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收能力視角下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效應

劉窮志 羅嬋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政府支出大規模增加，但政府財政支出的相應增長并未帶來同樣程度的GDP增長。我國財政支出增速遠高于稅收收入增速以及經濟的增速，2018年我國財政支出增速達到8.7個百分點，遠高于財政收入的6.2和經濟增長的6.6個百分點，財政支出與經濟產出的不匹配反映了財政支出效率低下的問題。政府支出效率低下問題不僅會造成資源的浪費，而且還影響到建立現代化經濟體系戰略目標的實現。因而，我國規模龐大的財政支出是否發揮了應有的作用是值得關注的重要問題。

從現有研究來看，關注點主要集中于財政支出與經濟增長的相關關系，較少文獻探討影響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更深層次原因。現有文獻有關注到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存在動力不足的問題，但對其背后的理論機制解釋仍值得商榷。根據IMF的定義，“吸收能力”是一系列約束的綜合，如政策、制度或經濟上的約束，這些約束會使得資金投入的邊際報酬率遞減，即隨著資本規模的增加，資本邊際報酬逐漸減少。吸收能力概念的引入為我們深入探究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提供了可能。現階段我國財政支出的大規模投入與經濟產出的不匹配，財政支出規模擴大對經濟拉動作用減弱，這些問題就可以從吸收能力視角進行解釋。本文想要從吸收能力角度來回答我國持續擴大的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動能不足的原因。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進一步分析兩個方面內容：其一吸收能力是否存在？其二不同吸收能力情況下，財政支出促進經濟增長的效應如何？

二、文獻綜述

（一）吸收能力的定義

吸收能力最初出現于戰略管理領域，而后被運用到經濟領域。最早對吸收能力進行定義的是Cohen和Levinthal（1990），他們認為吸收能力是企業消化吸收外部知識并運用到自己領域的能力。而后Dahalman和Nelson（1995）將吸收能力的概念延伸至國家層面，將吸收能力定義為國家學習先進技術并投入使用的能力。隨后有不同學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擴大吸收能力的內涵與使用外延。

在經濟領域，學術界對吸收能力沒有一致的定義。Warner（2014）發現當公共投資規模迅猛增長時，公共投資并沒能有效地促進經濟增長，筆者對此的解釋是存在受限的吸收能力阻礙了公共投資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Adler（1965）通過對吸收能力、可接受的預期報酬率、最優投資水平三者的研究發現，在給定其他要素水平不變時，可以獲得最優的報酬率下的要素水平為最優投資水平，而吸收能力可以決定最優投資水平。IMF通過對學術文獻的研究和歸納把吸收能力定義為一種約束，這種約束使得隨著資本投資增速的增加，資本的邊際報酬率會隨之減少，這種約束可能是經濟或制度上的因素。

本文將吸收能力引入財政支出領域，沿用IMF對吸收能力的定義，將財政吸收能力定義為限制政府財政支出發揮經濟效應的約束，這種約束會導致隨著支出規模和速度的擴大，政府財政支出對經濟的促進作用減緩，即固定規模的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效應未能達到最大化，從而造成財政支出的浪費與財政資源錯配。根據各文獻的描述，吸收能力所涵蓋的范圍較廣，既包括經濟上的約束也包括制度上的約束，甚至還包括文化上的約束。但對于財政支出而言，限制財政支出發揮經濟效應的約束（吸收能力）主要包括了經濟層面與制度層面的內容。

（二）財政支出與吸收能力

近年來學者們試圖將吸收能力運用于經濟領域。相關研究可以歸納為兩個方向：國際援助的吸收能力和FDI的吸收能力。吸收能力在國際援助方面的運用為吸收能力在經濟領域運用的主流。許多文獻都證明了受限的吸收能力會降低國際援助的效果。如Dalgaard et al.（2001、2004）、Roodman（2007）和Feeny et al.（2010）等的研究。另外一部分學者把吸收能力運用于FDI領域。Borensztein et al.（1998）和Xu（2000）均研究了人力資本水平對FDI資金使用效率的影響，研究表明只有當人力資本達到一定水平，一國才能從中獲益。Mello（1999）的研究表明FDI經濟增長效應取決于其他互補性生產要素的存量。不難看出與吸收能力有關的研究對象都存在共同點：即涉及資金“轉移”且地區存在技術、勞動以及制度等要素的“供給瓶頸”（supply bottle neck）。

