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謎之路：阿多諾藝術哲學思想淺議

李金洋

【摘 要】藝術有其自身發展的內在規律，看似耀眼奪目、極簡浪漫，實則譬如“謎”，藝術批評即如“解謎”，對藝術進行分析探究，目的就在于提取藝術作品外觀或表象中蘊含的深層的真理性內容。阿多諾藝術哲學思想既是對當時社會現狀的一種非消極回應，又有著其自身的理論基礎和淵源，對藝術的解讀有其獨到見解，這也和阿多諾自身的哲學觀同根同源。啟蒙運動之后，整個西方社會沉浸在一種異化的狀態下，資本主義的經濟發展進入惡性循環，同一化、中心化驅使“啟蒙”走向了“欺蒙”，救亡救贖之路橫刀斬斷;商品經濟超高速發展，交換原則使文化藝術不再具有獨立性，文化和藝術走下神壇也轉向了市場化，失去自身價值的文化和藝術，附形于量化的工業浪潮中。在阿多諾看來，文化工業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為了加強資產階級統治所披的外衣，一切皆是為了鞏固統治政權而實施的特定的文化手段，藝術不再為藝術而藝術，喪失其自身價值。針對當時的社會現狀，阿多諾認為必須對這樣的社會進行深刻的批判。

【關鍵詞】阿多諾;藝術哲學理論;非同一性;否定性;謎

中圖分類號：J0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30-0190-02

一、阿多諾藝術哲學思想的來源

（一）對康德、黑格爾與海德格爾美學思想的批判與繼承

首先，康德認為，“美是那不憑借概念而普遍令人愉快的”，此種美沒有任何束縛，自由于無形之中，不被世事所圈定，且任何美的東西都是快樂、自由和普遍的。阿多諾對于康德美學中所涉及到的“普遍同一化”存在是極力抵制的，阿多諾即從康德美學的“普遍性和無功利性”出發，指出美學和藝術的困境，對康德思想進行了一系列的繼承和批判。其次，黑格爾的美學理念是“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源于康德的“絕對精神”。在阿多諾看來，黑格爾美學體系中辯證法的運用是在絕對精神范疇內展開的，仍舊還是不徹底，其實質依舊是絕對精神的外化形式，并沒有改變內核——同一化的演變，阿多諾認為藝術應該作為一種“非同一性”存在。再次，西方社會大力發展商品經濟，“異化”現象促使人的主體性喪失，商品交易占主導地位，整個社會充斥著萬物交換原則。海德格爾肯定技術變革帶來的社會繁榮景象，但他十分痛惡現代科學技術改變生活的同時，也對大眾社會進行了逼迫。阿多諾在海德格爾批判的基礎上，重視藝術的真理性內容與社會現實的相關性批判，阿多諾希望用藝術去批判、否定現實社會。阿多諾與海德格爾都對藝術作品的真理性內容進行肯定，也各持己見。

（二）馬克思主義的方法論

阿多諾的藝術哲學思想主要是受黑格爾和馬克思的辯證法的影響——否定辯證法。在阿多諾藝術哲學觀念的發展過程中，首先是受到黑格爾思想的影響，他認為黑格爾對于哲學理論的研究體系打破了傳統固化思維，突破了傳統形而上學的僵化單一狀態，提出了辯證、否定的觀點，并引入其理論體系，但同樣阿多諾對黑格爾的理論并不是完全地認同，他繼承部分辯證法精髓之后也進行了猛烈的批判，認為黑格爾的辯證法趨于表面化，拋開外在形式深挖內在核心后發現，黑格爾理論的內涵意義，其實仍舊是把“絕對精神”當成內在指向，看似辯證且否定，實質“同一性”一直存在，所有的新理論都被絕對精神所掩蓋。隨后阿多諾遇到馬克思主義思想理論，他認為真正能繼承和發展的便是馬克思辯證法的批判性、否定性和革命性這些特性，并把它們貫徹在自己的哲學和美學思想中。

