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的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及其當代價值

呂曉鳳 程恩富

摘要：恩格斯從回應時代現實問題出發，運用實踐調查、搜集官方與非官方的材料、綜合多學科理論的研究方法，找到了探索工人階級向何處去以及人類向何處去等重大問題的科學路徑，提出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這一建立在客觀現實基礎之上的理論思想，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恩格斯指出，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產生的根源在于物質生產領域，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理解工人階級的現實生產實踐活動，工人階級的根本出路在于實現自我解放。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工人階級的狀況在斗爭中得到了改善，但其歷史主體地位并未改變，仍然是實現社會主義的現實變革力量。全面理解恩格斯的工人階級解放思想，將有益于改進對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研究方法，有益于明確當代工人階級實現自我解放的歷史使命，有益于認清當代工人階級實現自我解放的有效途徑。

關鍵詞：恩格斯;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工人階級政黨;馬克思主義理論

中圖分類號：A8?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4-3160（2020）05-0024-10

十九世紀三四十年代，英、法、德等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的工人階級在經濟和政治雙重高壓下不堪重負，與資產階級的階級斗爭公開化，已出現獨立的工人運動，涉及到如何實現工人階級解放的問題。恩格斯關注當時社會的現實問題，不斷探索工人階級解放的科學理論和實踐道路。自1839年開始，恩格斯先后在《烏培河谷來信》《國內危機》《各個政黨的立場》《英國工人階級狀況》（短篇通訊）、《英國狀況·十八世紀》《英國工人階級狀況——根據親身觀察和可靠材料》《共產主義原理》《10小時工作制問題》以及在與馬克思合寫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共產黨宣言》等一系列論著中，詳略不同地闡述了工人階級的社會地位與歷史使命，強調工人階級的解放只能靠自己去爭取的重要思想。在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由于工人階級生活狀況有所改善，有些學者便否定工人階級主體地位和歷史使命，宣揚“馬克思主義錯誤論”或“馬克思主義過時論”。闡發恩格斯的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及其當代價值，對駁斥上述錯誤觀點尤為重要。

一、恩格斯探索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的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的科學性是恩格斯實現理論突破的關鍵點。恩格斯通過實踐調查工人階級狀況、搜集官方與非官方的檔案材料、綜合多學科理論的方法，把對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的研究建立在客觀現實的基礎上。

（一）實踐調查工人階級狀況

恩格斯在調查研究中認識到資本主義社會工人階級的真實狀況，擺脫了資產階級學者主觀認識和歪曲社會歷史發展的理論困境，“實地調查正是他參與創立馬克思主義的一個重要原因”[1]83-90。1839年，恩格斯已自覺接觸烏培河谷的德國工人，觀察到工人異常貧困的生存狀況，批判了宗教虔誠主義試圖掩蓋這一現象的偽善，反思現代工業化帶給工人階級的惡劣影響。1842年11月，恩格斯來到英國著名的工業城市曼徹斯特，在父親開辦的工廠實習，直接接觸最具典型性的英國工人階級。在英期間，恩格斯用幾乎全部空閑時間與工人交往，經過21個月對工人階級的實地調查和親身觀察，獲得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這成為他開展理論研究的素材。在此基礎上，恩格斯進一步指出，并非所有親身觀察和實地調查都可以得出客觀的結論，如果通過羅伯特·海德·格萊格等大廠主考察工人階級狀況，他們會帶你去設備精良、空氣流通的廠房，工人看起來很健康，就會誤以為工人工資高、生活舒適，從而“放棄英國到處都是貧窮和饑餓的想法”[2]474，得出脫離主要客觀事實的結論，因此在實踐調查中獲得真實的信息十分重要。