國內外學者較少關注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影響，對相關領域的研究偏向于政府支出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的研究。Devarajan et al.（1996）對發展中國家進行研究，發現公共支出與經濟增長呈負相關。Straub（2008）指出大規模基礎設施的初始投資可能有很高的回報，但追加新投資不一定還能產生同樣的高回報。Klakegg和Haavaldsen（2011）認為政府決策類型與政府項目投資效率有關，決策效率高且偏向短期目標的政府可能有更好的項目投資效率，而決策機制復雜的政府會有更好的長期可持續效率。Becker et al.（2013）對低于特定收入水平國家的轉移支付進行研究，只有大約30%的地區可以有效地將轉移支付轉換為當地居民的收入增長水平。Richmond（2015）通過構建包含吸收能力的DSGE模型，建議資源大國應該逐漸而非大幅度地擴大公共投資規模。Presbitero（2016）梳理1970-2007年間世界銀行提供資金支持的6750個項目，研究發現低收入發展中國家大規模的公共支出增加并不能顯著地促進經濟增長，且在貧困與資本缺乏的地區，這些項目絕大多數不成功。Elburz et al.（2017）通過對1995-2014年42篇文獻進行梳理，發現國別和經濟環境的選擇對基礎設施投資與經濟增長關系有較大的影響。我國學者李錚等（2017）以我國貧困縣為樣本研究了我國財政轉移支付的吸收能力，研究發現對貧困縣轉移支付效率受限于吸收能力，政府應該重視不同地區吸收能力，完善轉移支付制度。綜上，可以發現對財政吸收能力的研究與財政支出經濟增長效應研究相互關聯卻又不盡相同。對財政吸收能力的研究主要側重于關注在擴大財政支出規模時，財政資金使用效率是否因為受到地區存在技術、勞動以及制度等要素的“供給瓶頸”而有所降低。

（三）吸收能力衡量指標

學界對吸收能力指標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衡量：其一，資本約束指標。資本約束包括了人力與實物資本帶來的約束。人力資本方面，Rayes（1993）認為轉移支付資金缺乏管理會限制資金對資本的轉化，其中人力資本的缺乏就是重要原因。Dreesch et al.（2005）則從熟練的勞動力角度來分析，社會資本的邊際效率會因為缺乏熟練勞動而降低。實物資本方面主要表現為社會基礎設施與公共產品方面，較高水平的公共產品供給能有效促進資本的使用效率，如公路、橋梁、醫療、衛生等公共基礎設施水平。其二，政策和制度約束。對國際援助的文獻表明，乏力的制度與政策因素降低了國際援助資金的使用效果，如Burnside et al.（2004）等，而合適的經濟政策能有效地將援助資金轉化為經濟效應。Acemoglu et al.（2015）則從制度因素方面討論了社會對資金的吸收能力，如透明公正的政府制度有利于減少財政資金使用時發生的腐敗與尋租行為，避免了財政資金的浪費。而公平的制度環境可以確保經濟系統中資源的有效配置，即資源自動流入生產效率高的部門。從文獻中可以看出，可以作為吸收能力衡量的指標有很多，對吸收能力的選取也需要根據地區的性質和特點，以及要研究的目標去選取指標。出于數據的可得性與吸收能力指標構建的科學性，本文選擇根據李錚等（2017）的研究選取人力資本、社會資本和政府能力三個方面來表征吸收能力。

三、模型設定

我們參考李錚等（2017）的模型，為了考察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效應，使用如下模型進行回歸：

其中，i與t分別代表個體變量與時間變量，等式左邊為第t年第i省的經濟產出水平，等式右邊Gi,t表示第t年第i省各項財政支出的投入向量，Xi,t為第t年第i省的吸收能力向量組，Zi,t為控制變量向量組。為了考察各地吸收能力異質性對財政支出經濟增長效應的影響，我們在（1）式的基礎上引入交叉項進行回歸：

