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彬 蔡殿梅
【摘 要】《圣經》是西方文化的源頭之一,它對西方文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多麗絲·萊辛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野草在歌唱》中的人物、場景、結構和主題與《圣經》相互呼應,呈現出互文性特征。互文性為讀者提供了新的研究角度,有助于發掘《野草在歌唱》的意義多元性,加深對《圣經》傳統的認知。
【關鍵詞】《圣經》;互文性;救贖
中圖分類號:I106.4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30-0188-02
多麗絲·萊辛,筆名簡·薩默斯,當代英國著名小說家、劇作家、詩人。1919年10月22日出生于伊朗,父母是英國人。萊辛的父親因為向往田園生活,1924年帶著妻兒遷居非洲,經營一個大農場。在非洲早年的艱苦生活中,萊辛讀了很多小說大師的作品,這成為萊辛最重要的精神伴侶,也為她的文學生涯奠定厚實基礎。南部非洲的那片土地不僅哺育了她,還給了她豐富的生活積累和創作靈感,她在晚年的回憶中把自己在非洲的生活經歷稱作“一生中最大的幸運”。萊辛的小說主題多以非洲生活為背景,以爭取民族獨立及婦女自身解放為主題。2007年萊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迄今為止獲獎時最年長的女性諾貝爾獲獎者。她還獲得過英國皇家文學會榮譽獎、毛姆文學獎等幾十項文學大獎,被譽為繼伍爾夫之后最偉大的女作家。
《野草在歌唱》是多麗絲·萊辛的第一部作品,也是其成名之作,出版于1950年,自出版后就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反響,被譽為二戰后最優秀、最受文學評論家關注的作品之一[1]。故事發生在20世紀中期的南非,起源于一場謀殺。女主人公瑪麗·特納是土生土長的白人,因為家庭問題她離開了家,在城里工作和生活,她對自己在城里的工作、生活感到非常滿意。童年時父母的爭吵讓瑪麗對婚姻產生了陰影,她渴望一直過單身自由的生活。但是到了三十歲,迫于社會壓力和朋友們的議論,她和一位老實的農場主迪克·特納結婚了。瑪麗雖然不愛迪克,但仍然對迪克的農場充滿了希望,然而由于迪克的無能,他們的生活十分窘迫,農場也經營慘淡,連年虧損。瑪麗對迪克十分失望,甚至逃回了城里,但城市不能接受已婚女子,她只好又和尋找她的迪克回到農場。黑人奴仆摩西的出現讓瑪麗重新拾起了希望,摩西對瑪麗的關心和照顧讓他們產生了曖昧關系,但是瑪麗又因為種族問題趕走了摩西,最后被摩西結束了生命。在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的影響下,注定了他們的愛情是場悲劇[2]。這部小說第一次直截了當地向西方讀者展現種族制度下南非的社會現狀,描繪了貧窮的白人移民者艱苦的生活狀態。以往的國內外研究主要從殖民主義、女性主義和生態批評等角度進行解讀,本文將從《野草在歌唱》與《圣經》的互文性角度進行分析。
互文這一概念是在20世紀中期西方結構主義與后結構主義思想發生沖突時出現的[3],代表人物有:克里斯蒂娃、巴特、熱奈特、里法泰爾等。互文性理論是法國批評家朱莉婭·克里斯蒂娃提出的,克里斯蒂娃認為:“每一個文本都是由引文組合而成的,所有文本都可以對另一個文本進行改變和吸納。”[4]互文性理論認為文本之間互相聯系,強調兩個或兩個以上文本間的互相影響,現文本產生于對前文本的吸收和改造。法國批評家熱奈特提出了“跨文本性”這一概念,并概括了跨文本的五個類型:互文性、準文本、元文本性、超文本性、原文本。在《野草在歌唱》中,萊辛將《圣經》中的人物形象、場景、結構、主題等“移植”到她的作品中,并賦予其新的涵義。
