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柏炮制品的考證、化學成分和藥理作用研究進展

代 琪，胡 宇，雷 蕾，羅 霄*

(1.成都市食品藥品檢驗研究院 國家藥監局中藥材質量監測評價重點實驗室，四川 成都610045；2.成都中醫藥大學 基礎醫學院，四川 成都 611137)

黃柏，習稱川黃柏，植物來源為蕓香科植物黃皮樹的干燥樹皮。黃柏味苦性寒，具有清熱燥濕、瀉火解毒及除骨蒸之功用。經辨證論治可用于濕熱諸證、骨蒸勞熱、盜汗遺精、瘡瘍腫痛等證的治療[1]。以《中國藥典》2015年版一部中黃柏三種炮制品(黃柏絲、鹽黃柏、黃柏炭)為標準，在不同炮制方法影響下，黃柏所含化學成分及含量、藥理作用也會產生變化和差異。本文通過對黃柏不同炮制品化學成分與藥理作用差異的相關研究進行文獻考證，以期為黃柏的現代運用及炮制方法選取、改進提供參考。

1 黃柏的炮制考證

1.1 傳統炮制方法

黃柏最早見于《神農本草經》，名為“檗木”，但并未有完整炮制方法的記載。黃柏詳細的炮制方法最早見于《雷公炮炙論》：“用生蜜水浸半日，漉出，曬干，用蜜涂，文武火炙，令蜜盡為度。”在隨后的藥學著作中，還出現“苦酒制”“微炒”“竹瀝浸”“蜜炒”等炮制方法。但在明清以前，多以炒制和蜜制為主。明清以后，炮制方法逐漸豐富，出現酒制、鹽制、姜制等方法，還有利用人乳、豬膽汁、童尿等輔料炮制的方法記載[2]。

綜上可見，古代對于黃柏的炮制方法豐富且多樣，醫家以臨床使用為需求，十分重視黃柏炮制后的使用，共有蜜制、酒制、鹽制、炭制、乳汁制、童便制等多達14種炮制方法[3]。

1.2 現代炮制方法

根據《中國藥典》2015版一部，黃柏飲片炮制方法為“除去雜質，噴淋清水，潤透，切絲，干燥”。除了黃柏絲，《中國藥典》還記載鹽黃柏及黃柏炭兩種炮制品[4]。而目前對黃柏炮制方法的研究多集中在鹽黃柏、酒黃柏、蜜黃柏等炮制品上。祁東利[5]以小檗堿與小檗紅堿為標準指標，通過正交設計選出鹽黃柏最佳炮制方法為“每100 g黃柏加入鹽2 g，悶潤1 hr，在150℃～160 ℃下炒8 min”。雷雪霏[6]認為蜜黃柏最佳炮制工藝為“每100 kg黃柏加蜜30 kg潤透，在120 ℃～130 ℃下炒4 min”。羅婷等[7]認為黃柏炭的最佳炮制方法是“200 ℃下炮制12～17 min”。相比傳統的黃柏炮制方法，目前黃柏標準炮制方法較為單一，酒制、清炒制、蜜制等方法并未進入藥典記載，也缺乏炮制工藝與測定標準。因此，在黃柏的具體炮制方法選取與標準規范方面仍需進一步研究。

2 黃柏的化學成分及不同炮制品成分差異

2.1 生物堿類

生物堿被認為是黃柏的主要有效化學成分，包括原小檗堿型生物堿如小檗堿、黃柏堿、巴馬汀、藥根堿等；阿樸菲型生物堿如木蘭花堿、氧化木蘭花堿、蝙蝠葛任堿等；苯代異喹啉生物堿如異蓮心堿等[8-9]。而經過炮制后，黃柏中的小檗堿受熱分解產生小檗紅堿[10]。小檗堿與黃柏堿是黃柏藥材質量測定的指標成分，劉英波等[11]使用HPLC方法對黃柏不同炮制品小檗堿與黃柏堿含量進行測定發現，三種炮制品種小檗堿含量分別為鹽黃柏>黃柏絲>黃柏炭；黃柏堿含量分別為鹽黃柏=黃柏絲>黃柏炭。史黎萍等[12]通過HPLC法測定在160 ℃炮制下不同黃柏炮制品主要生物堿含量，發現與黃柏絲相比，鹽黃柏各生物堿及總生物堿含量皆增加，黃柏炭則明顯減少。這說明黃柏在經鹽炮制后有利于其生物堿成分溶出。

