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摸父親的額頭

文

撫摸父親的額頭

輕輕撫摸父親的額頭

他像個小孩子

幸福滿足地睡著了

眼角的一滴淚

我看見，它還沒有落下來

而是久久地留在那

今天，父親依舊不說話

依然呆滯地看著我

我猜不出他看到的是什么

我，他的兒子

或是藍天白云

或是他的那片桃林

我牽著父親的手

多么軟綿無力，沒有一點回應

父親的力量都哪里去了呢

在父親面前，我來無影去無蹤

像一陣風

他的眼里已經裝不下什么

像兩列空洞的峽谷

我背過臉，除了流下淚水

已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么

病床上的父親

父親是一粒熟透的麥粒

已去盡鋒芒

他躺在大地上，沐浴陽光

沐浴云朵

他一雙大手，手指彎曲

他一雙長腿，膝蓋彎曲

他有一根脊柱，脊梁也變得彎曲

父親躺在病床上，他的雙眼

挺長時間也不眨一下

我問他：為什么不說話

他說他累了

父親的眼睛，變得越來越小了

看著已經昏暗

我知道，一個人無力的感覺

一個能扛百斤的能力

卻壓了千斤的重擔

像我絕望的那一年，那是

2014年

我水都不想喝，蔬菜也吃不下

在異鄉的土地，一家五星級酒店

我像一堆廢肉，動不能動

差一點就死在那個小潛艇里

這些過程，誰知道呢

現在，我就是父親的翻版

再過三十年，我也會像父親一樣

鼻子吸著氧氣，胳膊掛著吊瓶

目光呆滯，眼睛直直地望著天花板

只是不知，我會想些什么

像我的父親，現在他的世界

已經是一片空茫

給我一個微笑

我的母親，每一天

你都那么痛苦，我心里的母親

不是這樣的啊

逗你開心也不行，怎樣做

都不能博你一笑

你的痛苦，無法表達

從窗子望進去，你那么慈祥

灑在炕上的陽光，和煦溫暖

可是，只要我一推門

母親，你的疼痛就會開始

母親，我多么祈望你

能給我一個笑臉

多么祈望你用溫柔的目光

看著我

可母親從不理會我

她依然是怯懦的表情

像一個受委屈的孩子

我打開電視讓她看

她沒有興趣

讓她吃蘋果罐頭，她搖搖頭

每次問她吃的什么飯

她都說：吃了嗎？想不起來了

一輩子暴脾氣的母親，一下子

變得這么溫順，變得輕聲細語了

母親，我的母親

給我一個微笑好嗎

我知道你心里已經傷痕累累

但你仍然是我

人生長途上汩汩流淌的溫泉

懷想

春節前，我還想埋怨你

父親，我擔心你不能如我所愿

迎來春天

你還真夠意思，真夠聽話

硬是熬過來了

春天了，有鮮花為伴，萬物復蘇

我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這樣的風景足夠，來安撫你

我沒有一滴淚水，父親

我心地平和的安慰自己，安慰我們幾個兄弟

以及所有的親人

我們會打理我們的時光，事業，家庭還有孩子

你已經看到，我們已經擁有了富足的生活

我，只是希望時間變老，永不生長

不然，再有二十年，三十年

我們也一樣，會成為下一代懷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