（二）搜集官方與非官方的材料

關于工人階級的官方與非官方材料，能夠印證通過實踐調查所獲得的素材，亦能補充實踐調查在時間與空間上的局限性，較大程度地展現工人階級的真實狀況，是研究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的基礎條件。恩格斯指出：“只有在英國，才能搜集到這樣完整的并為官方的調查所證實了的必要材料，這正是對這個問題進行稍微詳盡的闡述所必需的。”[2]278在恩格斯搜集和整理這些英國官方報告之前，資產階級不愿過多談及工人階級的真實狀況，大本大本的報告均塵封于內務部的檔案架上，被當作廢紙處理。恩格斯開發了其價值，大量引用有關工人階級的衛生狀況、童工雇傭、工廠勞動、犯罪統計等官方報告，并將官方報告與非官方報告的相關材料對照，選取最為可靠的信息作為論證材料，保證了研究的客觀真實性。恩格斯也十分重視搜集關于工人階級的非官方材料，包括報紙、期刊、調查報告、訪談資料等，認為非官方材料中涉及許多未被官方關注的問題，能為研究帶來啟發。例如，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根據親身觀察和可靠材料》一書中，恩格斯就引用了13家報紙，其中《曼徹斯特衛報》的引用頻率最高，多達24次[1]83-90，同時還從《統計學會會刊》《兩大陸評論》《愛丁堡內外科醫學雜志》等期刊中尋找過論據，并注重引用醫生等專業人士的訪談資料來佐證非官方材料的準確性。需要指出的是，恩格斯在引用以上文獻資料時，特別注意介紹原作者的背景與立場，并根據親身觀察真實狀況而確認引用材料無誤后，才將其呈現于自己的論著中。

（三）綜合多學科理論開展研究

恩格斯突破了19世紀學科專業化的狹小格局，綜合哲學、政治經濟學和空想社會主義等學科理論來研究工人階級解放問題。早年，恩格斯投身青年黑格爾運動，但由于青年黑格爾日漸脫離現實而沉溺于純批判中，他則更關注現實政治斗爭，因而逐步與青年黑格爾分道揚鑣，走向唯物主義。哲學研究促使恩格斯思考物質利益與哲學原則之間的矛盾，他通過對英國社會的實地調研與對英國工業革命史的研究而走向唯物主義歷史觀，從而為其破解工人階級解放問題提供了方法論指導。為了進一步解決思想上的困惑，恩格斯開始研究英國政治經濟學，閱讀斯密、馬爾薩斯、李嘉圖、巴蒂斯特等學者的著作，產生了科學批判資本主義現實的研究傾向。他的《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作為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第一部經濟學著作，表明他經過獨立探索已達到與馬克思接近的思想水平，并推動馬克思對經濟學的研究。正如列寧所說：“同恩格斯的交往顯然促使馬克思下決心去研究政治經濟學，而馬克思的著作使這門科學發生了真正的革命。”[3]恩格斯既站在工人階級的立場，以變革后的政治經濟學為理論武器分析資本主義制度，同時又重視研究英、法空想社會主義者的理論成果，將各種思想置于社會實踐中考察與分析，肯定其貢獻，也分析其缺陷，進一步思考實現社會主義的現實途徑。如：他稱贊歐文關于改造社會的實踐方案，但指出歐文“在形式上仍然以很寬容的態度對待資產階級，以很不公平的態度對待無產階級”[4]471;他肯定圣西門與傅立葉對資本主義社會的反思，但批評他們“一點也沒有接觸到政治，所以他們的計劃只成了一部分人的閑談材料，沒有成為全國人民共有的東西”[5]579。恩格斯將理論研究建立在物質生活和生產方式的基礎上，借鑒多學科研究成果，使其學說走向現實，為工人階級所接受。

二、恩格斯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的主要含義與內在邏輯

在19世紀，資產階級學者普遍否定救濟工人的必要性，認為窮人因懶惰而貧困，富人因勤勞而致富，提高工人工資將鼓勵懶惰，會減少工業產量，增加政府的社會救濟支出，從而為資本主義制度辯護。恩格斯在實踐調查中認識社會客觀現實，探索社會歷史發展規律，批判資產階級學者對事實的歪曲，從“另一條道路”得出唯物史觀的結論。他與馬克思共同提出工人階級自我解放的命題，指出：“無產階級能夠而且必須自己解放自己”[3]45，“工人階級的解放應當是工人階級自己的事情”[6]484。圍繞恩格斯這一思想的主要含義和內在邏輯，本文將從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產生的根源在于物質生產領域、解決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的關鍵在于了解工人階級的現實生產實踐活動、工人階級的根本出路在于實現自我解放等三個方面進行具體闡述。

（一）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產生的根源在于物質生產領域

初到英國，恩格斯就開始關注當時社會激烈爭論的廢除谷物稅與谷物法問題。他通過分析英國各政黨的不同立場，認識到各個階級之間的物質利益沖突，“異常清晰地觀察到，迄今為止在歷史著作中根本不起作用或者只起極小作用的經濟事實，至少在現代世界中是一個決定性的歷史力量”[7]232。