2.2 檸檬苦素類

黃柏內酯、黃柏酮是常見的黃柏檸檬苦素類化合物，此外還發現石虎檸檬素A等成分[13]。劉蓬蓬等[14]使用高效液相色譜法測定黃柏絲與鹽黃柏中檸檬苦素類化合物含量，發現在160 ℃炮制下鹽黃柏與黃柏絲相比，其黃柏內酯、黃柏桐含量均減少。蘇慧等[10]通過HPLC方法對黃柏絲與黃柏炭特征圖譜比較發現：黃柏絲與黃柏炭黃柏內酯峰面積比值為1∶1，而黃柏酮未檢出。這說明炮制會對黃柏檸檬苦素類成分含量造成明顯影響。

2.3 酚酸類

通過對黃柏醇化物非生物堿部分進行分離鑒定，發現黃柏中含有綠原酸、(-)-3-O阿魏酰奎寧酸甲酯、(-)-4-O-阿魏酰奎寧酸甲酯、(-)-綠原酸甲酯、(-)-5-O-阿魏酰奎寧酸甲酯、阿魏酸甲酯[15]等酚酸類化合物。吳琦等[16]通過HPLC指紋圖譜對比黃柏絲與鹽黃柏的化學成分發現，鹽黃柏中綠原酸含量較黃柏絲低。李利新等[17]利用RPLC/Q-TOF-MS 技術對黃柏絲及黃柏炭進行含量測定分析，發現黃柏炭中綠原酸、5(或4)-O-阿魏酰奎寧酸甲酯含量較黃柏絲明顯降低。這說明經鹽炮制及炭化后黃柏中主要酚酸類化合物含量降低。

2.4 其他成分

黃柏還含有黃柏苷、異黃柏苷、槲皮素[18]、雙氫山柰酚、黃柏新苷A等黃酮類化合物[19]；β-豆甾醇、-脫氫豆甾醇和β-谷甾醇等甾醇類化合物；β-欖香烯、香芹酮、檸檬烯等揮發油類[18]；反亞油酸、亞油酸、油酸、棕櫚酸等脂肪酸類[20]；多糖類[21]；(6S)-去氫催吐蘿芙木醇、(6R，7aR)-地芰普內酯[15]等。對于黃柏絲、鹽黃柏及黃柏炭關于上述成分的含量差異，目前仍然缺乏相關研究。黃柏不同炮制品的主要化學成分變化見表1。

表1 黃柏不同炮制品的主要化學成分變化情況

3 黃柏不同炮制品的藥理作用

3.1 抗炎作用

小檗堿作為黃柏的主要生物堿成分，被研究證明具有抑菌、抗炎等藥理活性。通過不同成分的黃柏提取物對二甲苯致小鼠耳廓腫脹及雞蛋清致大鼠足趾腫脹的影響試驗發現，川黃柏各成分提取物均具有抗炎作用，但其中生物堿部位抗炎作用最為明顯[22]。而黃柏不同炮制品中均含有生物堿成分，且小檗堿與炮制后產生的小檗紅堿皆可通過降低磷化ERK/JNK蛋白表達水平而產生抗炎作用[6]，故黃柏絲、鹽黃柏及黃柏炭皆具有抗炎的藥理作用。南云生等[23]通過黃柏對巴豆油致小鼠耳廓腫脹模型抗炎作用發現，黃柏絲對腫脹抑制率為48.32%，鹽黃柏為13.33%，黃柏炭為10.06%，說明黃柏不同炮制品抗炎作用差距明顯。

3.2 抑菌作用

體外抑菌評價抑制活性試驗證明，川黃柏提取物對金黃色葡萄球菌和銅綠假單胞菌皆具有抑制作用，且其能夠破壞生物膜后滲透入內部，從而對細菌起到抑制和殺滅作用[24]。高潔等[25]通過體外抑制生長實驗比較發現，黃柏對大腸埃希菌、金葡菌及沙門氏菌具有較明顯的抑制作用。郭明星等[26]在黃柏不同炮制品的抑菌作用研究中發現，鹽黃柏對金黃色葡萄球菌及白喉桿菌的抑制作用均優于黃柏絲，符合鹽黃柏與黃柏絲主要生物堿含量差異。

3.3 止血作用

黃柏絲、鹽黃柏不具備止血的藥理作用，而中醫理論認為黃柏炒炭后具有收澀止血之功用，可用于便血、崩漏下血等證的治療。劉曉曼[27]通過小鼠斷尾出血模型測定黃柏炭的止血活性，發現黃柏絲無止血效果，而黃柏炭則具有明顯的止血作用。將黃柏炭中具有止血活性的新成分命名為黃柏炭碳點(PCC-CDs)，其可能通過促血小板凝聚、提升PAI-1含量抑制纖溶系統而發揮止血作用。

