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花（外二篇）

文

夜晚的燈火總是這樣來來往往，各種各樣的燈光交錯，有的透亮，有的忽明忽暗，正如在這個城市的夜里，有的人正快樂著，有的人正憂傷著。

因為生病的緣故，做什么事都毫無心情，卻仍然努力地以禮節性的微笑面對一天又一天。

我是個容易想得很多的人。人在脆弱的時候，一草一木、一花一朵都顯得荒涼，郁郁不得歡暢。

好久沒去美容院了。借著華燈初上，我走在大街上，腳步飄忽得沒有力氣。

我喜歡美容院里營造的溫馨舒適的氛圍。滿屋的香，流淌著輕曼的音樂，還有美容小姐們青春可愛的笑臉，都會讓你不知不覺地安靜下來。在這里，可以好好地放松和休息。

有一位美容師的名字很好，叫“高興”，是她的本名。她的父母實在是樸實而又聰慧得很，為她起了這么一個簡單大方、不得不令人高興的名字。她已經調到另一家美容院上班，我好久沒見到她了。

小素是一位清秀的女孩，喜歡笑，說話的聲音也甜。她看見了我的黑眼圈，笑著說，姐，不要太累了，現在流行一句話你知道不？不要做一個強女人，要做一個搶手的女人。要愛惜自己喲。我微微一笑，是啊，愛自己，一句常掛在嘴邊的話，但往往容易忽略這一點。

小素趁我還沒睡著之前，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題目是《一個臉上有胎記的女孩》。小素說：從前，有一個女孩一出生臉上就有一個巴掌大的胎記。鄰里鄉親們家長里短地在背后議論著，這一定是女孩的長輩們上輩子沒積好德。與她同齡的孩子們也經常恥笑她。所幸的是，命運之神還是挺眷顧她的，給了她一副甜潤動聽的嗓音，學習成績也是非常好。一次，學校推選她參加省里舉辦的演講比賽，她知道自己臉上有胎記不好看，于是做好了充分的演講準備，把演講稿背得滾瓜爛熟，還在家里的鏡子前把需要表演的神態、手勢等身體語言設計好?？墒牵R比賽前一天，她被學校告之，去參加比賽的學生代表著學校的形象，而因為她臉上的胎記，她終與比賽無緣。她非常傷心難過，哭著跑回家，對她父親說，你們為什么要生下我？我為什么長得這樣難看？別人都恥笑我，沒有人愿意做我的朋友。父親心疼地說，孩子，你知道嗎？你臉上的胎記是天使留下的記號呢。她睜著哭腫的眼睛不解地問：怎么會呢？父親說：在一個寒冷的冬天，雪花漫天飛舞，天使來到御花園賞花，看見滿園的可愛的花朵，很是歡喜。當天使走近一朵最美麗的小花跟前時，情不自禁地贊嘆道，這朵花在冬天里就這么可人，春天來了豈不是更加美麗嬌艷？等春暖花開的時節，我一定要再來看看。于是，天使在這朵小花上做了個記號。父親笑著對女兒說：你就是被天使留下記號的那朵最美麗的花。聽了父親的這番話，女孩笑了。從此，她變得自信和快樂。后來，借著美容業的先進技術，這位臉上有胎記的女孩，不僅去掉了胎記，而且成為了一位氣質高雅、事業成功的優秀女人。

故事是一個完美的結局，雖然帶了商業廣告的氣息，但我還是喜歡聽的。天使般的女人，世界因為有天使般的女人才更可愛。

“天使之花”溫暖著我的睡眠，我在小素的輕聲細語中進入了夢鄉。

關于雨

我喜歡雨天。尤其在夏天的早晨，有時候雨來得很急，豆大的雨點擊打在房檐上、窗欞上，滴答的聲響將我從睡夢中吵醒。這雨聲有點奇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聽，它執著地灌輸入耳，宣泄著它的情感，訴說著它的話語。

