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紅 副教授 徐玲玲 副教授 黨志琴
(河北建筑工程學院經濟管理學院 河北張家口 075000)
信息全球化是21世紀全球經濟發展最鮮明的特征之一。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以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物聯網及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數字技術的興起,標志著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數字經濟的發展需要一定的產業及技術支撐,在長期城鄉二元發展體制下,我國城市地區相比于農村地區在數字經濟發展上更加具有競爭優勢,在此背景下,城鄉“數字鴻溝”問題不斷凸顯,鄉村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明顯滯后于城市。為了拓廣數字經濟的輻射效果,推動我國農村地區數字經濟發展,2019年5月,國務院辦公廳專門印發《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用來指導鄉村數字經濟發展方向,并為最終建成數字鄉村、實現鄉村全面振興而努力。
農村電商與傳統流通業的融合發展是社會各界普遍關注的問題,2019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了《關于加快發展流通促進商業消費的意見》,提出要以提高農村電商發展水平為基本著力點,加快農村流通體系的融合發展。商務部數據顯示,2019年農村網絡零售額達到了1.87萬億元,同比增長31.8%。在電商資源下沉的過程中,電商可以完善農村各項基礎設施,降低居民消費成本,對實現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因此,可以說在促進鄉村振興的過程中,數字經濟與農村電商具有相同的潛在經濟與社會價值。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未來產業發展方向,對電子商務的發展增加諸多便利,但由于城鄉“數字鴻溝”的存在,其對農村電商發展有何影響尚不明顯。現階段學術界對數字經濟的關注點主要集中在城市及第三產業,其如何影響農村電商發展,當前在我國各地區是否存在差異化特征,仍然需要得到實證檢驗。
隨著我國電子商務的不斷發展,如何打通農村電商發展瓶頸、延伸電子商務發展廣度與深度受到學術界與實務界的廣泛關注。在農村電商發展問題上,陳曉琴和王釗(2017)認為,農村電商發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解決農村居民就業問題,為農村地區創造更多就業機會,促進農民脫貧。郭娜和李華偉(2019)指出,鄉村振興的關鍵在于產業振興與消費振興,農村電商發展一方面為農村產業發展提供了更廣闊的市場平臺,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農村與商品市場的距離,釋放了農村居民消費潛力。在農村電商發展的影響因素分析上,洪勇(2016)認為現階段制約我國農村電商發展的主要因素包括農戶缺少良好的技能培訓、對電子商務認知度低且存在偏見、運用電子商務的意識較為薄弱,城鄉數字技術應用的差異將導致農村電商長期滯后于城市電商發展。鐘燕瓊(2016)在研究中發現,信息基礎設施不健全、農村物流基礎設施滯后是制約農村電商發展的主要原因,因此需要不斷夯實農村電商發展的各項基礎。
數字經濟是近些年經濟變革過程中演化出的新的“技術-經濟范式”,同時也是未來經濟發展新方向。李佳南(2019)將數字經濟定義為:以新一代信息技術為手段,以信息產業為主干,以信息產品與信息服務為主要內容,并基于信息和知識的新型經濟形態。同時他還指出,隨著“互聯網+”政策紅利的持續釋放,數字經濟已經被廣泛應用于生產與生活的各個場景。劉淑春(2019)指出數字經濟一方面能夠與實體經濟相結合并加以創新形成新業態,另一方面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之間能夠形成互聯互通的新市場,以此為契機使得產業融合的發展趨勢更具快捷性、高滲透性及邊際收益遞增性。劉美平和孫玉瑤(2020)在研究中發現,數字經濟在服務業中發展最快,其次為工業,最后為農業。當前我國數字經濟主要著力點在城市,在促進城市產業變革的同時,可能會對農村產業會帶來“創造性的破壞”,不利于提高農村產業市場競爭力。
關于數字經濟與農村電商發展的研究上。馬會杰(2019)認為數字經濟的發展會賦予農村電子商務發展新動能,新的數字技術如大數據、人工智能與區塊鏈與農村電子商務的結合,使得農村電子商務應用場景越來越豐富,進一步激發農村電子商務發展的新動力。劉美平和孫玉瑤(2020)指出數字經濟的發展會帶動相關基礎設施建設,“互聯網+流通業”會進一步優化農村物流體系,整合農村物流現有資源,為農村電商發展提供物流及設施基礎。