恩格斯為深入理解現實社會的物質生產，考察了英國工業革命史，從而對歷史的認識達到了新的高度，逐步否定了精神決定歷史發展的觀點。他指出，英國工人階級的歷史是“隨著蒸汽機和棉花加工機的發明而開始的”[4]388。在工場手工業向機器大工業發展過程中，機器勞動戰勝手工勞動，工廠制度隨之建立，工業資本占據統治地位，雇傭勞動日益代替其他勞動形式，資本與勞動分離、資本家與工人空前對立，小手工業者等因競爭破產加入工人隊伍，現代工人階級由此產生。

工業革命促使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迅速提高，物質財富極大增長，但是工人階級并未因此富足，反而陷入血與火的災難中。因此，迫切需要解答工人階級向何處的問題。恩格斯明確指出：“工人階級的解放只能是工人階級本身的事業。不言而喻，工人階級既不可能由資本家和大土地占有者，即它的敵人和剝削者來解放，也不可能由小資產者和小農來解放，小資產者和小農自己正被大剝削者的競爭所壓倒，除了站到大剝削者一邊或站到工人一邊以外，別無其他選擇。”[7]421

1825年以來，資本主義經濟危機周期性爆發，勞資矛盾更加尖銳。恩格斯在《國內危機》中提問：“在英國發生革命是可能的嗎？”[5]546恩格斯認為不僅是可能的，因為被餓死的恐懼會逼迫工人革命，工人的利益是革命的動因;而且由于“勞動對資本的隸屬根源于資本的私人所有制”[8]，將要爆發的革命不僅僅是政治革命，更是變革經濟制度的社會革命。在《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中，恩格斯應用唯物主義歷史觀，抓住資本主義所有制這一要點，論證了資本主義私有制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經階段，批判了資本主義私有制是造成工人階級苦難的根源，指出消滅私有制的必要性，得出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產生的根源在于物質生產領域。

（二）解決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的關鍵在于理解工人階級的現實生產實踐活動

既然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產生的根源在于物質生產領域，那么解決該問題必然需要了解工人階級的現實生產實踐活動。基于此，恩格斯全面調查了英國工人階級的真實狀況。他發現：工人在工廠中的勞動具有強制性，且勞動強度過大，男女工每天持續勞動16個小時甚至更久，童工每天至少勞動12小時，除非病倒，不能停工;工人用幾個小時生產出工資的價值后，其剩余勞動生產出的剩余價值均由資本家占有，資本家還通過罰金制度、實物工資制使工人僅有的工資流回到自己手中，工人的工資從未得到保障;“商業行情波動、失業以及危機造成的工資微薄使工人生活極不穩定”[4]415，工人極其貧困，生活條件十分惡劣，住宅骯臟擁擠、穿衣破爛不堪、飲食劣質摻假，多種疾病在工人中廣泛蔓延，讓他們不可避免地過早死亡;在精神狀況上，資本家害怕讓工人受教育，對其開放的學校極少，教育資源匱乏;資本家無視工人的痛苦，他們以金錢衡量一切生活關系，認為“凡是不賺錢的都是蠢事”[4]477。恩格斯分析說，貧困工人階級的“這種憎恨、這種憤怒是一種證明，證明工人感覺到他們是處在非人的境地，證明他們不想被人貶低為牲口，證明他們總有一天要把自己從資產階級的奴役下解放出來”[3]403，這必然導致工人階級同資產階級的沖突逐漸發展為階級斗爭。

產業革命初期，工人通過暴力破壞機器、燒毀廠房的方式斗爭，最終資本家階級以全部力量制裁孤立的工人，恢復機器的正常運轉。1812年，蘇格蘭爆發格拉斯哥織工總罷工，聯合起來的工人階級開展經濟斗爭。1824年，工人擁有了結社權，工會迅速發展，并為提高工人工資和縮短工時而組織罷工。罷工激發了工人階級革命的主體意識，但是無法改變經濟制度和政治統治，因此多以失敗告終。之后，憲章主義將整個英國的工人階級聯合起來，要求改組下院、修改法律，開展政治斗爭。恩格斯正是在了解工人階級現實生產實踐活動的基礎上，探索工人階級斗爭理論，推動工人運動發展的。

