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數字科技博弈中的歐洲策略

邱 靜

[內容提要] 歐洲在數字科技領域目前處于相對落后的位置，短期內尚難與中國和美國抗衡。在中美科技博弈加劇的形勢下，歐盟和歐洲國家基于經濟利益、國家安全和價值理念等因素，采取了相應策略。其一，從平衡策略逐漸轉為傾向于限制中國科技公司。其二，強調“技術主權”，增強歐洲地區的技術能力和控制力，主要措施有：在數字科技領域加大投資；保護數據安全，促進單一歐洲數據空間的形成；根據歐洲價值理念制定具有影響力的規則。歐洲策略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其體現的趨勢和影響值得重視。數字科技與地緣政治的相互影響越來越大；數字科技監管規則的價值理念色彩增強，存在形成技術聯盟的可能性；技術競爭和規則競爭日益激烈；保護主義趨勢更加明顯。對此，中國需要認清形勢并積極應對。

數字科技是第四次產業革命的重要力量，由數字科技支撐的數字經濟正在成為國民經濟的主要增長點。隨著數字科技領域的競爭日趨激烈，世界主要經濟體加大了爭奪技術領導地位的力度。目前中國和美國在數字科技領域處于領先地位，兩國之間的競爭比較突出。如何應對中美數字科技競爭，如何擺脫數字科技相對落后的局面，成為了歐洲必須面對的重要議題。鑒于歐洲在國際舞臺上的重要地位，其應對舉措能夠影響科技競爭的整體形勢。因此，研討數字科技競爭中歐洲的處境和策略有助于認清當前復雜的國際數字競爭局勢。

一、中美數字科技競爭中歐洲的處境

當前，數字科技與數字經濟重要性日益凸顯，并成為中美戰略競爭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據2017年數字經濟的規模，第一世界是美國和中國，美國為11.50萬億美元，中國為4.02萬億美元。數字技術創新決定著社會財富的增加和綜合國力的發展。目前美國和中國在無線通信技術、人工智能、數字平臺服務等方面處于領先地位，同時兩國在技術的更新換代、市場份額，以及規則和標準的制定方面都存在競爭。而歐洲則相對落后，2017年其信息通信技術行業的數字部分占GDP的1.7%左右，低于中國的2.1%和美國的3.3%。(1)Jacques Bughin， Jeongmin Seong， James Manyika， Lari H?m?l?inen， Eckart Windhagen and Eric Hazan， “Tackling Europe’s Gap in Digital and AI，” Discussion Paper， 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 February 7，2019.歐洲正在失去技術優勢地位，其數字技術水平和應用相對落后。中美兩國在數字科技領域的領先地位和競爭關系讓歐洲國家處于較為尷尬的境地。

一是5G技術。5G網絡將成為未來社會的關鍵性基礎設施，是開發人工智能等新技術的基礎性條件。據估計，2020～2035年第五代技術將以每年0.2%的速度促進全球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2)Karen Campbell et al.，“The 5G Economy: How 5G Will Contribute to the Global Economy，” https://cdn.ihs.com/www/pdf/IHS-Technology-5G-Economic-Impact-Study.pdf.(上網時間：2020年6月12日)國外學者認為，5G技術競賽之所以獨特，是因為中國成為5G技術發展的主要參與者。(3)Lorenzo Mariani and Micol Bertolini，“The US-China 5G Contest: Options for Europe，” IAI Papers 19， September 16， 2019.當前，中國華為公司在全球范圍內領先5G網絡基礎設施的建設和運營。華為、中興等中國企業在全球 5G 技術總聲明專利量中的占比已經超過 30%。(4)武漢大學中美科技競爭研究課題組：“中美科技競爭的分析與對策思考”，《中國軟科學》，2020 年第 1期，第4頁。為此，美國高調提出中國公司參與5G網絡建設的安全問題。2019年5月，美國政府頒布《確保信息通信技術與服務供應鏈安全》的行政令，授權商務部裁定“敵對個體”，旨在將中國產品、服務和零部件“逐出”美國通信網絡。(5)李崢：“美國推動中美科技‘脫鉤’的深層動因及長期趨勢”，《現代國際關系》，2020 年第 1 期，第35頁。同時，美國不斷向歐洲國家施壓，稱華為技術存在安全風險，要求其放棄使用華為公司的5G設備。(6)Andres Ortega，The US-China Race and the Fate of Transatlantic Relations—Part 1: Tech， Values and Competition，Center of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y，January， 2020.在5G網絡建設上，歐洲電信運營商已經與華為、中興等公司進行了廣泛的合作，中國科技公司的技術和設備在歐洲電信網絡建設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歐洲擁有愛立信和諾基亞等高科技巨頭，是全球5G技術發展的第三大中心。就5G設備的市場份額而言，愛立信和諾基亞分別排名第二和第三，僅次于華為。盡管歐洲公司在5G領域的技術水平與華為基本持平，但是整體競爭力仍遜于華為。(7)Lorenzo Mariani and Micol Bertolini，“The US-China 5G Contest: Options for Europe，”IAI Papers 19， September 16， 2019.

