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錚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湖北武漢 430073)
1945 年,二戰已進入尾聲,在德意兩國對盟軍投降后,唯獨日本依舊負隅頑抗。8 月6 日和9 日,美國軍隊分別在廣島和長崎投下“小男孩”與“胖子”兩顆原子彈,日本備受重擊,最終被迫無條件投降,自此二戰落下帷幕。這是原子彈第一次人類進行的打擊,創傷至今未被撫平。基于此,筆者強烈呼吁即刻停止核武器研發、核試驗以及加快核裁軍進程的必要性。然而,必須承認的是這條道路在未來仍崎嶇坎坷,全球禁核無法一蹴而就。
國際法要求戰爭中需要區別對待平民、戰斗員和戰斗傷員,軍事目標和非軍事目標,直接軍事利益和非直接軍事利益。但是在戰爭中往往難以精確依照作戰規則作戰,正確區分作戰對象,這也是簽訂《禁止生物武器條約》以此廢除生物武器的緣由之一。殺傷力和殺傷面積都有限制的常規性武器尚難以區分清楚作戰對象,如何保證在一定限度內使用核武器不激起人道主義災難并能夠令人信服,這對目前每個國家的軍事技術來說都極為困難的,切爾諾貝利和福島核電站的影響至今無法消除。
《不擴散核武器條約》(Treaty on the Non-Pro-liferation of Nuclear Weapons,以下簡稱NPT)第九條第三款規定,1967 年1 月1 日前制造并爆炸核武器的國家為有核武器國家,即符合前述時間條件的事實擁核能夠被合法化,其他締約國自此之后不得獲取核武器。這與國際法基本原則之一:國家主權平等原則相悖。國家主權平等原則主要包括兩方面內容:國家主權原則和國家平等原則,平等原則基本要求是國際社會的每一個成員國都享有同樣的權利,承擔同樣的義務。誠然,五大常任理事國在聯合國的秩序中起到了基石的作用,相比其他國家在國際上負有更多的責任,保持五大國的合法核武器地位,對于維護國際社會的和平與安全至關重要。但是這種歷史性的妥協與國家平等原則是相悖的,即使一些經濟和軍事實力弱小的國家不具備擁有核武器的條件,但有沒有權利擁有與主觀想不想擁有是兩個問題,從最基本的國際法精神來看,除了發動非正義戰爭而受懲罰的一些國家外,每個國家都應該享有同樣的權利,承擔同樣的義務,歷史的局限性更不應該成為永久局限的理由。因此,為促進全球核和平發展,在五常國家已擁有核武器的基礎上,應當提倡限制使用甚至銷毀其現存核力量,這與聯合國立場保持一致。
《不擴散核武器條約》于1968 年7 月1 日分別在莫斯科、倫敦、華盛頓開放簽字,并于1970 年3 月正式生效,目前累計簽約189 個國家。2020 年3 月,中國、法國、俄羅斯、英國、美國外長關于《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聯合聲明,堅定致力于為后代維護和加強這一條約。NPT 規定1967 年1 月1 日前制造并爆炸核武器的國家為合法有核武器國家,并明確締約國應當就全面徹底裁軍條約進行真誠的談判。因此,這便意味著NPT 實質上是有核國家與非核國家進行的一種交易,即非核國家以主動放棄擁有核軍事武器的權利來換取有核國家的核裁軍行動。然而,這一實現全面禁核的交易并不順利,主要體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其一,條約延期機制失效。《不擴散核武器條約》每十年需要進行一次延期,條約的順利延期需經過所有簽約國的同意,因此無核國家能夠借此機會能夠有核國家施加壓力。然而,1995 年無核國家為了盡快推進有核國家完成談判并簽署《全面禁核試條約》,就NPT 永久有效達成一致意見,以保證有核國家不再進行任何核試驗。在這一情形下,借助條約十年延期一次以向有核國家施壓的機制落空。
其二,“NPT 審議大會”機制遭受挑戰。“NPT 續約”不再成為無核國家推動有核國家進行核裁軍的有利契機時,五年一次的“NPT 審議大會”轉而成為無核國家最重要的機會。然而,在2005 年小布什時代背景下,遭受單邊主義破壞而毫無進展的NPT 審議大會使得越來越多的無核武器國家對NPT 這一傳統的核裁軍機制失去信心。因此,盡管NPT 對有核國家的禁止核試驗行為實施一定的約束力,但是在實踐中并未取得較大成效,部分無核國家借此大力發展自身核力量以獲得自衛。