（三）工人階級的根本出路在于實現自我解放

資產階級與封建貴族從維護自身統治出發，將工人階級視為“骯臟人群”，而某些空想社會主義者企圖通過勸說資本家來改善受苦的工人階級的現狀，并未觸及到對資本主義制度的變革。工人階級解放問題產生于物質生產領域，所以不改變生產資料所有制，僅靠設想社會主義藍圖的方式，并不能為工人階級解放提供理論指導。工人階級只有在革命斗爭中改變資本主義制度，才能實現自身的解放。

那么，工人階級具有自我解放的力量嗎？恩格斯十分明確地肯定，工人階級具有自我解放的力量。他指出：“完成這一解放世界的事業，是現代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6]566，“只有工人……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將來拯救英國的卻正是他們，他們還是可塑性的材料……他們還有力量從事偉大的民族事業，他們還有前途”[5]628。這是因為，機器大工業將工人集中在大城市，工作與生活條件讓工人階級具有集體意識，他們已認識到“分散時是軟弱的，但聯合在一起就是一種力量”[4]435。工人階級與資本家的利益越沖突、越尖銳，工人的階級意識就越發展。由此可見，恩格斯超越了以某個英雄人物來解釋社會歷史發展的唯心史觀，正視工人階級在資本主義社會歷史發展中的主體地位。他在《英國狀況·十八世紀》一文中，以異化為核心范疇，第一次劃分人類社會歷史階段并分析階級關系，指出：從奴隸制、農奴制到資本主義制度，只要“私有制仍然存在，利益就必然是私人的利益，利益的統治必然表現為財產的統治”[5]663，這是人類實現自由聯合的必經階段。然而，“人在金錢統治下的完全異化，必然要過渡到如今已經逼近的時刻，那時，人將重新掌握自己。”[5]664恩格斯認識到，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是客觀存在的，社會基本矛盾必須通過階級斗爭來解決，代表新生產關系的工人階級終將在階級斗爭中勝利，社會主義是工人階級的奮斗目標。

（四）實現工人階級自我解放的途徑

其一，恩格斯強調工人階級的自我解放與全人類的解放是一致的。恩格斯并未抽象地談論工人階級和全人類的解放，而是明確指出“被剝削被壓迫的階級（無產階級），如果不同時使整個社會永遠擺脫剝削、壓迫和階級斗爭，就不再能使自己從剝削它壓迫它的那個階級（資產階級）下解放出來”[9]9。同時認為：“只要有產階級不但自己不感到有任何解放的需要，而且還全力反對工人階級的自我解放，工人階級就應當單獨地準備和實現社會變革。”[4]370

其二，恩格斯強調工人階級自我解放的領導力量是工人階級政黨。1843年，恩格斯最先在《大陸上社會改革的進展》一文中提出組建共產黨，以培育工人階級意識，領導工人運動。晚年，他依然關心和推動各國工人階級政黨的發展和領導作用，倡導黨內民主，批判錯誤思想，防止黨蛻化變質。

其三，恩格斯強調工人階級的解放需要實現本階級以及與被壓迫民族的國際聯合。在恩格斯看來，壓迫民族的資產階級在世界范圍內獲得利潤，不斷侵略被壓迫民族，因此在反抗資產階級層面，本國工人階級與世界各國被壓迫民族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此外，恩格斯還強調工人階級的自我解放要靈活運用斗爭策略。在《共產主義原理》中，恩格斯指出，共產主義者愿意采取和平手段，但資產階級往往用暴力壓制工人階級，工人階級只能選擇暴力。恩格斯始終持有利用普選權的觀點，但他批評對普選權的完全依賴，因為當資產階級無法維護自己的利益時，他們就會“破壞憲法，實行獨裁，恢復專制”[7]553。他在1895年3月8日致理查·費舍的信中告誡：“如果你們宣揚絕對放棄暴力行為，是決撈不到一點好處的。”[10]686可見，恩格斯晚年并未放棄暴力手段，始終主張視不同情況靈活運用合法斗爭與暴力斗爭。

三、恩格斯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的當代價值

在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生存狀況雖然得到改善，但其歷史主體地位并未改變，仍然是實現社會主義的現實變革力量。繼承并發展恩格斯的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對推進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自我解放具有啟迪意義。限于篇幅，這里只論述三點。