二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發展迅速，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美國和中國在人工智能領域都進行了大量投入，而歐洲投入相對不足。例如，2016年美國投資了150億～230億美元，亞洲(尤其是中國、日本和韓國等東亞國家)投資了80億～120億美元，而包括英國在內的歐洲國家只投資了30億～40億美元。(8)Digital Transformation Monitor， USA-China-EU Plans for AI: Where Do We Stand，European Commission， January 2018.之后歐洲國家加大投資，但與美國和中國相比，占比仍然不高。位于布魯塞爾的數據創新中心的報告指出，在人工智能開發的才能、研究、采用、發展、數據和硬件等六個方面，美國都處于絕對領先的位置，中國位居第二。(9)Daniel Castro， Michael McLaughlin and Eline Chivot， “Who Is Winning the AI Race: China， the EU and the United States，” Center for Data Innovation(Brussels)， August 2019.2018年只有4家歐洲公司進入了全球人工智能初創企業前100名。歐洲和美國在使用智能工作流程、認知代理和語言處理等人工智能工具方面的差距可能為16%。(10)Jacques Bughin， Jeongmin Seong， James Manyika， Lari H?m?l?inen， Eckart Windhagen and Eric Hazan， “Tackling Europe’s Gap in Digital and AI，” Discussion Paper， 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 February 7，2019.雖然歐洲國家加大了投資，但是在第一代和第二代人工智能技術上已經相對落后。歐洲國家不得不依賴其不能控制的人工智能發展和應用模式。

三是數字平臺服務。根據聯合國發布的《2019 年數字經濟報告》，中國與美國占全球 70個最大數字平臺市值的 90%，而歐洲的份額僅為4%。(11)洪延青、朱玲鳳、張朝、謝晨曦：“歐盟提出‘技術主權’概念，引領歐盟數字化轉型戰略”，《中國信息安全》，2020年第3期，第70頁。美國公司居于領先壟斷地位，谷歌、亞馬遜、愛彼迎等電子平臺以及推特、臉書等社交平臺占據了歐洲國家絕大部分市場。(12)Laurent L.， “Macron and Merkel are Caught in a New Cold War，” https://www.bloomberg.com/opinion/articles/2019-11-14/technological-sovereignty-france-and-germany-join-a-new-cold-war.(上網時間：2020年2月5日)中國的阿里巴巴、騰訊、字節跳動、百度等大公司也在歐洲擴展服務。歐洲的臉書用戶有3.87億，美國只有1.9億，但歐洲卻缺乏能與美國數字平臺相抗衡的企業。(13)“Facebook by the Numbers: Stats， Demographics & Fun Facts，”https://www.omnicoreagency.com/facebookstatistics/.(上網時間：2020年4月6日)排名前25位的國際數字平臺主要來自美國和中國，它們吸引了最多的訪問量和大部分數據。其訪問的數據越多，創建增值產品的算法改進的速度就越快，產品在世界市場的滲透率就越高，也就能產生更多有價值的新數據，從而形成良性循環。(14)“European Digital Infrasture and Data Sovereignty—A Policy Perspective，” https://www.eitdigital.eu/newsroom/publication.(上網時間：2020年6月20日)歐洲擁有大量寶貴數據，但是這些數據主要被美國大公司所利用。德國軟件公司SAP的專家發表的報告指出，大多數歐洲數據存儲在歐洲之外，即使存儲在歐洲，也在非歐洲企業的服務器上。(15)“歐洲企業依賴美國云服務，專家擔心數據被美情報機構利用”，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4079825940763388&wfr=spider&for=pc.(上網時間：2020年9月12日)這些情況對歐洲創新和增長不利，對歐洲數字產業形成挑戰。

