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嬰戲”是以嬰童為主要題材,展示社會風俗面貌,展現嬰童現實生活狀態的藝術作品。在中國傳統藝術長河之中,嬰童形象流傳久遠,由于政治、經濟等各方面原因,宋代嬰戲題材的藝術作品表現形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展示內容異常豐富,展現形態各異,不論是繪畫作品,還是器物造型,都是雅俗共賞、精雕細琢、精妙絕倫,廣為世人所喜愛。不僅如此,嬰戲題材作品普遍具有很高的文化生活趣味及藝術探索價值。本文通過解讀眾多嬰戲題材的藝術作品來探討其藝術特征及藝術價值。
關鍵詞:宋代 嬰戲題材 藝術特征 文化內涵
宋代在其經濟繁榮、政治穩定、思想開放時期,市民文化猶如雨后春筍般發展起來。豐富的市井生活,給藝術創作帶來了全新的靈感,以民俗文化為主題的作品,契合了當時市民的審美需求。文人墨客創作題材不再拘泥于展現上層社會和宗教信仰,而是側重于將市井之美展現出來,充分迎合世俗審美。嬰戲題材表現形式的興起與當時統治者倡導的思想相呼應,多子多福,人丁興旺,傳宗接代作為一種情結牢記于百姓之心。無論是上流社會還是平民百姓,無不希望達成此心愿。麒麟送子、五子登科等民俗理念都可以看出古人對于嬰童的期望,這也是嬰戲圖在宋代廣泛發展的重要因素。
一、應用廣泛、內容豐富的嬰戲題材
嬰童形象在中國傳統藝術長河之中存在已久,宋代嬰戲題材的藝術作品更是達到巔峰,形式風格豐富多彩,各具特色。嬰戲題材融闊范圍之廣,成為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欣然接受的藝術形式。
宋代可以稱得上是中國繪畫的“黃金時期”,世俗化風格作為嬰戲畫中獨具一格的特點,廣為流傳,其內容生動活潑,展現嬰童性格行為特征,同時也表露出作者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此同時,宋代人民清閑自在、富裕幸福的生活和當時畫院制度的興起使得繪畫題材突破了先前思想的限制,一改唐代創作題材局限于貴族和宗教的限制,開始著眼于世人,提煉于百姓生活,表達平民的現世生活,主打世俗風格,開創宋代人物畫作的獨特領域。其中嬰戲圖形成獨立的藝術面貌,以表現嬰童趣樂為主題,呈現出空前的繁榮景象。
蘇漢臣,北宋宣和年間任畫院待詔。畫史記載其擅畫釋道人物,尤其擅繪畫嬰童。他的《秋庭嬰戲圖》畫面描繪秋天的景色,畫中一男一女兩名嬰童,斂聲屏氣鉆研著玩偶,聚精會神,貌似已經忘卻外界的喧囂。這幅作品也表達了作者對于故國的馳念,從側面表露出作者秉承的那種平安穩定的生活態度。蘇漢臣的《百子嬉春圖》作為小品繪畫的代表作,布局精妙繁復,將百余名嬰童錯落有致而合理地分配,富有美感的同時,也反映出他高超的繪畫技藝。
毫不夸張地說,宋代嬰童題材占據名人畫士創作作品的半壁江山,不僅是蘇漢臣,還有眾多知名畫家對于嬰戲題材有相當深厚的研究,他們創作的作品生動傳神,一些優秀作品至今流傳于世。在創作過程中,作者會根據不同的角度來描繪孩童,細致地描繪出孩童生活中的細節,造就了當時嬰戲題材的多姿多彩。
宋代經濟繁榮,手工業應運而生,嬰戲圖的盛行使得嬰戲裝飾作品也廣泛流行開來,在此期間,嬰童形象不僅在繪畫作品中頻頻出現,也大量出現在織繡、陶瓷、玉器等工藝美術中,創作形象生動有趣,受到了社會的廣泛喜愛和推廣。各式各樣的藝術產品展示出一幅童趣盎然、富有生機的藝術畫卷。
經濟實力日益提升,使得制瓷業發達。受政治、民俗心理和幼教觀念的影響,嬰童題材在瓷器上的應用也極為豐富。當時窯口較多并各具特色,北方的磁州窯是當時最大的民窯體系,分布區域廣泛,品種繁多、質量上乘。嬰戲裝飾題材相當盛行,尤其是以瓷枕上的白地黑花嬰戲紋為最多,描寫了嬰童活動的種種畫面,表達方式生動自然,展示出當時嬰童日常玩耍的場景,作者寥寥幾筆勾畫,就可清晰表達出嬰童那種頑皮活潑、天真可愛的特點。
能工巧匠們巧妙地把嬰童形象和生活用品相結合,更加貼近市民生活,如宋定窯白釉孩兒枕就是典型的作品,可以感受到作品的含義超出了本身,表達的多是當代民族的生活態度和生活理念。這些作品在滿足人們基本需求的同時,進一步改善,進行精神層面的追求,從側面也看出民間祈求生活幸福、兒女多子多福的心理需求。
嬰童形象作為當時流行裝飾題材自然少不了在金銀細軟等工藝美術作品中的呈現。宋代玉石成為市井信仰吉祥之物,玉雕嬰童數量眾多,市民對玉情有獨鐘。溫潤細膩的玉石和嬰童晶瑩剔透的肌膚完美結合,造型栩栩如生。整體風格傾向于世俗化,表現寫實,充分展現了對市井生活的觀察及熱愛,例如持荷童子、戲耍童子,他們個個神態不一、惹人喜愛。在浙江衢州出土的《金娃娃》,為黃金材質鑄造而成的裸體小孩,造型獨特,雙膝撲地呈匍匐狀,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面露可愛的笑容,頭部前額有“桃形”發型,左手持蓮枝負于背,右手握環。頸部帶有項圈,雙腳帶有腳環,可愛活潑。