2017 年7 月7 日,聯合國大會通過《禁止核武器條約》,旨在實現核武器的“完全非法化”。該條約要求有核國家銷毀現階段所擁有的核武器,目前已有122 個無核國家加入了該條約。《禁止核武器條約》之所以能夠順利通過,聯合國在其中發揮了關鍵性作用,條約的權威性和國際地位得以確立和提升。此外,條約采用多數決議平臺方式,避開了“一票否決”法,為條約國提供了有力的制度保障。然而,從條約的內容和宗旨來看,核武器“完全非法化”實際上是對NPT 的否定和推翻,直接威脅到有核國家先前確立的合法核地位,同時也將麥芒指向了核門檻國家,《禁止核武器條約》在全球層面達成共時勢必將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
從實際簽署情況來看,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大多數西方國家、韓國、朝鮮、巴基斯坦、印度、以色列均未參加該條約的談判,甚至作為世界上唯一受過核打擊國家的日本也主動避開這一條約。因此,排除九大有核國家、核門檻國家在內的《禁止核武器條約》實際上是122 個締約國的一場空想,從本質上來說只是這些無核國家之間互相作出的不再研發核武器、不再進行核試驗的內部承諾,對其他國家的核軍備競賽不存在任何法律上的約束效力。《禁止核武器條約》的核裁軍舉措幾乎是無效的,122 個締約國從某種程度上可謂“竹籃打水一場空”。
日內瓦裁軍談判會議(Conference on Disarmament,以下簡稱“CD”)作為目前唯一的多邊裁軍談判平臺,致力于國際核裁軍目標的實現。CD 前身為十國裁軍委員會,而后增加新成員國改為十八國裁軍委員會,最后再次歷經兩次更名。當前,CD 在全球核裁軍進程上的作用仍是有限的,其核裁軍措施遲遲難以落地,可從以下兩方面進行分析。
其一,CD 存在再次“癱瘓”失效的隱患。從歷史上來看,CD 是從十國裁軍委員會演變而來。20 世紀50 年代,十國裁軍委員會曾因美蘇兩國關系冰冷一度導致該組織“癱瘓”,而后經緩和才逐步發展至今。由此不難發現,這一談判會議實際上很大可能存在強權政治的干預,以代表大國立場、維護大國利益,甚至當大國之間的利益無法得到有效協調時,將直接出現組織失效、核裁軍寸步難行的局面。其二,“一票否決制”使得CD 處于拖延、阻礙、被動地僵化狀態。20世紀90 年代中期,美國提出《禁止生產用于核武器及爆炸裝置的裂變材料條約》(以下簡稱“禁產條約”),旨在完全阻止核武器所用裂變材料的生產,無核國家則要求設立特設委員會就核裁軍事項進行談判,最終談判無果。有核國家與無核國家所代表的立場差異使得CD 達成共識幾乎成為不可能事件。此外,必須提及的是,禁產條約在本質上是通過采取假裁軍、真擴軍的方式實現了有核國家的壟斷地位,這必將引發無核國家更為強烈的不滿和不安,因此全球核裁軍措施幾乎是難以落地的。
美國“四騎士”曾提出用戰略威懾理論,并研究核裁軍的具體方針,方針內容主要包括:在將來深度削減核武器庫的情況下,如何繼續保持戰略威懾力?如何面對太空兵器、網絡兵器、全球快速打擊兵器等高科技新型軍事技術的威脅?如何有效防止核裁軍可能存在的逆轉?如何在不泄露武器設計信息的情況下保證有效的核查?在任何一國撕毀條約,秘密或者公開地進行核武器軍隊擴張時,如何保障穩定的戰略威懾?以上“嚴肅”“現實”的戰略研究,給整個西方學界帶來一股“臺風”,即不論“核裁軍”這一項議題被支持還是反對,它都已成為現階段國際社會不得不涉及的議題。
然而,這些言論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取得了成功,但是必須承認其力量正在削弱。2010 年左右歐洲廣泛地出現了一種“要求美國撤離戰術核武器”的思潮,美俄也于同年年達成了新的核軍控條約,美方甚至進一步表示再削減三分之一的核武器庫都有可能實現。盡管兩個核大國在表面上達成了核裁軍的一致意見,但是不能否認國家戰略以及國際關系在背后存在強大的支撐。隨著國際局勢日新月異的變化,這一路徑的聲音和力量現已大打折扣了。
核武器作為保衛國家安全的強有力工具,要實現全球禁核并非易事。一方面,對于有核國家,銷毀核武器不代表消除其核技術,核軍備競賽在一些國家間還時有發生;另一方面,出于國家安全以及國際地位的提升,一些無核國家也可能正緊鑼密鼓地進行核研發與核試驗。從國際實踐來看,全球禁核之路仍遭受重重困難,還需多方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