法大學,陜西 西安 710063
隨著各國簽署《新加坡調解公約》,在公約框架下外國調解協議將走進中國,而我國的調解協議也將走出國門,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在立法方面將我國現行相關法律法規與公約落地做好銜接,健全配套機制,以期實現我國成為區域型爭議解決中心的戰略目標。筆者在下文將對《新加坡公約》的內容與我國相關制度進行分析,并對我國法律法規與公約的銜接問題進行探討。
根據公約第一條第一款規定,本公約適用于調解產生的(和解協議),可知公約所涵蓋的和解協議首先必須具有調解性。調解是指當事方在第三方或者其他方的參與下友好達成爭端解決的過程,在調解中,第三方或者其他方并無強制要求解決方案以友好解決爭端。(溫先濤)在公約中并未對第三方的中立性做出要求,更加注重的是爭端的友好解決結果,這一點與仲裁和訴訟的要求截然不同。公約下的和解協議參與主體包括參與主體及第三方(既包括機構調解方,也包括個人調解方),在第三方或者其他人的協助下達成和解協議,并且和解協議具有執行力;我國商事調解協議參與主體包括爭議方及第三方(法官、仲裁員或者人民調解員),經司法確認后才具有強制執行力;我國商事和解協議參與主體包括爭議雙方或有調解機構的參加,各方自主達成和解協議,協議并無強制執行力。公約中對于調解范圍、方式等都做了較為寬松的規定。
公約明確要求為商事和解協議,并且具有國際性。《國際商事調解示范法》中將實質連接因素和爭議性質因素綜合起來界定爭端的國際性,并且充分尊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以盡可能擴大公約的適用范圍。[1]根據我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設立國際商事法庭若干問題的規定》來看,當事人居住地、國籍、標的物所在地以及法律關系發生地來認定國際商事案件。二者有所不同也有所重復,公約著眼于當事人的營業地與執行地,比《紐約公約》對于“國際性”的定義更為開闊,在國際交往日益頻繁的今天,各國、地區間的商事貿易逐漸增多,滿足“國際性”的要求也十分容易。
公約條文并未對“商事”作出明確的界定,但是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在《示范法》中認為對“商事”一詞應做廣義解釋以囊括商事性質的各種關系,包括外國投資者與東道國政府之間的爭端而引起的和解協議;但是在我國《關于執行我國加入的〈承認與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的通知》中并不包括外國投資者與東道國政府之間的爭端。公約第一條第二款規定實際上排除了家庭法、就業法、繼承法以及消費對象為個人、家庭的調解協議。
對于和解協議的形式要求,公約的規定是寬松且與時俱進的。公約排除了書面形式,隨著信息技術的逐步發展,當事人可以節省大量人力與財力達成和解協議,公約將包含有調解信息的電子通信形式也視為書面形式,實際上支持與鼓勵新型調解形式。
首先,完善了我國國際商事調解制度,我國尚無國際商事調解協議執行的司法實踐與立法,現有的調解制度也僅僅是面向單純國內糾紛的,《新加坡調解公約》賦予了非轉換性的調解協議執行力,同時也彌補了我國在立法上的空白。公約的加入將促進我國商事調解相關制度法規的完善,提高國內調解機構的水平,提升我國調解人員的能力,有利于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
其次,有利于發揮調解的獨有優勢促進國際商事的發展,調解程序靈活,過程保密,高效便捷,為國際商務所青睞。調解的目的并不是追求勝敗,而是更多的追求雙贏,一次成功的調解是會贏得當事人雙方的滿意。對于當事人而言,調解的成本相對于其他糾紛解決方式也更為低廉,時間也更加靈活,可控性強,最為吸引當事人的是不會因為糾紛而終止商業關系。我國加入公約之后,基于上述優點,會有相當數量的當事人選擇以調解方式解決糾紛,同時有力節省我國司法與行政資源。
復次,公約符合我國的訴求,作為聯合國貿法委的成員之一,中國積極參與《新加坡調解公約》的起草與簽訂過程,部分條文也參考了我國的建議,我國也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多元化糾紛解決方式的發展也有利于創造良好的營商環境。
首當其沖便是要提高調解人員的專業化程度。《新加坡調解公約》第五條是關于調解員的規則和披露義務,調解協議的順利達成,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第三方調解人員,這就要求我們必須重視調解人員的培養制度以及管理機制。我國當前僅認可常設機構作出的或者經司法確認后的調解協議,而《新加坡調解公約》不僅僅限于機構調解,范圍很大,并且在公約中關于拒絕救濟的部分調解員的資質和披露義務成為重要的審查對象。加入公約之后,如果還是依據我國現有法律制度,難免會和公約制定初衷相悖,因此可以趁此契機完善我國關于國際調解員的制度,規范隊伍。《新加坡調解公約》第十五條啟示我們可以發揮香港的調解隊伍優勢,這也是我們可以發揮的指引,在立法上,我們可以從調解員資格、組織設立等方面進行規定。[2]
其次需要確立主管機關和完善救濟規則。公約規定了和解協議的直接執行措施,同時也規定了拒絕準予救濟的情形,即執行國可以對調解協議進行一定的審查,我國建立一定的審查規則明確審查機關和救濟機關顯得尤為重要。依據我國現存法律制度與政策來看,我認為可以從和解協議是否違背締約國的公共政策與善良風俗,以及和解協議中是否明確權利義務主體和具體執行標的等是否具有可執行性等方面審查。查明和解協議是否具有執行力以及是否同執行國的公共政策和善良風俗相違背需要極強的專業性,因此我認為由我國現有的國際商事法庭進行審查與執行較為合適。鑒于國際商事法庭多元解紛平臺的國際性,專業性,權威性與靈活性,國際商事法庭將是公約落地中國際商事和解協議效力審議與執行機制最適合的主管機關。[3]
復次關于承認與執行國際調解協議的程序也需要進行考量,我國現行賦予調解協議強制執行力是通過司法確認,與公約規定的直接執行機制還有所區別,對此我們可以繼續沿用我國的司法確認制度,將其解釋為公約中規定的“本國程序”,或者我們可以重新修訂司法確認制度,采用直接執行制度,輔之以《新加坡調解公約》第五條規定的法院審查程序。兩種思路,各有好處,但是我認為第二種思路可能更為符合當代世界發展之潮流,更有利于司法資源的節約。
最后,必須完善我國國際調解實體法律是必不可少的,就目前而言,我國關于調解方式和調解協議的法律規范較為單薄,并且主要集中在《民事訴訟法》、《人民調解法》和《仲裁法》中的部分條文,并且這些都不屬于國際商事調解,相較于有些國家將商事調解作為獨立的糾紛解決方式并且以立法的方式固定下來,我國立法迫在眉睫,可以借鑒《國際商事調解示范法》進行立法。
總而言之,作為一種爭端預防解決措施,調解可以有效降低當事人爭議解決成本,在《新加坡調解公約》的加持下,更是有了執行力的保障,對于國家而言也可以節約行政資源與司法資源。《新加坡調解公約》的簽訂有利于良好營商環境的創造,貫徹落實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全球化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加入《新加坡調解公約》也是符合國際大潮流的,因此我們更應該抓住此次機會,加快完善我國國際商事調解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