綜合學者已有研究成果可以發現,數字經濟對產業發展的促進作用基本得到了一致認可,但是現有研究大多基于區域及城市層面,缺少其與農村電商發展的相關研究。并且現有研究大多以定性分析為主,缺少數據支撐,難以形成有效的政策建議。事實上,數字經濟作為一項新興經濟形態,對于信息基礎設施較為落后的農村地區而言,其對農村產業發展的影響尚不明朗,甚至會存在一定抑制效果,如加劇城鄉產業發展差距等。數字經濟對農村產業的影響以電子商務最為突出,因此,本文基于差異化視角,研究我國不同地區數字經濟對農村電商發展的影響及其差異性。并以研究結果為支撐,提出相關政策建議,這也是本文創新及研究價值所在。
數字經濟發展。本文采用熵權法模型,分別從信息基礎設施完善程度、數字人才充裕度以及產業數字化程度三個角度出發,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綜合衡量,具體指標名稱及其數據來源見表1。
農村電商發展。目前尚無專門衡量農村電商發展水平的指標,阿里研究院于2013年公布了首批衡量中國縣域電子商務發展指數,分別從網商密度指數、網絡購物消費者密度指數、店均網絡交易指數及人均網絡消費指數四個方面進行測度。因此本文在該指數的基礎上,以各地級市內所有縣域電子商務發展指數均值作為衡量該城市農村電商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
其它控制變量。事實上,影響農村電商發展的因素還包括經濟發展水平、人均收入、產業發展情況、金融發展水平以及道路基礎設施等。因此本文將上述變量均納入控制變量中,本文所涉及的變量及其描述性統計具體見表2。從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來看,最大值為432.28,最小值為23.17,地區差異性較為明顯,目前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地區集中在東部沿海地區及各省會城市。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地區差異同樣明顯,我國農村電商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目前主要集中在華南以及華東地區。
本文主要數據來源于歷年《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信息網、EPS數據庫以及阿里研究院,對于部分年份缺失數據采用插值法補齊,對于連續三年及以上缺失數據的樣本進行剔除。此外,對例如以北京市、武漢市為代表的無縣域城市也進行剔除,最終形成了2013-2018年254個城市級別面板數據。此外,為了減少異常值對模型擬合的影響,本文對上述變量進行了1%水平上的雙縮尾處理。
本文采用2013-2018年254個城市級別面板數據進行回歸,由于使用的是短面板,因此數據之間存在較低可能的變量自相關性。此外,為了控制模型中可能出現的個體固定效應以及時間固定效應,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作為基準模型,考察數字經濟對農村電商發展的影響。其模型如下:

表1 數字經濟發展衡量指標

表2 變量定義、表示及其描述性統計

其中,RECit表示農村電子商務發展水平,Deconomyit表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τi表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之間的關聯性;Xi為各個控制變量;βi是各個控制變量的擬合參數;μi為個體固定效應;λt為時間固定效應;α表示截距項;ε為誤差項。
表3報告了本文的基準回歸結果。其中第(1)列為普通OLS回歸結果,此時可以發現各個變量均顯著為正,第(2)列加入時間與個體固定效應后,數字經濟的估計系數由0.383下降為0.114,但仍然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數字經濟有利于農村電商的發展,這與馬會杰(2019)的研究觀點相吻合,即數字經濟的發展有利于為農村電商發展提供更有利的市場環境與技術支撐,提高農村電商發展的內生活力。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表4 調節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在其它控制變量上,經濟發展水平與農村電商發展呈現顯著正向相關關系,這與我國農村電商發展現狀相吻合,在經濟更為發達的華東及華南地區,農村電商發展水平更高。農民可支配收入變量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呈現顯著正相關關系,對此本文認為,農民收入水平的增加會促使其購買更多電子產品如手機、電腦等,其接受電子商務并進行網絡購物的意愿更強,從而促進農村電商發展水平的提高。交通基礎設施變量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呈現顯著正相關關系,說明道路基礎設施是制約農村電商發展的重要原因。產業結構與金融發展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并未呈現顯著相關關系,對此一個可能的解釋是,目前我國第三產業及金融資源主要集中在城市,對農村產業的輻射作用尚不明顯,城鄉產業發展過程中資源分配的矛盾仍然存在。