一、《野草在歌唱》與《圣經》存在的互文關系
(一)人物的雙重指涉
《野草在歌唱》中的主要人物與《圣經》存在著互文指代,萊辛將摩西、約拿和圣母瑪利亞的形象移入她的作品中,并賦予新的形式、內容和意義。
1.摩西
《圣經》的出埃及記中,摩西是一個先驅者,他帶領受奴役的以色列人從埃及逃離,途中他舉杖擊石,讓水流出來為眾人解渴,求上帝賜予食物讓眾人飽腹,帶領以色列人走出埃及,在幾百年之后回歸家園[5]。摩西的形象從《圣經》延續到了很多作品中,萊辛在《野草在歌唱》中重現了這個原型。《圣經》中的摩西是一個拯救者,萊辛筆下的黑奴摩西在《野草在歌唱》中也是一個拯救者。
第一個方面體現在他對瑪麗的拯救。瑪麗與摩西的接觸讓他們的情感逐漸遞增,兩人的關系讓瑪麗看到了希望。雖然最后摩西盛怒之下殺了瑪麗,但是死亡對于當時的瑪麗來說是一種解脫和救贖。所以,摩西殺害瑪麗也是對她的一種拯救。
摩西的拯救還體現在他對黑人奴隸和自己的拯救。小說中的摩西敢于反抗白人,讓我們重新認識了黑奴,他們也敢反抗,也有能力反抗。摩西的反抗讓黑人奴仆為爭取自由做出了榜樣,他是黑奴的拯救者。在小說的結尾處,摩西因為殺死瑪麗被警察帶走,雖然他自身的結局是悲壯的,但他的一系列反抗行為證明他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黑奴。他沒有像其他黑奴那樣逆來順受,相反,他堅持自我,從這些我們可以看出摩西也是他自己的拯救者[6]。
2.迪克
在《圣經》中,約拿作為先知,負責傳遞耶和華的旨意。一次他出于私心違背了耶和華的命令,為了躲避懲罰,他悄悄登上一艘船。在海面上遇到了風浪,小船隨時有翻船的風險。船上的人發現因為約拿才遇到了這場風浪,于是將他拋下船以平息風浪。由此,世人認為“約拿”是指帶來不幸的人。
《野草在歌唱》中迪克是一個無能者。一方面是指他的性無能,另一方面是指他的工作無能,這一切都歸結于他沒有計劃,目光短淺,聽天由命。所以,附近一些農場主都叫他“約拿”。這也正是萊辛在小說開篇給迪克安上“約拿”綽號的用意所在,她想預先告訴讀者迪克是一個厄運纏身的人,而且他還會把不幸帶給他身邊的人。[7]無論是農場經營,還是婚姻生活,迪克總是不幸的,而且瑪麗的死更加證明了迪克是一個帶來不幸的人。
3.瑪麗
《圣經》中,圣母瑪利亞是耶穌基督的母親,新約中提到瑪利亞還是處女時便受圣神感召而懷孕,誕下耶穌,圣母瑪利亞象征著母愛。
瑪麗這個名字在英文中意味著生活艱難困苦,暗示了《野草在歌唱》中的瑪麗一生注定要遭受貧窮、落寞之苦。她與圣母瑪利亞同名,本來她可以像瑪利亞一樣生兒育女,展現母愛的偉大天性。但是當瑪麗覺得她的生活毫無希望,想生一個孩子來陪伴自己時,迪克卻以生活貧困的理由拒絕了她做母親的要求。雖然瑪麗與圣母瑪利亞同名,但卻有完全相反的命運,不但生不出拯救人類的救世主,就連一個普通女人最基本的做母親的權利都被剝奪了。[8]
(二)場景互文
《圣經》中的荒野叢林是撒旦引誘夏娃,把罪惡散布人間的地獄。荒野常被描述為受到詛咒的土地,是邪惡的環境和人間的另一所地獄[9]。《野草在歌唱》中也存在這樣一個地獄——農場。瑪麗滿懷希望地嫁給迪克,但婚后的生活卻十分潦倒,她的生活完全被改變了。為了這個貧苦的家庭,她拿出了所有積蓄,為經營農場想盡辦法,但都沒有被迪克采納,她漸漸沒有了熱情,沒有了希望。瑪麗的農場生活窮困不堪,生活的不易造成了瑪麗內心的痛苦,農場就是瑪麗心中的地獄。
(三)結構互文