式（2）在式（1）的基礎上增加了吸收能力與財政支出的交互項，用于考察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效應的邊際影響。根據模型設定，我們可以通過控制吸收能力，觀察β是否發生顯著變化來判斷吸收能力是否對財政支出經濟增長效應有顯著的影響，觀察交叉項系數η來判斷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經濟效率的影響。

四、數據來源

由于公共支出項目分類在2007年發生了調整，因而本文選擇的研究時間區段為2007-2017年，考察了全國31個省份（不包括港澳臺地區）的財政支出吸收能力。數據均來源于各省統計年鑒、各省財政統計年鑒與EPS數據庫。穩健性檢驗部分運用了地市級數據，數據來源于各縣市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本文回歸模型需要使用的數據變量的選取如下：

（一）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經濟增長，用各地區GDP來衡量地區的經濟增長水平。為了避免異方差問題，我們將上述變量經過價格調整變為可比價衡量數值。

（二）重要解釋變量

核心解釋變量為財政支出水平，本文我們采用趙志耘、呂冰洋（2005）；嚴成樑、龔六堂（2009）的標準，將生產性公共支出涵蓋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Tran）、財政教育支出（Edu）和財政科技研發支出（Sci），分別看作是政府對物質資本積累、人力資本積累與研發的投資。

本文從吸收能力角度進行考察財政支出的經濟效應，因而將吸收能力納入重要解釋變量里。我們選取人力資本（Human）、社會資本（Phone）和政府能力（Gov）三個方面來衡量各省的吸收能力情況。對各指標的變量選取如下所示：人力資本（Human）是衡量經濟體系中勞動力素質水平的衡量指標，我們采用各地區工人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來衡量。借鑒駱永民等（2012）的測算方法將不同文化程度的勞動力進行分類，并按相應的教育年限為權重進行加權處理，從而得到各地區的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社會資本（Phone）能體現一個地區政府提供的基礎設施水平，我們選用由每萬人擁有的固定電話數衡量地區社會資本水平。政府能力（Gov）代表了地區政府的規模和公共治理水平情況，Acemoglu et al.（2015）選取能代表政府能力的指標為轄區內政府機構數量與行政部門數量兩個指標，李錚等（2017）對政府能力所選取的指標為財政供養人口占在職人員的比例。由于數據可得性問題，本文采用民政部門行政機構年末職工人數來衡量政府能力水平。

（三）控制變量

本文加入的控制變量主要有以下幾類：一是產業結構，用第二產業（secratio）、第三產業（tiratio）占GDP的比重來衡量，從而控制產業結構帶來的經濟變化。二是選取每萬人擁有的醫院病床數（hospital），來控制各地區人均資本情況。除了上述兩個控制變量外，吸收能力的三個指標我們也以控制變量的形式出現。所有變量描述性統計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吸收能力測度變量描述性統計

五、 實證研究與結果分析

（一）吸收能力存在性分析

為了更直觀感受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影響，我們先利用2017年全國31個省份（不包括港澳臺地區）的截面數據進行分區間回歸。首先將各個省數據按人力資本、社會資本、政府能力從低到高進行排序。其次，按排序將所有省份分成前16個省與后15個省兩個區間，其中前16省的人力資本、社會資本與政府能力水平均比后15個省低。最后，分別對兩個區間的樣本進行最小二乘回歸，通過比較兩種不同吸收能力下，各省財政支出的經濟增長效應來直觀感受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影響情況，結果見表2。

表2 吸收能力分區間截面回歸

由表2可知，人力資本較高時，教育與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增長的促進效應更大，而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對經濟的促進效果并不明顯。具體而言，在人力資本的受教育水平較高的環境下，教育支出每增加1%，平均而言GDP會增加1.871%，相較于人力資本受教育程度較低的地區，教育支出對GDP正向效用多增加了0.204個百分點；相應的科學支出每增加1%時，人力資本更高的地區科學支出對經濟的正向影響越大，相比低人力資本地區對經濟的影響多增加了0.06個百分點；值得注意的是交通支出則與前兩項財政支出結果相反，人力資本受教育水平低的情況下，交通支出對經濟增長的正向影響反而更大，這可能是由于人力資本水平較高的地區，其基礎設施存量更為充足，而人力資本低的地區基礎設施還在積累期，財政支出對經濟的促進效果更為顯著。