（三）阿多諾藝術哲學思想產生的現實背景

阿多諾不僅是喜歡“抬杠”的哲學家、音樂家，還是對藝術熱愛到瘋狂的“藝術哲學家”，驅使他不斷對現實社會進行反思與批判，所以他的藝術哲學思想的誕生有很強烈的社會現實性。啟蒙運動之后，大批人呈現出一種非理性的迷狂，“野蠻”不已，阿多諾在啟蒙中尋找“野蠻”的根源。社會生產力不斷發展，啟蒙開始異化。“工具理性”的氣息蔓延在資本主義社會里，阿多諾清楚地看到了“工具理性”使一切變成了“同質”的東西，這種“同一性”原則使萬物皆可易換，促使人性不斷異化，社會冷漠無情，情感同樣可以被交換以輕易取而代之，整個社會沉浸在一股商品的“物”的氣息中，人的價值也被等量化為“物”。阿多諾說文化工業代表的不僅是文化商業化，更是一種資本主義的統治手段，資本主義經濟不再是字面的資本發展，而是把資本發展轉頭依附文化工業，為了獲得最大的經濟效益，“文化”失去原有的“膜拜”、“智慧”、“光暈”的價值，將自己作為商品出售，娛樂性和商品性因素深入“藝術”。

二、阿多諾藝術哲學思想的溯源

阿多諾藝術哲學思想是在當時的大環境下形成的，他從自身的哲學思想體系出發，不斷反思、批判。阿多諾的藝術哲學思想主要是集中在他最重要的兩個核心理論里——非同一性理論、否定性理論。

（一）反對同質化——非同一性

在《否定辯證法》中，阿多諾的“非同一性”觀點與“同一性”觀點是進行相對論述的。阿多諾在書中是這樣進行具體表述的：首先是從思維層面來給出相關的闡釋，把同一性擬在非物質層面進行討論，非物質層面具體表現為人類思維的活動，如概念化、體系化、歸屬化等，在形而上層面無法觸摸。以上這些都是為了我們可以更加理性、更加科學、更加有規律地認識世界、發展世界所作出的思維層面上共同性的認知，而不是客觀存在的;反之，非同一性才應該是世界存在的應有狀態，萬物皆不同，人的思想應該獨立為自我，不被同質化。其次，是在社會層面的維度中進行論述。資本主義為了加強統治管理以及推動經濟高速發展，便讓交換沉浸在社會中，交換原則使一切皆可易換而來，利用交換達到社會的統一，衡量的標準被同一化，失去特殊性，所有的東西在交換原則下，都變成了同一的存在物，喪失“自我”價值。在阿多諾的書中曾這樣講述，奧斯維辛集中營帶來的弊端、毒蘋果，深切地反映出同一化。因此，阿多諾提倡用非同一性否定同一性，徹底地否定一切同一化的物品。

（二）否定之否定——徹底否定

在阿多諾的否定辯證法中，至關重要的一個“循環”理論是否定之否定——徹底否定。一方面，阿多諾深入傳統哲學，否定那種先驗性的認知理念及形而上的同一性的存在，以及由這種同一性所衍生出的一系列的本體論、中心體系等。另一方面，阿多諾始終堅持用一視同仁的視閾來對待一切事物，平等而不平庸，他認為萬物不因“中心論”而存在，皆可為或皆不可為中心。“星叢”理論便是打破“中心論”的有力理論，他的“星叢”理論，是其徹底否定的力量之基，去中心化、去主體化便讓“星叢”各放異彩。阿多諾對傳統音樂是持強烈抨擊與批判態度的，其認為傳統音樂的調式過于同一化、中心化，真正作為藝術的音樂就要打破常規沖出固定調式，才能得到藝術的真諦。對于勛伯格無調式音樂，阿多諾大力贊賞其超脫固有的等級桎梏，深刻體現了“星叢”的理論精髓。“星叢”是對“非同一性”理論精準的闡釋，它決定了“非同一性”實現的方式必須是否定之否定——徹底否定。

