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紹源
張愛玲,一個時代女性作家的典范。她的犀利,她的棱角分明深深刻畫在她塑造的每一個人物形象上。在她的筆下,女人是水也是火,可以淹沒所有的悲痛,可以點燃欲望的怒火,這其中最為典型又具有悲劇性的代表人物,當屬《半生緣》中姐姐的角色——顧曼璐。
作為家里的長女,經歷家庭變故的沖擊,為了維持生計,照顧家人顧曼璐變成了風月場所中的一員,她奉獻了自己的青春,葬送了自己的愛情,并沒有因此而得到家人的理解與呵護,相反,在這個家中她是被厭棄甚至歧視的。不僅生存條件惡劣,在情感關系里,原生家庭首先就為這個人物奠定了悲劇的主色調。
顧曼璐的母親對大女兒沒有呵護,有時候認為顧曼璐為家庭做的奉獻是應該的,這也造就了人物身上一些基本的悲劇調性。家庭中家長的偏頗直接促成了孩子成長的走向偏執。顧曼璐的其他弟妹對她也并不是愛惜的樣子,即便《半生緣》中的女主角顧曼楨對于姐姐也不是出于一種愛護和疼惜的心態,很長時間以來,顧曼楨不愿意讓世鈞到家里來做客,在心理層面上也反應出怕“姐姐”影響到她的交往對象和對自己的看法,所以從此處可以判斷出弟弟妹妹對于顧曼璐這個角色來說也是一樣的“悲劇屬性”,這個人物生活在一個無愛的家庭當中,也就無意之間塑造了人物的悲劇性。
顧曼璐的愛情悲劇,催生了人物在生活中的折磨與性格上的畸形。顧曼楨的初戀讓她感受到了男性的絕情與冷漠?!耙磺卸际菚兊摹保@種變化也讓顧曼楨從一個純情的少女變成了一個不再相信愛情的女人。這種成長和蛻變是讓人感到傷心與無助的,在原生家庭當中本來就沒有愛可言,只能期待于愛情之中能得到愛,在最終對于家庭的歸屬期盼下,顧曼璐選擇了祝鴻才,她原本以為祝鴻才能夠和她度過安穩的一生,但是祝鴻才發了財,顯現了自己的本性——貪婪。恰好在這個時間節點,顧曼璐發現自己不能生育,唯一一個可以綁住祝鴻才,穩固自己祝太太身份的方法破滅了,這也導致了顧曼璐這個人物的畸形變化,從一個善良的人變成了一個變態的、扭曲的女人形象。
顧曼璐的變化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由一個誘因產生的,是由幾個方面的刺激和日積月累形成的,其中最主要的三個方面:
家庭原因是顧曼璐這個人物悲劇性形成的第一原因,在原生家庭的支離破碎中,她選擇了挑起全家生活的擔子,選擇了與從前清白人生劃開一座橋,這一端是過去的自己,另外一端是人生的撲朔迷離,只要求全家能吃飽飯她的付出就是值得的,可這一切沒有得到相同的回應,所以最終促使顧曼璐人物悲劇性的重要來源就是家庭的因素,變故、冷漠、嫌棄與放縱是一切惡的開始。
顧曼璐的性格當中飽含著堅毅、勇敢,但同時她心思敏捷敏感,這也造成了她對于很多人生抉擇有奉獻和賭注的意味在其中。顧曼璐敏感,她能從客人的反應細節中追本溯源,并維系著自己在風月場所的地位,同樣她也將這種本事帶回了家庭生活當中,她觀察了妹妹,熟悉顧曼楨會為了親情而最終成全自己,所以她選擇向顧曼楨下手,最后將顧曼楨囚禁在自己的家中一年之久,為祝鴻才生了兒子,自己不久于人世,在離開的時候仍然心有不甘,但這些悲劇都是由于人物的性格原因使然。
顧曼璐在人性上的抉擇分為兩次,第一次是在父親去世后,她選擇去風月場工作。那一刻她挑戰自己,從善的邊緣走向了惡的開始;第二次就是她把顧曼楨從外面騙到自己家里,為祝鴻才生一個兒子,去維系自己的家庭。游走在道德的底線之下,顧曼璐在人性的選擇中迷失了自我和善良,她選擇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最后斷送了妹妹一生的幸福,也因為這樣,顧曼璐在臨死的一刻也沒有辦法釋懷自己的一生,這樣的安排也成為人物身上一塊最沉重的關于人物悲劇的來源內容。
縱觀張愛玲的小說,我們能從她描繪的惡中體會到對善的執念,也就因為這樣,當她為人物去設置這些障礙或者是人生坎坷經歷的時候,她一定也是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方法能喚起人們對于人生人性的善念。
張愛玲的筆下,女性形象飽滿富有張力,從她的字字句句中能夠讀出一個女人悲苦的一生,像浮萍一樣無依無靠,每次當對生活重新燃起希望的時候,又有一個重錘會將人物打倒在地,但就是從這樣的故事中,從人物身上的悲劇性來看,我們才會珍惜現在的美好生活,我們才能從自己的人生故事當中體會到什么是甜。
顧曼璐是《半生緣》當中一個女性的縮影形象,對于這個人物的分析只是張愛玲小說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這個人物身上悲劇性就像一把利劍再刺穿每一個讀到張愛玲小說作品的人,記住這份疼痛感,記住這部詮釋人性善與惡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