窗外偶爾傳來小鳥的鳴叫，并無驚慌，它依然故我地放開它清脆的嗓音，叫聲婉囀動聽，好似與這雨已是久違的朋友了，今晨它們倆相遇，握手，問好。

我想，也許雨在深夜里就來造訪過，也許是怕驚擾了我的夢，它輕手輕腳的，讓我繼續甜甜的安睡。

清晨醒來，聽到這簌簌的雨聲，竟是無比地喜悅。雨聲時而輕緩，時而急促，情緒似乎波動很大，也許很久未來了，它有許多情感要表達，有滿腹的話要向我傾訴。我不得不靜靜地聽，希望能聽懂它的情感，它的語言。

如果說，大白天的雨給出行帶來不便，夜幕下的雨給人帶來些許的惆悵，相比而言，我更喜歡這晨雨，還沒等憑窗遠眺，我就能感覺它的細膩和清涼，一股清新的氣息沁人心脾。我微微一笑，竟有了些沖動，好想擁抱這晨雨了。

然而，雨并不是所有的時候都讓人愉悅。比如臺風季節，雨的肆虐往往令人生畏。記得有一年的五月末，南國汛期已至，連日來，天空將它大把大把的眼淚毫無掩飾地傾瀉下來，似乎郁積了天大的委屈，向世人宣告它再也難以忍受的痛苦。偶爾幾聲滾雷怒吼，發泄著憤怒和不滿。

那場雨從早晨開始，來勢兇猛，傾盆而下，且時間之久，足以令人擔憂。天地一片灰蒙，低洼的地段早已水流成河，所幸風不算大，不然，人們行走在路上，撐著的一把單薄的傘是毫無用處的。晚間時分，夜幕比以往更為黑重，如果開著車在公路上行駛，無論那雨刮怎樣飛舞似的左右擺動，仍然看不清前方的路況，司機們只好一路小心翼翼地滑行，亮足了車燈，甚至打開了警示燈，實在不行就干脆將車?？吭诼愤叄却陝轁u小再開走。遇到低洼的路段，小車自然是開不過去的，然而，還是有不少司機懷著僥幸的心理，一路趟過去，車身成船，車輪成槳，過去之后，渾身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松下來。

有這么一條路，因為地勢低，逢雨天便積水，雖說道路不是很寬敞，勉強可稱其為四車道，然而，這是一條交通主干道，大大小小的車頻繁往來，有些地段卻坑洼不平，印象中，路修了壞，壞了修，不知已打過多少次補丁，堵過多少次車。此時，縱有再大的閑情逸致，望著這連續不斷的大雨，恐怕也毫無詩意可言。水庫、河道、山洼地帶、危險邊坡、建筑工地、變電站、低矮的老屋民居……無一處不牽動人心，安全隱患之多，稍有不慎，就會出現差池，甚至生命財產受到威脅。危情就是命令，熱血男兒們奔赴一線，日夜巡查，一出現異常情況，馬上采取緊急搶救措施。

這似乎是每年必然遭遇的雨水災害。記得有一年，一位年僅二十一歲的保安員，因搶救困在洪水中的群眾，被倒塌的房梁擊中，壯烈犧牲，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用鮮血鑄就了青春的永恒。

這是我所知的，還有許多我所不知的平凡卻是不平凡的故事，正在無情的風雨中上演，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與自然界的災難抗爭。