三、阿多諾藝術哲學的外在顯現——藝術批評的解謎之路

藝術有其自身發展的內在規律，看似耀眼奪目、極簡浪漫，實則譬如“謎”，藝術批評即如“解謎”，對藝術進行分析探究，目的就在于提取藝術作品外觀或表象中蘊含的深層的真理性內容。阿多諾以及法蘭克福學派，致力于藝術批評，他們不僅在批判藝術，更是為了藝術的真理性內容進行深層的解構、闡釋。每件藝術作品都是藝術家特定創作靈感下的產物，有其自身獨特性，但是藝術作品深層的藝術韻味并非如此簡單，隱藏在藝術作品中的深層的闡釋意義或某種明確的藝術哲學觀念是需要如“阿多諾藝術理論”的哲學思維去揭秘的。

當藝術家把他的藝術作品闡述出來的時候，他自認為自己想表達的藝術性和理解性很明確，但實質是受眾理解的藝術內涵和藝術家想表達的有所出入，所以藝術品成為了加密的諷喻。每個藝術家都有自我的創作風格，特定的風格尤其是獨特的意義，會有意地通過自己的作品表現出藝術主題，來傳達特定的藝術哲學意義，讓藝術感染大眾，解脫眾生，辨別是非。但藝術（品）自身的結構會使藝術家的意圖和想法發生曲變。在阿多諾看來，這種“自行置入”的“非意向性”真理性內容，是藝術作品蘊含的獨特“藝術之謎”，而阿多諾一系列的藝術批判則是在“解謎”，幫助大眾探清真相。

藝術批評使藝術（品）的真理性內容意義深遠。在阿多諾的世界里，“謎底”的浮現，即“謎”的批判、毀滅，主要是運用阿多諾藝術哲學的核心思想來進行。要呈現藝術（品）的真理性內容，就要學會“徹底否定”，對藝術作品的實在內容、經驗總結進行“批評”，不斷否定自身，在去中心化和同質化下尋求藝術的真諦，拯救現象世界所蘊含和埋藏的真理。“謎底”不被同一化所吞噬，藝術的真理性內容便能浮現，讓藝術真正被欣賞。堅定“非同一性”與“否定性”，可以更好地讓藝術作品不被知解力瓦解。知解力深植于理性批判，藝術批評從眼前出現的藝術（品）的實在內容入手，但理性的批評貫穿于整個藝術之旅，也在藝術之“謎”的建構過程中扮演了相對重要的角色。理性中的知解力在一定程度上容易被外在形式“同化”，很可能會錯誤地將藝術（品）的真理性內容片面地同一化，等同于某類實在內容而錯失其真正的深層意蘊，無法對其去中心化和同質化。藝術之“謎”并無確切不移或固定不變的“謎底”，其答案在不同時代不同外在客觀環境中都會有對應的指向，藝術的“謎底”會存在翻天覆地的差異。所以，秉持“非同一性”、“否定性”是對藝術最基本的尊重。“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與已經實現的東西之間所存在的不確定區域，構成了藝術（品）之謎。”堅定阿多諾的藝術哲學理論，讓我們為藝術而藝術。

四、結語

阿多諾的藝術哲學理論儼然無法對藝術給予確切的闡釋，及無法給出藝術之“謎”的確切答案，但卻能趨近藝術的真理性。因為歸根結底，藝術之“謎”必須要以阿多諾藝術哲學的核心觀點——非同一性和否定性為基礎來審視自己。阿多諾的藝術哲學理論能破解謎語，同時也能維系謎語，藝術的精神化和藝術性通過藝術批評來消解“控制”，闡釋自身確定的概念性、嚴密的邏輯性以及明晰的結論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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