在較高的社會資本水平下，財政支出對經濟增長的促進效果更為明顯。具體而言，教育支出每增加1%，相比低社會資本情況，平均而言GDP多增加0.063個百分點；更顯著的是當科學支出增加1%時，擁有高社會資本地區比擁有較低社會資本地區，GDP多增加0.346個百分點；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效應雖不顯著，但高社會資本存量水平還是可以增加其效率，表現為其系數的大幅提高。

政府能力水平的提升能有效促進財政支出的效率。表現為民政機構公務人員數更多或較大政府規模可以對教育、科學和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的效率都產生了促進作用。其中教育財政支出在較高的政府能力水平下，可使GDP多增加0.572個百分點；科學財政支出則多增加0.277個百分點；在政府規模較小情況下，交通基礎設施支出的經濟效應并不顯著，相反在政府規模更高的地區，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每增加1%，平均而言GDP增長達到1.348%，且在0.05%水平下顯著。

綜上所述，截面回歸的結果表明，吸收能力對政府財政支出的使用效率有著重要的影響。總體而言，較高的人力資本、社會資本與政府能力會促進教育、科學和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影響，即提高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相反，受限的吸收能力會降低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特別是教育、科學這類服務性財政支出，在財政吸收能力較高的地區，對經濟的促進效應更為明顯。

（二）面板數據雙向固定效應回歸

上節我們對財政支出吸收能力是否存在進行了研究，本節我們將深入分析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影響。為了解決遺漏變量問題以得到更可靠的回歸結果，同時定量考察吸收能力的影響，我們對全國31個省（不包括港澳臺地區）2007-2017年間教育、科學和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數據分項進行雙向固定效應回歸，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吸收能力雙向固定效應回歸結果

表3第（1）（3）（5）列分別是未加入財政支出與吸收能力交互項時，對教育、科技、交通基礎設施投資財政支出的回歸結果，結果表明在不考慮吸收能力邊際影響的情況下，這三項財政支出均能促進經濟增長，其中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的影響最大。（2）（4）（6）列在之前回歸的基礎上增加了交互效應，值得注意的是，為了避免多重共線性問題我們對變量進行了中心化處理。交互項表示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邊際影響，結果顯示：其一，在控制了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的邊際影響后，財政支出的系數均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教育支出對經濟效應從28.69降低到27.2；科學財政支出系數從65.43降低到26.64，下降了約60%；交通基礎設施投資支出系數則從20.15降低到了5.82，且不顯著。系數大小與顯著性的變化表明，吸收能力對各項財政支出資金的使用效率均有較大的影響。特別是對科學財政支出與交通財政支出的影響，當地區存在受限的吸收能力情況時，科學財政支出與交通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效應會減弱，即財政支出的政策效果減弱了。其二，觀察交叉項的系數，交叉項顯著說明存在政府財政支出的經濟效果還要取決于吸收能力大小，即可以看作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邊際影響。第（2）列結果表明，吸收能力對教育支出效應影響，雖然系數不顯著，但從交互效應圖可以看出（如圖1所示），在不同吸收能力條件下，財政支出的經濟效應是不同的，當人力資本質量越高、基礎設施水平越高以及政府規模越大的情況下，政府教育支出對經濟促進作用越高。

圖1：教育財政支出雙向固定效應交互圖

第（4）列結果表明，吸收能力對科學財政支出的效果具有顯著性，其中人力資本與政府能力對科學財政支出的效果在0.001水平下顯著為正，社會資本在0.01水平下顯著為負。從交互效應圖（如圖2所示）可以看到，在科學財政支出水平較低的情況下，受限的吸收能力并不會影響財政支出的經濟效應，但隨著科學財政支出規模擴大，吸收能力會限制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在地區處于人力資本素質高、公共基礎設施水平高且政府規模較大的情況時，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的促進效果就更加明顯。