考慮到我國數字經濟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存在較為明顯的區域差異性,因此本文將全部樣本分為東中西三大地區進行分樣本回歸,結果見表3第(3)-(5)列。結果顯示,數字經濟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在東部地區樣本中存在顯著正向相關關系,在中西部地區樣本中,雖然估計系數為正,但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數字經濟的發展可能并未完全覆蓋農村地區,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城鄉以及區域農村產業發展差距。對此,本文認為,由于城市規模經濟的存在,數字經濟在城市地區擁有更廣闊的應用場景,現有農村產業要想基于數字經濟得以發展,必須以城市群為依托,而東部地區城鄉一體化程度較高,鄉村地區接觸數字經濟的機會更多。由此可以發現,雖然數字經濟對于農村電商具有正向促進效果,但是由于各地區經濟、城鄉協調發展以及資源稟賦差異,數字經濟可能會加劇農村電商產業發展差距。
事實上,農村產業發展水平以及農民消費也被認為是影響農村電商發展的重要途徑。因此,本文新增農村產業發展(RI)及農民消費意愿(RC)兩個控制變量。其中,農村產業發展以農林牧漁業勞動力平均產值來衡量,農民消費意愿以農民消費支出占農民人均收入比重來衡量,模型擬合結果見表4第(1)-(3)列。結果顯示,在新增RI以及RC變量后,本文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在東部地區仍然顯著為正,而中西部地區不顯著,說明數字經濟對農村電商的差異化影響仍然存在,其中農民消費傾向變量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呈現顯著正向相關關系,而農村產業發展效率僅在東部地區與農村電商發展水平呈現顯著正向相關關系,對此本文認為,農村產業基礎以及數字經濟的區域差異化發展,可能是造成數字經濟對我國農村電商發展差異化影響的重要原因。東部地區城鄉一體化進程更快,農村產業有更多機會接觸數字技術與經濟,數字經濟對傳統農業的變革性影響更大,由此帶動農村電商的發展,而中西部地區城鄉一體化進程相對較慢,農村地區相對較為閉塞,數字經濟對農村產業的輻射效果有限。
進一步的,本文按照歷年“互聯網+”數字經濟峰會公布的城市數字化發展指數替換本文基于熵權法模型計算得到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指數進行穩健性回歸,結果見表4第(4)-(6)列。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發展與東部地區農村電商發展仍然呈現顯著正向相關關系,而與中西部地區電商發展的相關性系數并未通過統計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本次實證檢驗結果是穩健的。
在經濟發展新常態的時代背景下,我國正面臨著發展數字經濟的歷史機遇,如何利用好數字經濟賦予傳統農業的發展機遇,積極發展“互聯網+農業”,帶動農村電商發展以實現傳統農業轉型升級,是未來鄉村振興發展過程中亟需解決的問題。本文以2013-2018年城市面板數據為基礎,實證檢驗了我國不同區域數字經濟對農村電商發展的影響及其差異。研究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對我國農村電商發展存在差異化影響,數字經濟僅對東部地區農村電商有正向促進效果。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這一結論仍然成立。本文所帶來的政策啟示如下:
首先,要加快數字經濟產業發展,縮小區域及城鄉數字經濟發展差距。充分利用“互聯網+”發展契機,進一步深化農村地區通信網絡覆蓋廣度,保障農村地區數字化信息接收暢通,滿足農村產業數字化以及農村電商發展需求。同時發揮城市虛擬經濟優勢,彌補農村數字經濟發展短板,做好城市反哺農村工作,形成城鄉一體化數字經濟體系。
其次,要進一步深化數字經濟與農村產業的融合發展。當前我國數字經濟與農村產業的融合發展尚未全面展開,由此造成數字經濟對我國不同地區農村電商的差異化影響。這就需要以傳統產業為支撐,進一步優化相關產業供應鏈的資源配置,為數字化生態產業的協同發展提供基礎。在農村產業發展過程中,要注重涉農信息技術研發和創新,加快農村信息服務人才培訓,以先進的農業信息技術推動我國農村地區發展。
最后,進一步夯實農村電商發展基礎。加快農村物流體系建設,在財政方面要加大扶持,同時引入民間及社會資本投資。加快城鄉網絡互連互通進程,提高農村地區網民規模,為農村電商發展提供市場支撐。通過發展多元化農村金融體系,為農村電商發展提供資金支持,發揮農村金融配置資金資源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