宋代的嬰童題材作品盛行,已經逐漸轉變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各種藝術形式的展示,也將這種獨特性表達得淋漓盡致。這些作品內容極為豐富,題材和表達內容也和現實生活緊緊相連,表達出活潑、歡慶的生活情調,影響范圍廣,不僅在市井廣為流傳,在上流社會也受到贊賞。
二、主題寫實、造型生動的嬰戲題材
宋代嬰戲題材創作思路廣泛,民俗化色彩不斷加強,畫面充滿濃郁的生活氣息,逐漸貼近真實生活。宋代畫家的作品經常根據嬰童玩耍的實際情況來實地取材,嬰童玩耍的游戲內容豐富多彩,貼近生活,他們娛樂方式的一大特點是隨著一年四季環境的變化而變化。春天來臨,大地春回,生機勃勃,兒童在室外玩耍。《百子嬉春圖》就展示了兒童正在歡快地放著紙鳶。春天不僅可以放紙鳶,還可以賞花、抓蝴蝶等。到了炎熱的夏季,兒童為了降溫,會把水邊當作嬉戲玩耍的好去處,他們釣魚捉蝦、采蓮蓬、游泳,玩得不亦樂乎。宋代的《長春百子圖》便畫出了夏季的特點,描述兒童在夏季嬉戲玩耍的場景。秋季,碩果累累,打大棗成了兒童娛樂的方式,豐收的農家吸引兒童前來玩耍。在《宋人撲棗圖》中可以清晰看到宋代兒童撲棗的情景。兒童互相攙扶著踩著凳子,或手上抓著一扁竹筐舉高,或用衣服接著散落的大棗,分工明確,有很強的團隊協作意識。不光有打大棗活動,在秋季,踢毽子和斗蟋蟀也是兒童娛樂的特有方式。《嬰孩斗蜇圖》中描繪了三個兒童在庭院中撥弄秋蟲的場景,三個兒童姿態各異。到了冬季,寒風刺骨,兒童會選擇一些活動量比較大的運動進行娛樂,例如《長春百子圖》中的場景,兒童穿著棉衣、戴著棉帽在室外蹴鞠。大運動量使得兒童身體快速暖和起來,如遇到陰雨天氣,室內捉迷藏或追逐打鬧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市擔戲嬰》是李蒿的作品,展示的兒童形象充滿了淳厚的鄉野氣息,描寫了鄉野間貨郎兜售百貨的熱鬧景象。他們的身上沒有精美裝飾品,身著粗布衣衫,也沒有花紋,畫中兒童有的赤裸上身,身上只留一件小肚兜,腳下有的穿著布鞋,有的直接赤腳踏地,衣不遮體。整幅作品表達出平民質樸淳厚的特點,也表現了當時的真實生活。
三、文化內涵豐富的嬰戲題材
嬰戲題材在宋代的盛行不僅歸功于其寫實的風格、精湛的技藝,其本身也蘊含了中國傳統民間文化、宗教文化以及民俗心理文化等重要因素。
“麒麟送子”民俗文化和儒家孝道在宋代嬰戲題材作品中出現較為頻繁,這也和當時整體的社會環境相關。早在先秦時期,貴族階層就有祈求天上神獸保佑家族人丁興旺,祥瑞貴子之記載。麒麟送子這一風俗于先秦時期傳入中國,可以說是純粹的本土文化思想觀念,其后在以儒家為正統思想的封建社會中,“麒麟送子”逐漸流傳,成為一種祈子習俗的象征,亦有麒麟吐玉書之寓意,寄希望于后代能夠成才。
在嬰戲題材中,兒童作為主題,凸顯其純真樸實、無思無邪等特點,與道家思想不謀而合。《論“嬰戲圖”的傳統理念與現代審視》中提到,老莊哲學中提到“載營魂魄一,能無離乎”就是“嬰戲圖”衍生的理論依據,把嬰兒與德行、道德相比,寓意各種至高境界的最高標準,是人與自然最能和諧統一的象征,是以靜制動、天人合一、物我交融的代表。
宋代嬰戲圖不僅體現對孝道、儒家哲學、道家思想的思考,也深受佛教文化影響,寓意弘揚佛法。例如李嵩的《骷髏幻戲圖》,描繪大骸的手里拿著懸絲小骸木偶,正在引逗一名小兒,其母在后欲止小兒上前。大骸身后的抱嬰婦女或是他的妻子,眼睛朝著大骸的方向望著,似乎在回憶或思考。此畫深意與佛家“以木人寓虛空”的法理相結合。再回望作者,李嵩本人畫藝精湛,并能工花鳥、人物,尤善道釋。其應通曉佛道思想,可見對畫作《骷髏幻戲圖》“齊生死”和佛理的釋義并非望文生義。
四、結語
本文通過對宋代嬰戲題材的深入探究和詳細解讀,了解到當時社會與孩童相關的文化背景,還原了嬰戲題材應用廣泛,主題寫實,具有豐富的文化底蘊和清晰的思想脈絡,這也是深度研究宋代嬰童真實生活面貌的依據,對重新認識“嬰戲題材文化”并繼承發揚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宋代嬰戲題材所帶來的藝術成就,尤其是背后所蘊藏的藝術價值和文化意義對現代藝術探索起到了指向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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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佩蕊,女,碩士研究生,河南大學,助教,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