從上述三個方面可以看出，歐洲在國際數字技術競爭中處于不利位置。第一，在數字科技領域目前處于相對落后的位置，短期內難以與美國和中國抗衡。歐洲單一數據市場尚未形成，在某些領域重復投資，某些領域又缺乏投資。(16)World Bank，High-tech Exports，http://data.worldbank. Org.(上網時間：2020年6月10日)而且，歐洲國家難以形成集聚技術和市場能力的大公司。如果歐洲國家不能追趕上美國和中國，那將只能追隨美國或者中國的技術模式。第二，雖然目前歐洲數字科技相對落后，但是歐洲具有傳統技術優勢，其研究機構和技術人才相對充足，擁有較多高科技企業，且數字技術市場巨大，因此，歐洲在數字科技領域具有較大發展潛力。第三，在中美科技競爭和沖突中左右為難。由于歐洲市場的重要性，中美兩國都努力爭奪歐洲市場。一方面，美國施壓歐洲國家，要求其排斥中國科技公司，并希望與歐洲形成技術聯盟。歐洲國家與美國在文化方面同根同源，在安全、經濟方面依存度很高。與中國相比，絕大多數歐洲國家出口美國的數量更大，歐盟與美國之間的直接投資數量超過中國。(17)Miguel Otero-Iglesias and Mario Esteban，“Introduction: Europe in the Face of US-China Rivalry，” A Report by the European Think-tank Network on China (ETNC)，January 2020.另一方面，歐洲國家與中國的經貿聯系日益緊密，中國科技公司的重要性逐漸凸顯。中國是歐盟第二大貿易伙伴，中國在歐洲的投資不斷上升。(18)European Commission，“Countries and Regions: China， ”https://ec.europa.eu/trade/policy/countries-and-regions/countries/china/.(上網時間：2020年5月6日).歐盟在氣候變化、WTO改革等國際議題上需要與中國合作。歐盟的一份戰略文件明確指出，中國既是合作和談判伙伴，也是技術領域領先地位的競爭者和尋求不同治理模式的系統性對手。(19)European Commission，“EU-China - A Strategic Outlook，”https://ec.europa.eu/commission/sites/beta-political/files/communication-eu-china-a-strategic-outlook.pdf.(上網時間：2020年5月6日)一些歐洲電信運營商在歐洲市場和其他市場都依賴華為公司的技術設備。有的歐洲國家認為，華為已經是歐洲較多電信網絡的供應商，更換供應商的成本較大，會導致歐洲更加落后。(20)Lorenzo Mariani and Micol Bertolini， “The US-China 5G Contest: Options for Europe，” IAI Papers 19， September 16， 2019.總之，目前歐洲數字科技相對落后，但有較大潛力，而且，歐洲國家在中美科技沖突中承受了較大壓力。

二、 歐洲的應對策略

面對中國和美國在數字科技領域的領先地位和競爭形勢，歐盟和歐洲國家基于經濟利益、國家安全和價值理念等因素，采取了應對措施。

(一)歐洲從平衡策略逐漸轉為傾向于限制中國科技公司。首先，面對美國和中國的競爭和沖突，歐盟和大多數歐洲國家盡量不選邊站，照顧雙方的訴求以尋求平衡。2019年4月《關于建立歐盟外國直接投資審查框架的條例》正式生效，明確歐盟委員會可以以安全和公共秩序為由對外國直接投資進行調查并發布意見。2019年10月，歐盟委員會發布《5G系統風險評估報告》，認為5G的安全性至關重要，可能存在安全漏洞，非歐盟國家或國家支持的行為體存在較大風險，但未指明針對華為等中國公司。(21)NIS Cooperation Group，“EU Coordinated Risk Assessment of the Cybersecurity Risk of 5G Networks，” https://www.politico.eu/wp-content/uploads/2019/10/Report-EU-risk-assessment-final-October-9.pdf.(上網時間：2020年5月20日)2020年1月29日歐盟委員會正式批準并公布了緩解5G風險的聯合工具箱(toolbox)。(22)程琳琳：“歐盟28國限制但不排除中國企業參與 5G建網”，《通信世界》，2020年第3期，第9～10頁。在發布會上，歐盟委員會相關負責人表示不建議禁止任何公司參與建設5G網絡，表明其不追隨美國步伐的立場。同時，相關指導文件對外傳達了明確信號，即歐盟地區5G市場雖然總體開放但門檻提高，具體開放程度和準入條件交由各成員國自行決定。(23)郭豐、嵇葉楠、黃瀟怡：“5G 網絡安全的歐盟策略與實踐”，《電信科學》，2020年第6期，第135頁。

一些歐洲國家也采用了平衡策略，沒有放棄華為公司，同時加強審查。法國力圖在捍衛本國利益的同時不卷入地緣政治競爭。法國總統馬克龍曾表示，特朗普政府對中國的對峙態度是無益和不必要的。同時，法國已采取措施，對外國公司在高科技領域的活動加強監督。2019年1月法國將其外國投資審查機制的范圍擴大至人工智能和網絡安全等數字領域。法國還通過立法要求電信運營商選擇外國公司建設5G網絡基礎設施之前，必須獲得總理辦公室的批準。(24)John Seaman， “France and US-China Tensions: Bolstering Multilateralism and A More Autonomous Europe，”Europe in the Face of US-China Rivalry， A Report by the European Think-tank Network on China (ETNC)，January 2020.雖然美國一直要求德國排除華為公司參與5G網絡建設，德國內部也有支持美國要求的聲音，但是德國政府一直未作出相應決定。2019年3月德國總理默克爾表示，不會僅僅因為華為或其他廠商來自中國就禁止其參與5G網絡建設。2020年2月默克爾抵制了美國要求從5G網絡中撤除華為設備的壓力。8月德國電信表示，其正在實現5G網絡設備供應商的多元化，不會因為政治因素排除任何一家設備供應商。(25)“Deutsche-telekom Reiterates Opposition to Barring Huawei from Germany，”http://money.usnews.com/investing/news/articles/2020-08-13/deutsche-telekom-reiterates-opposition-to-barring-huawei-from-germany.(上網時間：2020年8月31日)美國政府的施壓引發了西班牙關于5G網絡的辯論。西班牙政府并未將其視作“國家安全”問題，而只是一個可管理的“網絡安全”問題。西班牙主要電信運營商(如西班牙電信)也認為無必要禁止中國公司參與關鍵基礎設施建設，但應當為所有供貨商設定嚴格的安全標準。(26)Mario Esteban and Miguel Otero-Iglesias， “Spain Longs for a Stronger Europe in the Face of US-China Antagonism，”Europe in the Face of US-China Rivalry，A Report by the European Think-tank Network on China (ETNC)， January 2020.2019年11月匈牙利政府稱沒有可以證明華為設備構成安全威脅的證據，并表示不會在5G網絡建設中排除華為公司。

