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世紀女畫家何香凝在廣西的藝術創作和活動

李 微

20 世紀的中國社會波瀾壯闊、跌宕起伏。新文化運動對中國美術及藝術觀念的更新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沖破了以往傳統的封建等級觀念，使藝術得到多元化的發展。新時代的藝術家在藝術上吸取營養，在思想上得到了極大的解放。地處中國西南邊陲的廣西，也受到了這一波浪潮的影響，當地政府開始重視文化教育，聘請了許多文化名人到廣西講學、辦展。大量著名的美術家到廣西活動，發展美術教育，開辦講座、舉辦畫展、開設學堂，使新美術在廣西找到了發展的沃土，實現了傳統中國畫在當代的轉型。當時在廣西的畫家群體受到桂林抗戰文化和現代美術的影響，逐步形成了有地域特色的繪畫流派，廣西繪畫在這期間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藝術成就。

陳獨秀在《新青年》中著文批判封建禮教對女性的迫害，他呼吁：“我們相信尊重婦女的個性和權利是目前社會進步的實際需要。同時，我們也希望女性能充分認識到她們對社會存在的責任。”在新文化精神的感召下，很多女性紛紛走出閨閣投身社會，向根深蒂固的封建倫理傳統挑戰，尋找自身價值，自覺地把婦女解放與民族解放緊密結合在一起。20 世紀初的女畫家群體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形成的。以近代女性解放運動領袖何香凝為例，她早年赴日留學，她的繪畫題材、創作方法、目的與風格，都在女性數千年的創作歷程上具有特別的象征意義。和階級、種族等問題一樣，女性問題的提出和反思構成了藝術社會的新視角，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成為新時代女畫家的標桿。何香凝從最早參加孫中山的同盟會，到晚年擔任中國美術家協會主席，是非常杰出的社會公眾人物，展現了女性藝術家在現代文化建設中的地位，揭示出“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的個人文化傳統的最高境界。“女子書畫會”的成立直接得到了黃賓虹等一批著名書畫家的支持，在社會上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在這期間，她們編輯出版了《中國女子書畫》特刊四期，影響巨大。女性書畫解放思潮如同燎原之火奔向全國。20 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杭州、北京、廣州等重要都市的新女性、女文人、女畫家一時間如雨后春筍般活躍于社會，用她們的才華影響著社會。廣西女畫家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開始萌芽并不斷發展，一直到后來，在1989 年成立了“桂林女子書畫協會”，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秀雅嫻靜的優秀女畫家。

1941 年12 月，太平洋戰爭爆發，隨后香港淪陷，何香凝在共產黨組織的安排下與家人歷經苦難，輾轉來到桂林。她的女兒廖夢醒寫道：“母親之所以去桂林，一方面因為當時桂林聚集了許多廣東、香港疏散去的，不愿在日寇鐵蹄下當順民的愛國人士，其中不少是母親的好友，如柳亞子、李章達、蔡廷鍇、陳此生等。另一方面，在桂林握有地方實權的桂系李濟深等人是反對蔣介石的。”何香凝到桂林后生活簡樸，除了地方政府資助和朋友支持，大都以賣畫為生，在艱難的環境下，她在桂林創作了很多繪畫作品，以梅、蘭、竹、菊為主要題材，逐漸形成了新的藝術創作風格。

何香凝在這一時期，以“歲寒三友”為主要題材，傾注了自己飽滿的愛國激情，表現了服務民族、民主革命斗爭的特別寓意。中國文人自古熱愛這類代表高尚品格及崇高理想的題材，何香凝以女性視角，用高潔的、鐵骨錚錚的梅花寄喻她振興中華的心思，寓意高遠，旨在喚醒中華民族振興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在廣西的繪畫創作中，何香凝沒有把視點直接對準自己的生活空間，但是在表現形式上會流露出女性的繪畫語言。例如她的《臘梅》，以梅花為題材，枝干強勁，穿插疏密有致，整個畫面明快清晰，用筆收放自如，氣氛濃烈，充滿女性主義視角下的愛國精神。她的畫作顯露出一種優雅、委婉的東方女性氣質，借物抒情，表現了當時女性追求自由與民族解放的社會思想。

何香凝繪畫創作的來源之一是近代日本畫。1920 年以前的作品多有日本畫的痕跡，也有學者把這些畫歸類到日本畫的范疇。日本畫的一些基本觀念和技法也影響了何香凝后來的繪畫創作。在何香凝留學的時代，日本畫壇十分活躍，融合了大量西方造型、色彩的觀念，形成了手法寫實的新日本畫。何香凝早年在高劍父的指導下學習繪畫，后隨夫東渡日本，受日本畫影響比較大，所繪的老虎、獅子走獸用筆痕跡比較弱，注重渲染，有日本畫的痕跡。

何香凝早期繪畫筆法細膩、渲染精嚴，幾乎是十分完美地體現了日本畫的精神內涵。抗戰以后繪畫風格轉變，轉變為用大筆水墨、塊面分明的畫面表現民族氣節的中國寫意畫。何香凝把這兩種繪畫風格融會貫通，注入女性細膩入微的情感，注重環境、氣氛方面的刻畫，體現出女性開朗、堅強而富有思想的精神面貌，對嶺南畫派和當時的畫壇有積極影響。

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的歷史背景下，中國文藝工作的重心開始轉向抗日救亡運動。繪畫成為動員、團結民眾和宣傳抗日的有效手段之一，抗戰美術極大地影響了廣西美術創作。受歷史背景和環境的影響，當時活躍于廣西桂林的何香凝藝術風格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在桂林期間，何香凝的作品主要以中國畫的形式借物抒情，注重中國傳統用筆用墨，題材采用中國文人傳統所繪的“歲寒三友”“梅蘭竹菊”等，表達自己對祖國團結、對民族抗戰的情感寄托。此時的畫風和早年的作品相比，有較大的區別。

20 世紀初期中國美術史上的女畫家受到西方文化思潮的影響，融匯中西，獨辟蹊徑，不僅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自強自立，還教書育人。何香凝等優秀的女畫家，更在祖國風雨飄搖時“慷慨赴國難”，表現出了極大的勇氣。也許她們中很多人后來被歷史遺忘，也許今天人們只能說出極少數女畫家的名字，盡管她們中很多人因為戰爭災難沒能留下傳世作品，但是她們作為女性改革先鋒，用教育實踐推動了中國教育的發展，證明了中國女性畫家獨立的思想和才華，值得我們尊敬與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