圖2：科學財政支出雙向固定效應交互圖

第（6）列為對交通財政支出加入交互項目的回歸結果，其中，人力資本水平與政府能力對交通財政支出效果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吸收能力對交通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有交互效應。從交互圖（如圖3所示）來看，無論政府交通類財政規模如何，受限制的吸收能力會阻礙交通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在人力資本素質高、公共基礎設施水平高且政府規模較大的地區，交通財政支出對經濟的促進效果就更加明顯。

圖3：交通財政支出雙向固定效應交互圖

（三）分區間回歸

為了更進一步捕捉到吸收能力的變化對財政支出效應的影響，同時估算出可能存在的門檻效應，我們將吸收能力的各維度進行分段區間回歸。具體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吸收能力分區間回歸：人力資本

表4給出了各類財政支出對人力資本分區間回歸的結果。可以觀測到隨著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對于三類財政支出，人力資本水平均起到了促進作用，即人力資本對財政支出的邊際效應均為正。具體而言，第（1）（2）列表明，教育與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效應大體呈上升趨勢，說明隨著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教育、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促進作用逐漸增強。但也可以看到，第（3）列結果顯示隨著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雖然交通基礎設施支出始終對經濟有正向促進作用，但其支出效率是逐漸降低的。對此的解釋是，各地交通基礎設施支出規模已經趨于飽和，雖然交通基礎設施投資依然能促進經濟增長，但資金使用效率正在減小，僅依靠提升人力資本水平并不能有效提升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效率。總體來說，人力資本的質量對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均有正向促進作用。

表5 吸收能力分區間回歸：社會資本

表5給出了對社會資本分區間回歸的結果。第（1）列結果顯示，對教育財政支出而言，社會資本存量對其起到了正向促進作用，且作用效果大體呈現逐漸增大趨勢，但值得注意的是，只有社會資本超過某一門檻值，社會資本對財政支出的正向促進作用才得以顯現。在結果中主要表現為，社會資本存量小于2000時，社會資本對財政支出效應的影響為負，社會資本存量超過2000時，社會資本存量對財政支出的影響為正值，邊際影響逐漸增強。隨著社會資本存量的提升，教育財政支出對經濟的促進作用逐漸增強。第（2）列結果為科學支出回歸結果，交互項結果始終為負值，且在社會資本存量達到3000時，社會資本存量對科學支出的負向影響達到最大，而后逐漸減小。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的影響在社會資本存量超過3000后，正向效果增強。這說明各省的社會資本存量水平并未達到理想狀態，科學財政支出效率受限于貧乏的社會資本存量，但隨著社會資本存量水平提高，對其的負向效應會逐漸減小。第（3）列為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結果，社會資本對交通基礎設施投資大體呈現負向影響，同樣也在社會資本存量為3000時，負向影響最大，而后隨著社會資本水平提升，負向效應有所減弱。而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雖然對經濟的正向促進作用不顯著，但可以看到其系數均呈上升趨勢。表明多數地區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受制于社會資本存量水平，這一系數在[3000，4000]水平上達到峰值，隨后逐漸減少。總的來說，我國的社會資本水平并未達到理想狀態，科學財政支出與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資金使用效率均受制于受限的社會資本水平，但隨著社會資本水平的提升，三類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均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表6 吸收能力分區間回歸：政府能力

表6給出了對政府能力分區間回歸的結果。第（1）列為教育財政支出的回歸結果，政府能力對教育財政支出的影響雖不顯著，但系數均為正。我們從教育支出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可以看到，隨著政府能力提升，教育支出對經濟的正向作用在0.001水平下顯著為正，且經濟促進效果逐漸增強。第（2）列為科學財政支出回歸結果，政府能力對其的影響顯著為正，且在政府規模達到6000時，對財政支出效率的影響最大，而后正向效應系數略微降低。從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的影響可以看出，隨著政府規模的增加，科學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效應系數和顯著性均有所下降。值得注意的是，在政府規模達到6000時 ，政府能力的邊際作用與科學財政支出資金使用效率均達到最大值而后降低。這說明政府規模過大，并不利于科學財政支出資金使用效率的提升，也就是說過大的財政支出抑制了科學財政支出資金使用效率。第（3）列為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回歸結果，從財政支出對經濟的影響系數來看，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對經濟的影響雖不顯著，但從系數上來看，還是隨著政府能力的提升而增加。觀察其交互項可知，政府能力對交通基礎設施支出效率的影響顯著為正，政府能力的邊際促進作用隨著政府規模的擴大而降低。這說明增大政府規模對交通財政支出效率的影響是有限度的。總的來說，政府能力對各類財政支出的影響不同，隨著政府規模的增長，教育和交通財政支出效率會有提升。但值得注意的是，當政府規模超過6000后，科學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會受限于過大的政府規模。另外，政府規模擴大對交通財政支出的正向效應會逐漸下降，說明政府規模擴大對財政支出效率促進是有限度的。