其次，歐洲國家對于如何處理中美科技沖突的意見并不一致。歐盟提供指導性意見，由成員國自行決策。從之前歐洲國家做法相對一致，即不針對性地排除中國公司，轉至做法出現差異，有的國家開始跟隨美國步伐。在中東歐，一些強烈依賴北約軍事保護的國家遵從了美國的要求。羅馬尼亞、波蘭、捷克、拉脫維亞和愛沙尼亞均已與美國簽署了有關5G安全的聯合聲明，并承諾將不允許受到外國政府干涉的公司進入其市場。2019年波蘭以“涉嫌間諜活動”為名逮捕了一名華為員工，并呼吁歐盟和北約制定針對華為公司的統一立場。英國政府起初認定5G設備的風險僅僅關聯網絡安全，希望將其視作技術問題予以處理。2020年1月約翰遜內閣根據英國情報部門的建議，認定使用華為技術沒有安全問題，僅是華為公司要受到35%市場份額的限制。(27)Tim Summers， “Better the Devil You Know? US-China Strategic Rivalry and the UK’s China Policy，” Europe in the Face of US-China Rivalry: A Report by the European Think-tank Network on China (ETNC)，January 2020.2020年7月，英國政府轉變之前的立場，宣布決定停止在5G網絡建設中使用華為設備，表示將從2020年12月31日起停止購買新的華為設備，而且5G網絡中已使用的華為設備必須在2027年前予以拆除。(28)“英國決定5G建設停用華為設備，華為回應：增加英國用戶通訊開支”，https://3g.163.com/news/article/FHHC7NP605129QAF.html.(上網時間：2020年7月14日)英國政府的立場轉變主要源于美國的高壓、保守黨內部的壓力和對華為供應鏈不確定性的擔憂。(29)Natasha Lomas:“UK U-turns on Huawei and 5G， Giving Operators until 2027 to Rip out Existing Kit，” https://techcrunch.com/2020/07/14/uk-u-turns-on-huawei-and-5g-giving-operators-until-2027-to-rip-out-existing-kit/.(上網時間：2020年7月16日)此外，基于各種壓力，2020年7月意大利政府開始考慮取消之前作出的允許華為公司參與5G網絡建設的決定，意大利電信公司在意大利和巴西的5G核心設備招標中將華為公司拒之門外。(30)“意大利電信排除華為，華為：尊重決定，”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2805695518527668&wfr=spider&for=pc.(上網時間：2020年831日)

最后，雖然歐洲國家做法存在差異，但是由于美國施壓增強、歐洲對技術領先地位的追求，以及對技術涉及的安全和價值理念等問題的偏見加深，總體趨勢是從照顧中美兩國訴求的平衡策略，轉為傾向于限制中國科技公司，如加強針對性的安全審查、更加傾向于歐洲供貨商和限制中國公司參與范圍等。2020年歐盟委員會公布關于5G風險的指導文件，敦促成員國評估特定供應商可能帶來的風險，包括其總部所在地、必須遵守的有關監視方面的法律，以及針對監視請求可以采取的司法途徑。歐盟委員會呼吁成員國從其5G網絡的關鍵或敏感部分排除高風險供應商，包括網絡骨干網和管理數據流量的核心網絡。(31)Laurens Cerulus， “Europe’s Huawei Plan Explained，”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europe-eu-huawei-5g-china-cybersecuritytoolbox-explained/.(上網時間：2020年5月3日)2020年8月馬克龍表示，法國不會把任何一家公司排除在5G建設項目之外，但同時他也表示，法國的戰略將基于“歐洲的主權”，出于“信息安全”考量，他更傾向于在5G領域使用歐洲本地供應商的設備。(32)“France Won’t Ban Huawei but Favors European 5G Systems，”https://www.wivb.com/news/world/france-wont-ban-huawei-but-favors-european-5g-systems/.(上網時間：2020年8月30日)近年來德國對外資的審查日趨嚴厲，尤其是對重點行業與技術進行重點審查。2020年德國信息技術安全署公布了5G網絡設備供應商的審核標準，其中沒有針對華為的特殊條款，但是，德國會根據嚴格的法律規定對設備供應商加強安全審查，強調從可信賴的供應商獲得核心基礎設施的組件，并且進一步實現供應商的多元化。