3.4 代謝抑制作用

黃柏可通過調節cAMP-AVP對改善甲亢模型大鼠甲狀腺及腎上腺皮質功能皆有作用，而其中改善程度為鹽黃柏優于黃柏絲[28]。黃柏絲與鹽黃柏可降低大鼠糖酵解及糖分解代謝，分解代謝受到抑制，減少了能量的消耗，產熱降低，鹽黃柏作用同樣優于黃柏絲。而代謝抑制的活性也被認為是黃柏滋陰功用的物質基礎，說明經鹽炮制后黃柏滋陰功用加強[29]。

3.5 抗氧化作用

研究發現黃柏多糖還原能力較顯著，黃柏多糖濃度在4 mg/L時對ABTS+清除能力最強，證明了黃柏的抗氧化活性[30]。孔令東[31]通過肝勻漿脂質過氧化反應方法測定黃柏不同炮制品抗氧化作用發現，鹽黃柏抗氧化作用明顯低于黃柏絲，黃柏炭則不具備抗氧化作用。

3.6 其他作用

黃柏還具有降血糖、降血脂、降血壓[32-33]、抗癌[34-35]、保護肝腎細胞[36-37]、降尿酸、抗心衰、改善血管內皮損傷[38]、保護神經[39]等藥理作用。據其藥理活性，在現代運用中，黃柏可用于急性腎炎、尿路感染等泌尿系統疾病，糖尿病、甲亢等內分泌疾病，以及潰瘍性結腸炎等消化系統疾病的治療[40]，應用范圍廣泛，運用前景良好。目前對于上述藥理作用在黃柏不同炮制品之間的具體差異，仍缺乏相應研究。

4 討論

黃柏炮制方法歷來多種多樣，醫者多會根據臨床使用的需要而選取不同的輔料和方法對其加以炮制。現今對于黃柏的炮制方法研究，多集中與鹽黃柏、酒黃柏、蜜黃柏等不同的炮制品，而《中國藥典》明確記載的黃柏炮制品只有黃柏絲、鹽黃柏與黃柏炭三種，且其中鹽黃柏與黃柏炭仍然缺乏相應炮制工藝標準及含量測定標準。

目前對于黃柏的主要化學成分研究已較為完善，其含有生物堿類、檸檬苦素類、酚酸類、黃酮類等成分。而在不同炮制方法下，黃柏含有的化學成分會出現明顯的成分和含量改變。鹽黃柏與黃柏絲成分數量變化不明顯，黃柏炭中化學成分則明顯減少。以主要生物堿成分作為標準，目前多認為鹽黃柏生物堿含量高于黃柏絲，而黃柏炭則生物堿含量明顯低于黃柏絲，說明經鹽炮制有利于黃柏中生物堿的溶出。

除了生物堿部分，目前對黃柏中其他成分(檸檬苦素類、酚酸類等)在不同炮制品下含量差異的研究極少，且對于《中國藥典》中明確記載的炮制品黃柏炭的化學成分的研究也十分缺乏，今后應加強該方面的研究。

在藥理作用方面，黃柏具有抗炎、抑菌、代謝抑制、抗氧化等作用。經炮制后，黃柏炭還具有明顯的止血作用。在抗炎抑菌作用上，其生物堿部分被認為是藥理活性的主要物質基礎。而在不同實驗中，發現黃柏絲抗炎作用優于鹽黃柏，而鹽黃柏抑菌作用優于黃柏絲，黃柏炭則作用最差，說明不同炮制品抗炎抑菌作用差距明顯。在代謝抑制作用上，鹽黃柏明顯優于黃柏絲，這被認為是鹽黃柏經炮制后滋陰作用加強的主要依據。而黃柏炭除了止血作用以外，其他藥理作用的研究仍然十分缺乏。

5 結語

黃柏作為中藥飲片，不論在祖國醫學辨證論治的使用中，還是在通過現代醫學手段對其有效化學成分提取后的運用中，都擁有極大的前景。本文通過對黃柏的炮制方法、化學成分、藥理作用，以及炮制方法對化學成分及藥理作用的影響研究進行文獻綜述，發現目前對于黃柏的研究重點在其主要有效化學成分(生物堿類)及藥理作用的相關研究方面，而對其他化學成分的研究，以及炮制后化學成分含量和藥理作用變化的相關研究仍然有所欠缺，特別是對于黃柏炭的研究更需深入。而目前黃柏炮制方法也較為單一，缺乏相應的炮制和檢驗標準。因此，今后需加強和完善對各炮制品的化學成分與藥理作用的研究，為黃柏的科學炮制與臨床合理運用提供科學的理論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