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外一首）

王春燕

（我在燈下讀伍爾芙，撞見她意識流墻上的斑點）

剛用葡萄榨的汁，您胃口好些了沒

點了點頭，一棵被壓垮了的香樟樹

瞧，沒什么好掛念的，看我

枝繁葉茂，也有了一門手藝呢

眼部肌肉群掉隊了，頻頻白眼

細胞這么微小，可算見識到它強悍的一面

哎呀，生命可真稀奇

今天，昨天，明天

手電筒照亮一米開外，有個光圈

像是跳進去，就能按下重啟鍵

再給我買支巧克力雪糕，這次得拿穩了

決不讓地板占盡便宜

日歷瘦得皮包骨頭

照照鏡子竊喜，像要一頁一頁撕碎憂愁

珍珠散了一地，撿不完，也不再有人稀罕

曾經可都是掌上明珠呀

蒼蠅尋著味兒過來了

竟也唾棄這，一肚子“壞水”

再不圓滿，他還是畫下句點

千次萬次，總要道一句別

那一洼池塘留給你

趕明兒再來釣魚吧，時間有得是

太陽準會，把后背烤得暖洋洋

還有幾條傻里傻氣的小狗，圈在腳邊

家兔與豚鼠

一抹月光鉆進屋子

被寒風吹散成螢火

撒在她臉上

涼涼的，癢癢的

七年來，她已經習以為常

她知道

明天太陽依舊會升起

她會接著老去

她還是一個人，孤零零

閉上眼，等白晝和夜晚上演

重復的劇情

那個新來的小家伙，驚惶失措

躥過來，躥過去

把她的毛發，當成

玉米穗鋪成的毯子

從點點微光中

嗅到了熟悉的麥子氣味

怯弱的靈魂被一瞬間，點醒

把頭扎進那個

母親般的懷抱

她，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