(二)歐洲提出技術主權戰略。為了避免追隨美國或中國技術模式的前景，歐盟更加強調“技術主權”，努力增強歐洲地區的技術能力和戰略自主性。新冠疫情的蔓延讓歐洲國家更加意識到數字技術的重要性和全球供應鏈存在的問題，從而更加堅定了其增強技術主權的決心。新一屆歐盟委員會已將增強歐盟數字技術能力作為首要任務。(33)Mark Scott，“What’s Driving Europe’s New Aggressive Stance on Tech，”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19/10/28/europe-technology-silicon-valley-059988.(上網時間：2020年5月3日).2020 年2月歐盟委員會連續發布了三份重要的數字戰略文件，即《塑造歐洲的數字未來》《人工智能白皮書》和《歐洲數據戰略》。截至2020年3月，歐盟委員會已經計劃了幾項立法提案，涵蓋了人工智能、關鍵領域參與者風險控制以及數據管理等方面。這些措施的主要目的就是，在美國和中國占據主導地位的領域增強歐盟的技術實力，擁有對技術的控制力，保護歐洲尊崇的個人權利。(34)Frances G. Burwell and Kenneth Propp，“The European Union and the Search for Digital Sovereignty: Building ‘Fortress Europe’ or Preparing for a New World?” Atlantic Council Future Europe Initiative， June， 2020.歐洲學者認為，歐盟的技術主權蘊含了四個要素，即文化、控制、競爭力和網絡安全。在文化方面，歐盟需要捍衛其價值觀和市場法規；在控制方面，歐盟需要利用政策工具來控制數字經濟的成果以及如何使用現代數字服務；在競爭力方面，增強歐洲企業在世界市場競爭的能力以及歐盟制定國際規則和標準的能力；在網絡安全方面，注重在全球數據環境下保護個人數據和企業數據的安全。(35)Matthias Bauer and Fredrik Erixon，“Europe’s Quest for Technology Sovereignty: Opportunities and Pitfalls， ”ECIPE Occasional Paper， No.2, 2020.

為了增強技術主權，歐盟及其成員國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

第一，在數字科技領域加大投資。歐盟委員會計劃了價值為1000億歐元的歐洲主權基金，擬將投資于歐洲相對落后的戰略性領域。(36)“EU Floats Plan for 100bn Sovereign Fund，” https://english.republika.mk/news/world/eu-floats-plan-for-e100bn-sovereign-wealth-fund/.(上網時間：2020年6月3日)例如，歐洲十分重視在云服務設施方面的投資，而云服務是現代數字基礎架構的重要組成部分。總部位于美國的亞馬遜網絡服務在托管企業數據的全球市場中占比1/3，微軟和谷歌緊隨其后，分別占據16%和7.8%的市場。(37)Kenneth Propp，“Waving the Flag of Digital Sovereignty，” https://www.atlanticcouncil.org/blogs/new-atlanticist/waving-the-flag-of-digital-sovereignty/.(上網時間：2020年6月3日)為了擺脫對美國公司的依賴，2019年10月法國和德國兩國政府聯合國家工業公司宣布GAIA-X項目，旨在連接歐洲各地的云服務提供商，使用開放的技術標準以及共享的數據隱私和安全標準，以方便企業在網絡內自由移動工業數據。(38)“Germany， France Sign Common Paper to Support European Cloud Infrastructure Gaia-X，”https://www.telecompaper.com/news/germany-france-sign-common-paper-to-support-european-cloud-infrastructure-gaia-x--1327334.(上網時間：2020年5月20日)2020年2月歐盟委員會發布《歐洲數據戰略》，明確將“減少其在云基礎架構和服務中的技術依賴性”作為歐盟的優先事項，其重要舉措之一便是資助建設歐洲云聯盟設施。歐盟委員會承諾投入20億歐元，成員國和業界投入額外資金，總計投入40億～60億歐元，目標是要在戰略性領域建立“在整個歐盟范圍內通用、可互操作的數據空間”。(39)“Communication from the Commission to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the Council， the European Economic and Social Committee and the Committee of the Regions，” https://ec.europa.eu/info/sites/info/files/communication-european-strategy-data-19feb2020_en.pdf.(上網時間：2020年6月5日)歐盟委員會還指出應當在歐洲云聯盟與成員國倡議的GAIA-X等項目之間加強協同。