在敘事結構方面,《圣經》遵循的是樂園—犯罪—受難—懺悔—救贖的U型結構,[10]《野草在歌唱》也借鑒了這種敘述模式。瑪麗本來在城市有著一份體面的工作,過著舒適非凡的生活。由于年齡很大還沒有結婚,受到了其他人的議論,她便草率地答應了迪克的求婚。但是,和迪克結婚,到農場生活之后,瑪麗生活貧困、內心苦悶。后來因為迪克生病,她還要到農場與黑人奴仆打交道,她的生活更加落魄不堪。于是,她在農場遇到了摩西,她的生活出現了光亮,雖然最后她死在了摩西手下,但這對于當時的瑪麗來說也是一種救贖。萊辛在建構《野草在歌唱》時使用了圣經的敘事結構,同時傳達了小說的主題思想。
(四)主題互文
《圣經》中亞當、夏娃被誘惑吃了禁果,犯了原罪,需要救贖。耶穌基督因為要替世俗的人們贖罪,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基督教是救贖的宗教。救贖的主題也出現在《野草在歌唱》中。除了上文提到的摩西對瑪麗、黑人奴仆和自己的救贖,救贖主要還體現在托尼身上。托尼是唯一一個知道瑪麗和黑人摩西有曖昧關系的人。雖然他是一個“比較進步的白人”,但還是以一種優越的氣場叫摩西滾開。最后,瑪麗的死以及警長們的調查態度使托尼的看法有了改變。他看到了白人的虛偽,也意識到這種統治是不可持續的。瑪麗的犧牲對托尼是直接的救贖,他的反省只是一個開端,此后會有更多的白人對這種制度進行反思,而所有黑人都將會得到救贖。[11]
二、結語
《圣經》作為歐洲文學的源頭之一,有“書中之書”的美譽,對西方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本文從互文性角度將《野草在歌唱》和《圣經》進行比較,發現小說在人物、場景、結構和主題等方面都體現了圣經故事的表現手段。小說中摩西拯救了瑪麗和無數黑人奴仆,救贖的主題貫穿作品始終,體現了基督教的救贖主旨。通過對兩者之間的互文性解讀,有助于發掘《野草在歌唱》的意義多元性,又深化了對《圣經》傳統的認知,從而使兩者在互為參照的閱讀中達到意義的增值。
參考文獻:
[1]石倩.同床異夢的背后:<野草在歌唱>的空間解讀[J].開封教育學院學報,2019,(07):45-46.
[2]張艷玲,張麗倩.從生態女性主義視角解讀<野草在歌唱>[J].甘肅高師學報,2018,(04):15-19.
[3]Julia Kristeva.Word,Dialogue and Novel,The Kristeva Reader,ed[M].Oxford:Basil Blackwell,1986.
[4]趙簫宇.淺談西方互文性理論的發展[J].科教導刊(中旬刊),2014,(09):201-202.
[5]宋明星.以神話原型批評理論解讀<野草在歌唱>中摩西的先驅者形象[J].赤峰學院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10):139-140.
[6]黃婷婷.淺析<野草在歌唱>中摩西的拯救者形象[J].佳木斯職業學院學報,2016,(07):49.
[7]覃美靜.多麗絲·萊辛<野草在歌唱>的原型批評解讀[J].齊魯師范學院學報,2013,(06):93-98.
[8]馬慈祥.<野草在歌唱>中的象征與暗示[J].時代文學(下半月),2013,(02):167-168.
[9]葉梅.<亞當·貝德>與<圣經>的互文性解讀[J].湖北文理學院學報,2014,35(04):74-77.
[10]張天飛.<紅字>與<圣經>的互文性解讀[J].電影評介,2009,(24):104-105.
[11]向家佳,馬超.替罪羊的悲慘命運——從原型批評理論淺析<野草在歌唱>中瑪麗的悲劇形象[J].齊齊哈爾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12,(01):5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