水的力量是巨大的，它不僅有陰柔的一面，還有一副猙獰的面孔。人類在苦難面前，總是百折不撓，激發起無比的熱情與豪氣。這是一股來自內心的力量，堅不可摧。

看云的心情

在南方，八月的天空顯得特別的藍，如絮的白云飄浮在蔚藍的天上，變換著各種姿態。這種景象在繁華喧囂的城市中有點兒久違了。這樣的藍，應該如何來形容呢？介于深藍與水藍之間，如一顆天然純凈的藍寶石，我只嫌自己笨拙，以為藍寶石這個稱謂多少帶了點脂粉氣，無法準確地概括出我心中的藍。最令人著迷的，還是一團一團的白云，我想，如果天空只是一味的藍色，恐怕缺少些什么，正如一方美麗的風景，如果沒有人群的往來，如花的笑靨，健康的朝氣，沒有小動物們自在快樂地棲息、嬉戲，沒有動與靜的融合相宜，這一方美景也委實太空洞太呆滯，失卻了靈動的韻味。那么，這一團團的白云，在我的眼里，就是藍天上的小精靈了。飛絮似的棉軟與憨厚，幻化出千姿百態的模樣，怎么想象都是不為過的。如奔馳在草原上的駿馬，如大海里翻卷的浪花，如碧波上鼓起的白帆，如一群天真爛漫的孩子……看到這樣美的天空和白云，人的心情格外清爽。然而，在城市中行色匆匆的人們，大多只顧著緊張地朝前趕路，根本無暇停下腳步欣賞這蔚藍的天和姿態萬千的白云。

或許只有童真的眼才不會讓美麗的瞬間溜走？孩子會說，看，這朵云像大象，還拖著一條長長的鼻子；那朵云像驕傲的大公雞，哦，變了，變了，現在更像一匹漂亮的小馬駒兒……而此時，聽見孩子的話語，成年人興許只是匆匆地瞅一瞅那云，甚至笑孩子的大驚小怪，竟與他小時候的一樣。

成年人是否已失去了看云的心情？人一旦到了成年，就變得越來越“實際”和“深刻”，實際到沒有想象，深刻到沒有感動，滿腦子都想著工作、生活、人際關系。孩子般的童趣，仿佛如煙往事，已沉到心底里了。

記得有一次，我在花園里散步，陽光和暖，微風吹拂著明凈如洗的天空，花草散發著淺淡的清香，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在花園小徑邊的椅子上小憩，自有一番愜意。只見前方的不遠處，一位年輕的美婦，正在專心致志地逗著嬰兒車里的小寶寶。小寶寶安靜地躺在嬰兒車里，我自是看不清寶寶的樣子的，然而不用看就可以知道，那一定是如天使般的純美和可愛，粉嫩的膚色，一臉的圣潔和朗潤。我是極愛看嬰兒寶寶的小臉蛋的，面對他們，會不由自主地生發出萬般的柔情和若有所思的悵然。這位年輕的美婦，專心致志地逗著她心愛的寶寶，溫婉，幸福，甜蜜，周身籠罩著柔和的光芒，叫人也跟著喜悅和感動。

某一天，我讀到屠格涅夫《獵人筆記》中的一段關于云的描述：“等到正午時分，許多又圓又厚的金灰色云團便紛紛涌現出來，每塊云團都長著柔軟細膩的白邊。……抬眼望望遠方天際，你會發覺云團們正在往一起移動，慢慢地連在了一起，它們中間那原有的青天已經找不見了；然而此時的云彩也完全和天空溶為一色蔚藍了，太陽的光熱徹底把它們給浸透了?！弊x著這段詩意的文字，感覺到陽光、白云襯托著蔚藍色的天空，明凈如洗，心中涌起了一絲溫柔和惆悵，溫柔著云彩的柔和細膩，惆悵著已經好久沒有了靜觀的心態。

現代人越來越意識到與自然的疏遠，每天看見的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如織的車流、人流，不管愿不愿意，每天都要做瑣碎的和重復的事兒，整個人被城市的“旋風”席卷著，完全地身不由己。多久沒有好好地駐足觀賞一處風景了，即便是順應潮流，跟著旅游團游歷名山大川，江河湖海，也多是腳步匆匆，一時的陶醉也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漸淡忘。驀然回首，其實，我們的生活不也一直是這樣匆匆地嗎？匆匆地趕路，匆匆地做事，匆匆地過著每一天，正如那成年人面對孩子的話語匆匆地瞅了瞅天空中的白云一樣。

在這匆匆的過程中，值得留住的是看云的心情，是孩子面對世界的態度，帶著童真、新奇、欣賞與感動。比如說，去登山時不要想著是為了強身健體，去游歷時不要想著是為了開闊視野，去做事時不要想著是為了獲得利益，只須單純地領悟登山、游歷、做事的快樂，從容地感受生命的本源，感受自然萬物的氣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