第二，保護數據安全不受他國影響，促進本地數據的利用和單一歐洲數據空間的形成。《歐洲數據戰略》的實際主導人是法國前經濟部長蒂埃里·布雷頓，他認為“留住數據、用好數據就是歐盟企業成功的關鍵”。(40)洪延青、朱玲鳳、張朝、謝晨曦：“歐盟提出“技術主權”概念，引領歐盟數字化轉型戰略”，《中國信息安全》，2020年第3期，第70頁。除了構建歐洲云服務設施之外，歐洲還采取措施保護數據安全和促進對本地數據的利用。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例》禁止在歐盟境內運營的公司遵守第三國對數據的單方面要求，并明確只有根據國際協議提出的要求才能得到滿足。歐盟委員會指出美國《云法案》引起了針對相關國家是否遵守歐盟數據法規的合理關注，并鼓勵盡快締結《美國—歐盟云法案協議》。(41)“Communication from the Commission to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the Council， the European Economic and Social Committee and the Committee of the Regions，” https://ec.europa.eu/info/sites/info/files/communication-european-strategy-data-19feb2020_en.pdf.(上網時間：2020年6月5日)一些歐洲國家也尋求抵制美國執法部門對數據的要求。法國政府的一個委員會發布報告，建議擴大現有法規阻止適用外國法律的范圍，以防止企業遵守他國在數據方面的要求。(42)Kenneth Propp，“Waving the Flag of Digital Sovereignty，”https://www.atlanticcouncil.org/blogs/new-atlanticist/waving-the-flag-of-digital-sovereignty/.(上網時間：2020年5月20日)有的歐盟成員采取了“數據本地化”措施，以防止某些類別的數據被轉移至境外，尤其是有關個人健康數據和特定業務部門使用的數據。(43)Nigel Cory， “Cross-Border Data Flows: Where Are the Barriers， and What Do They Cost，” http://www2.itif.org/2017-cross-border-data-flows.pdf?_ga=2.63382255.1306428313.1587045825-1501175350.1587045825.(上網時間：2020年5月2日)同時，歐盟通過禁止歐盟內部針對非個人數據的本地化措施和采用數據共享策略以實現單一歐洲數據空間。歐盟法規禁止歐盟內部本地化措施旨在確保歐盟內非個人數據的自由流通，除非相關措施具有公共安全的理由。(44)“Framework for the Free Flow of Non-personal Data in the European Union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of 14 November 2018，” Regulation 2018/1807， Article 4 (2018)歐盟的數據戰略將推動在戰略經濟部門和公共利益領域發展共同的歐洲數據空間。除已有的歐洲開放科學云外，歐盟還將支持建設覆蓋工業(制造業)、綠色協議、移動、衛生、金融、能源、農業、公共管理、技能等九大領域的數據空間。

第三，根據歐洲價值理念制定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規則。歐盟強調打造以個人權利為中心、充分體現歐洲價值觀的數字規范框架。歐盟的國際地位在較大程度上源于其在貿易和監管方面的實力，(45)Annegret Bendiek and Barbara Lippert， “Positioning the European Union within the Sino-American Rivalry，” SWP Research Paper 4， April 2020， Berlin.還表現在其制定規則的意愿和能力。

首先，強化個人隱私保護。這是歐洲十分看重的個人權利，是其實現技術主權最初的動力。歐盟制定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被稱為全球范圍內最嚴格的個人數據保護法規。條例不斷強化數據主體的各項權利，除了完善之前已經明確的權利之外，還增設了一系列權利，如遺忘權、限制處理權、持續控制權和拒絕權等，并且加重了數據控制者和處理者的數據保護責任。

其次，歐盟委員會發布了《人工智能白皮書》，勾勒出了人工智能監管制度的關鍵要素。歐盟立法將統一目前成員國針對人工智能的不同監管方法；采取基于風險的、針對特定部門的方法進行監管；識別高風險領域和應用；提出測試要求，以確保高風險的人工智能系統在投放市場之前符合安全性、公平性和數據保護的要求。(46)Mark MacCarthy and Kenneth Propp， “The EU’s White Paper on AI: A Thoughtful and Balanced Way Forward，”https://www.lawfareblog.com/eus-white-paper-ai-thoughtful-and-balanced-way-forward.(上網時間：2020年5月3日)

最后，歐盟和一些歐洲國家計劃征收數字服務稅。數字公司繳納的企業所得稅稅率比傳統行業低，因為數字公司在無實體存在的情況下仍可通過與用戶的互動來獲取收入。法國立法明確對數字公司的總營業額征收3%的稅。奧地利、匈牙利、意大利和英國等國家也宣布了征稅計劃。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發布的報告裁定法國征收數字稅具有歧視性，美國政府宣布考慮對高達24億美元的法國商品征收關稅。2020年1月，特朗普總統和馬克龍總統通過談判同意暫不征收數字稅和關稅，并承諾通過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進行多邊稅收談判。歐盟委員會主席已承諾，如果OECD到2020年底仍未達成協議，則將出臺新的歐盟稅收法規。