通過對吸收能力的分區回歸我們發現：（1）財政支出會隨著吸收能力的改善而提高資金使用效率，特別是教育財政支出會隨著人力資本水平、社會資本存量水平以及政府規模的改善而提升資金使用效率；人力資本水平提升也促進了科學財政支出效率。（2）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使用效率具有門檻效應。即部分地區會因為人力資本質量、配套的社會資本或政府能力沒有達到某一水平而造成財政支出的無效率。如通過研究發現，我國的社會資本水平并未達到理想狀態，科學財政支出與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資金使用效率均受制于受限的社會資本水平。（3）政府規模（政府能力）的擴大對財政支出效率的提升是有限度的，當政府超過某一規模后，財政支出的使用效率會降低，這可能是因為過大的政府規模會導致效率下降。如政府超過一定規模后，科學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會受限，且隨著政府規模擴大，政府能力對交通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促進效用會逐漸下降。

綜上所述，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的影響根據財政支出的種類不同而不同。一方面，社會資本水平對財政支出效果均有正向影響，說明良好的社會資本存量能提升財政支出效率。人力資本的提升能促進科學財政支出效率升高，說明更高的人力資本受教育程度越高，政府對科學研發的投入能更有效地轉化產能。政府能力的提升可以促進教育和交通財政支出效率的提升，但隨著政府規模的擴大，對財政支出效率促進作用是遞減的，說明政府規模對財政支出效率的提升是有限度的。另一方面，人力資本的提升降低了教育和交通支出的使用效率，這可能是由于在高水平的人力資本地區，教育程度已經達到一定水平，政府再加大教育財政資金的投入，并不會帶來更多的促進作用；而人力資本較高的地區，其社會基礎設施存量水平也相應較高，繼續進行大規模交通財政投入會降低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政府規模的擴大也不利于科學財政支出效率，這可能是由于政府規模的增加導致了維持性支出占比增加，降低了科學研發支出的效率。

（四）穩健性檢驗

上文我們所考慮的數據為省級面板數據，為了更進一步觀察吸收能力在地市級是否存在，吸收能力對地方財政支出效率是否有影響，同時在更大樣本量環境下驗證結果的穩健性。本部分我們對2013-2016年全國279個地級市，共1116個樣本進行回歸。由于數據可得性原因，剔除東營市、六盤水、三亞市、汕尾市、肇慶市、綏化市6個數據有缺失的城市，最后對2013-2016年273個地級市進行回歸，共計1092個樣本。介于數據可得性及其統計口徑的問題，地級市財政支出數據僅包括教育財政支出與科學技術財政支出。

表7（1）-（4）列為不加吸收能力的邊際影響的結果，其中（1）（2）列為對第一產業占比進行的回歸，而（3）（4）為第二產業占比進行的回歸，其結果的顯著性與系數大小較為一致。（5）（6）列加入了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的邊際影響。其中，教育支出的系數由20.71下降到了18.77，說明由于受限的吸收能力，教育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效應減低了，吸收能力對教育支出效率的解釋力度為9.7%。而科學技術支出加入了吸收能力邊際影響后，其對經濟的正向效應提高了，說明各地級市的財政支出并未受到吸收能力的制約。交互項均顯示，在地級市層面，現有的人力資本和政府規模均對財政支出的邊際影響為負數，而交通基礎設施支出則對財政支出的邊際影響為正數。