三、 歐洲策略的局限性及影響

在國際數字科技競爭中，歐洲的策略旨在維護其自身利益、提高技術競爭力和增強戰略自主性，但是相關對策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某些因素可能妨礙歐盟和歐洲國家數字技術發展戰略的落實，不利于歐洲數字技術能力的提高和數字經濟的發展。

第一， 歐洲國家在數字科技領域的某些決策受到地緣政治等因素的影響，與歐洲維護自由開放經濟秩序的立場相左，并且會帶來較大的經濟成本。歐洲國家主張維護自由開放的國際經濟秩序，但是在數字科技領域，一些歐洲國家基于政治原因作出影響市場主體行為的決定，使得數字科技與地緣政治相關聯，其市場具有較大的不確定性。同時，相關決策會增加市場行為主體的運行成本。電信公司沃達豐曾作過評估，由于電信公司已經大量采用華為設備，禁用華為產品將產生數億英鎊的成本，也可能使英國在5G發展中喪失領先地位。(47)“英最快年內排除華為5G建設 或為此付巨大代價”，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1433881812865580&wfr=spider&for=pc.(上網時間：2020年8月31日)

第二，歐盟和一些歐洲國家陸續出臺規定，對數字科技領域的外國供貨商進行安全審查，提出非歐盟公司應當具有“政治可信賴性”(political trustworthy)，但對此如何評定則尚無清晰規定。如果國家需要考慮參與提供關鍵公共基礎設施的公司的政治背景，那么就需要更具體地定義這些公司被期望作出何種政治承諾。如果科技公司被認為受到其他國家的不正當影響，那么需要明確何種證據才能證明其受到不正當影響。如果歐洲國家不能為“政治可信賴性”的要求提供明確客觀的標準，那么基于這些理由的決定都將被視作任意行為，從而對歐洲的法律秩序構成威脅。(48)Tim Rühlig， John Seaman and Daniel Voelsen， “5G and the US-China Tech Rivalry — A Test for Europe’s Future in the Digital Age，” Germa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and Security Affairs， No.29， June 2019.

第三，歐盟和歐洲國家推崇的技術主權和在相關領域加大安全審查等措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技術保護主義的趨勢。雖然歐盟官員否認技術主權是一種保護主義，但有聲音提出歐洲范圍內的數據應當讓歐洲公司優先使用，還認為應當拆分或者排除非歐盟大公司。(49)Janosch Delcker， “Thierry Breton: European Companies Must Be Ones Profiting from European Data，”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thierry-breton-european-companies-must-be-ones-profiting-from-european-data/.(上網時間：2020年5月3日)；Foo Yun Chee， “EU’s Vestager Says Breaking Up Companies Is Last Option，”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eu-antitrust-vestager/eus-vestager-says-breaking-up-companies-is-last-option-idUSKBN1WN1PS.(上網時間：2020年4月16日)歐盟也在考慮改變競爭法規，對外國大公司采取較為強硬的路線，讓規則有助于創建“歐洲冠軍”。一些歐洲國家頒布了旨在壓制外國科技巨頭同時促進本國企業發展的立法。在5G領域一些歐洲國家傾向于愛立信、諾基亞等歐洲本土公司。以技術來源地為由排除外國技術也許是解決技術信任問題的可靠方法，但是這種做法會付出代價，包括減緩產業和經濟的發展。(50)Luukas Ilves and Anna-Maria Osula， “The Technological Sovereignty Dilemma — and How New Technology Can Offer a Way Out，” European Cybersecurity Journal， Volume 6， Issue 1， 2020.

第四，歐洲十分看重個人權利和倫理道德，強調塑造歐洲技術模式，但是過于強調個人權利會與企業的商業自由和技術創新存在沖突。歐盟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全方位保護個人數據。雖然不少國家借鑒這個條例的規定，但是歐盟的規定仍然是最嚴格的。這種嚴格的規定雖可有效保護個人數據，卻也在較大程度上增加了企業的合規成本，尤其是小企業一般難以承受加重的負擔，會處于更加不利的位置。而且，條例的規定讓企業較難實現數據的跨境流動，增加了企業運營的不確定性；如果沒有將數據傳輸到國外的可持續機制，小企業可能會從其全球供應鏈中分離出來，有的可能被迫完全退出市場。(51)Keir Lamont and Alex Roure，“5 Steps To Secure Global Data Flows Post Schrems II，” July 21， 2020.在人工智能領域，歐盟和一些歐洲國家提出了個人權利和倫理道德方面的要求，這會加強相關技術的適當性檢測。這些規定具有合理性和必要性，但是過嚴的規定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企業自由創新和技術進步的速度。

第五，雖然歐盟盡力協調各成員國的立場，但是由于歐洲國家具有較大的政策自主空間，不僅不易形成統一戰線，也較難形成單一數據市場。在5G問題上，基于政治和商業等因素的考慮，歐洲不同國家立場有所差異，這使得歐洲地區面對他國壓力時力量相對分散，影響其在地緣政治較量中的力量聚集。同時，歐盟旨在通過《歐洲數據戰略》建設單一數據市場，但是內部市場的分散化仍然是影響單一數據市場進程的最大問題，而且各成員國在數據領域的立法進程存在差異。對此，有的歐洲國家已經開始積極調整法律規則，例如芬蘭出臺法律，允許出于科學研究目的利用健康和公共數據，而有的國家的立法進程則明顯落后。規則不統一，或者進程不統一，將會影響歐盟數字科技戰略的落實。

同時，歐洲策略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并影響數字科技的競爭形勢、發展特點及趨勢。

首先，數字科技與地緣政治的相互影響越來越大。某些歐洲國家將數字技術與國家安全相聯系，基于地緣政治因素排除特定國家的科技公司；歐盟提倡技術主權，希望通過提高技術能力獲取戰略自主性，增強地緣政治力量。這些都表明，基于技術作為國家力量的關鍵要素，以及數字經濟和數字安全的重要性，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應用必然會滲入復雜的國際政治元素，各方在競爭中將會更加注重運用政治手段限制他國發展和應用技術的能力，并壯大自身的技術力量，從而增強綜合國力和國際話語權，進一步實現對技術的控制。

其次，數字科技監管規則的價值理念色彩增強，存在以價值理念為基礎形成技術聯盟的可能性。數字技術關聯隱私保護、倫理道德和信息安全，有時會涉及個人權利和商業自由的沖突，以及個人權利保護和國家管控模式等議題。價值理念、國家治理模式不同，將導致某些國家的企業遭受不公正對待的現象增多。一些歐洲專家認為，可以與在價值理念、法律規定方面類似的國家形成技術聯盟，以應對不同的技術發展和應用模式。(52)Andrea Renda，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owards a pan-European Strategy，” in Carla Hobbs (ed.)， Europe’s Digital Sovereignty: From Rulemaker to Superpower in the Age of US-China Rivalry， European Council of Foreign Relations， Essay Collection， July 2020.

再次，國際數字科技領域的技術競爭和規則競爭日益激烈。歐洲國家本就擁有相對成熟的技術力量和人力資源，具有傳統技術優勢，如今進一步加大對數字領域的投資，勢必會讓數字科技競爭更加激烈。同時，歐盟具有較強的規則制定能力，擁有巨大的市場，因此，歐盟規則常常具有國際影響力，形成“布魯塞爾效應”(53)布魯塞爾效應，是指歐盟憑借市場力量單方面監管全球市場的能力。布魯塞爾效應的結果是，隨著企業自愿推廣歐盟標準來管理其全球業務，僅市場力量往往就可以把歐盟標準轉變為全球標準。。歐盟尋求技術主權將會進一步加強其制定規則的意愿和能力，并將進一步提升歐盟規則的國際影響力，向世界推出更多歐洲標準，從而使國際規則制定的競爭更加激烈。

最后，數字科技領域的保護主義趨勢更加明顯。數字科技領域有“贏者通吃”的特點，大企業掌握主要的技術、平臺和市場，而且大企業主要集中在少數幾個國家，導致其他國家擔憂被他國大企業壟斷市場和技術以及本國數據安全和失去規則制定話語權。正是基于這些憂慮，歐盟倡導技術主權，對外國公司加強安全審查，形成歐洲自有的數字設施，給予歐洲企業更多機會，從而增強歐洲對技術的控制力。這些措施可能刺激其他國家予以效仿，從而擴大國際數字科技領域的保護主義趨勢。

針對歐洲在數字科技領域采取的相關策略，中國需保持清晰認識并積極應對。一是中國需要與歐盟求同存異，拓展共識，共同維護多邊主義和自由開放的國際經貿秩序。2020年9月8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在全球數字治理研討會上發起《全球數據安全倡議》，表示將為加強全球數字治理貢獻中國智慧。(54)“王毅：中國愿發起《全球數據安全倡議》”，人民網，2020年9月8日。可重點就歐洲關切的數據安全做好增信釋疑工作，穩定歐盟的立場，避免歐盟對中國數字科技發展形成錯誤認識，防止其與美國組成針對中國的技術聯盟。二是來自歐盟、美國的技術競爭會更加激烈，應進一步加大數字科技領域的研發投入，保持重點戰略領域的競爭優勢。三是中國科技企業需要加強對其他國家規則的學習，做好合規工作以及因政治因素而受到不公正對待的應對準備。四是完善外商投資安全審查機制和數據安全規定，形成一定的反制效應。五是密切關注歐盟和歐洲國家在數字科技領域制定的規則，學習研究歐洲的技術模式，在此基礎上制定符合本國利益同時與國際規則相符的法規，努力爭取國際規則制定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