表7 地市級樣本穩健性檢驗

為了保證回歸的穩健性，我們將總生產性財政支出（Produ）總量作為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生產性財政支出包括教育、科學技術與交通基礎設施三個支出科目。表8第（1）與（2）列分別對第一產業比重與第二產業比重進行回歸，生產性財政支出對經濟的影響大小與顯著性大致相同。第（3）列在第（2）列的基礎上加入了生產性財政支出的二次項，其系數為負，說明生產性財政支出和經濟增長存在倒“U”型關系，即當生產性財政支出超過某一規模后，其對經濟增長的促進效應開始下降，從而證明了吸收能力約束的存在。根據回歸系數，可計算出這一拐點大概在12130萬元，而各省的平均生產性財政支出大約為866萬元，在拐點的左邊，這表明現階段適當擴大財政支出還能促進經濟增長。列（4）加入了吸收能力的邊際影響，生產性財政支出對經濟的影響由14.98下降到了11.77，這說明吸收能力對生產性財政支出對經濟增長效應是有解釋力度的，其解釋力度約為21.43%，也證明了吸收能力的重要性。同時吸收能力的符號與之前雙向固定效應回歸的符號基本一致，說明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表8 更換變量穩健性檢驗

六、結論與啟示

本文從吸收能力視角研究了我國財政支出激勵經濟增長效應，從人力資本、社會資本以及政府能力三個方面構建吸收能力指標。首先通過分樣本截面回歸對財政支出吸收能力的存在性進行驗證；其次通過雙向固定效應研究了吸收能力對教育、科學以及交通三類財政支出的作用效果；最后通過分區間回歸的方法，分別研究各項吸收能力指標變化時，估算出可能存在的門檻效應。本文的主要結論如下：

截面回歸結果驗證了財政支出吸收能力的存在性。2017年的截面數據表明，吸收能力對政府財政支出的使用效率有著重要的影響，總體而言較高的人力資本、社會資本與政府能力會促進教育、科學和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對經濟的正向影響，即提高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相反受限的吸收能力會降低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特別是教育、科學這類服務性財政支出，在財政吸收能力較高的地區，對經濟的促進效應更為明顯。

雙向固定效應回歸結果更進一步驗證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效果的影響情況。在控制了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的邊際影響后，財政支出的系數均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系數大小與顯著性的變化表明，吸收能力對各項財政支出資金的使用效率均有較大的影響。進一步驗證了吸收能力的存在性。觀察交互項系數可知：（1）當人力資本質量越高、基礎設施水平越高以及政府規模越大的情況下，政府教育支出對經濟促進作用越強。（2）科學財政支出水平較低的情況下，受限的吸收能力并不會影響財政支出的經濟效應，但隨著科學財政支出規模擴大，吸收能力會限制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3）無論政府交通類財政規模如何，受限制的吸收能力會阻礙交通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

通過對吸收能力的分區回歸我們發現：（1）財政支出會隨著吸收能力的改善而提高資金使用效率，特別是教育財政支出會隨著人力資本水平、社會資本存量水平以及政府規模的改善而提升資金使用效率；人力資本水平提升也促進了科學財政支出效率。（2）吸收能力對財政支出使用效率具有門檻效應。即部分地區會因為人力資本質量、配套的社會資本或政府能力沒有達到某一水平而造成財政支出的無效率。通過研究發現，我國的社會資本水平并未達到理想狀態，科學財政支出與交通基礎設施財政支出資金使用效率均受制于受限的社會資本水平。（3）政府規模（政府能力）的擴大對財政支出效率的提升是有限度的，當政府超過一定規模后，財政支出的使用效率會降低，這可能是因為過大的政府規模會導致效率下降。如科學財政支出的資金使用效率會受限，且隨著政府規模擴大，政府能力對交通財政支出經濟效應的促進效用會逐漸下降。

本文認為政府部門需要重新審視政府財政支出，不考慮各地區的吸收能力，單純依靠增加財政支出規模來刺激經濟增長會造成財政資源的浪費。換言之，應該因地施策，上級政府需要充分考慮地區間稟賦的不同，在支出財政資金的同時，也要重視地區的勞動力水平的提升、保障社會基礎設施的數量與質量，增加其對財政資金的吸收能力和利用效率。同時，在吸收能力受限的地區也要確保財政資金支出規模與吸收能力相匹配，避免財政資源的錯配與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