（一）有益于改進對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研究方法

隨著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的發展與社會階級結構的演變，當代西方工人階級在數量與構成上發生了諸多變化，已不同于19世紀恩格斯考察的工人階級。國內學術界現有成果多集中于理論層面的探討，注重結合政治經濟學、社會學等多學科理論展開研究，但對于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狀況的實踐調研較為缺乏。由于一手資料較難獲得，研究中使用的材料不免相對陳舊，部分成果滯后于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當前實踐。恩格斯對19世紀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研究，為我們研究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提供了范例，學習并運用其研究方法，對于分析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狀況與認識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具有借鑒意義。

應借鑒恩格斯實地調查工人階級狀況的研究方法，加強對典型國家的實證研究。正是通過實踐調研，恩格斯超越同時代社會主義理論家，洞察理論研究與工人運動的不足，提出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認識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狀況，也需要踏踏實實地對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開展長期調研，突破蜻蜓點水式的短期調研，要真正深入社會底層，并保證有充分的實證調研時間。這樣，才能真正了解他們的實際生存狀況和經濟政治訴求，才能最終作出對研究對象的客觀評價與判斷。另外，要保證在實證調研中所選地域的廣泛性與典型性。資本主義國家眾多，實證調研中要盡可能選擇典型性的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樣本，并最大可能兼顧各區域，保證足夠量的樣本。這樣，才能體現實證研究的廣泛性，體現不同區域工人階級狀況與工人運動的差異，進而反映出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狀況的全貌。在當代，作為最發達資本主義的美國、作為最大發展中資本主義國家的印度、作為最富裕資本主義國家的盧森堡（所謂民主社會主義的樣板之一）、作為最不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安哥拉等，便具有實證調研的典型性。

借鑒恩格斯全面搜集官方與非官方材料的研究方法，拓展收集一手文獻資料的渠道。拓展尋找文獻的渠道，是推進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研究的關鍵點。應重視收集以下素材：首先，收集具有代表性的西方左翼學者和右翼學者關于工人階級的論著及論文，全面掌握當代資本主義社會關于工人階級的主要文獻和理論，運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將各類文獻和理論置于資本主義社會現實中進行檢驗與判斷。其次，整理和翻譯具有代表性的西方左翼政黨與左翼工會的重要文件，注意分析其對工人階級與工人運動的領導作用和影響。再次，收集資本主義國家關于社會結構及工人階級的官方調查數據等相關材料，并通過左翼性質的媒體報道、論壇發言等非官方材料佐證官方材料，揭示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工人階級的真實狀況，研判其思想動向、社會地位與改善效果。

（二）有益于明確當代工人階級實現自我解放的歷史使命

其一，當代工人階級仍然具有歷史發展的主體地位。有輿論否定恩格斯工人階級自我解放思想的科學性，認為工人階級的主體地位和歷史使命并不存在。他們批評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從“經濟決定論”出發，先驗性地將工人階級的利益與實現社會主義相聯系，并主觀地賦予工人階級歷史主體地位。如“后馬克思主義者”E·拉克勞和C·墨菲認為，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筆下，“工人階級的‘客觀利益從一開始就被決定了”，該客觀利益賦予工人階級“較之于其他主體的優先地位提供基礎”，[11]堅持“實現領導權的任務或全部政治力量屬于歷史偶然性領域”[12]的觀點。他們通過否認經濟的決定性作用，割裂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從經濟層面解決政治性問題的內在邏輯，得出經濟領域的剝削并不必然使工人階級成為革命主體的結論，因而把工人階級爭取自我解放的斗爭看成是偶然發生的歷史事件。顯然，這是十分荒謬的。

進一步分析，這一問題還涉及到如何準確理解唯物史觀的問題。事實上，在19世紀末就已經出現攻擊唯物史觀是經濟決定論的言論了。恩格斯晚年批判這類言論不懂辯證法，曲解歷史唯物主義。他在《致布洛赫的信》中說過：“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無論馬克思或我都從來沒有肯定過比這更多的東西。”[10]591但他也表達過歷史發展的“合力論”思想，闡述人類社會的發展是多種因素相互作用的整體結果，駁斥被歪曲的歷史唯物主義“經濟決定論”。恩格斯指出：“政治、法律、哲學、宗教、文學、藝術等的發展是以經濟發展為基礎的。但是，它們又都互相影響并對經濟基礎發生影響。并不是只有經濟狀況才是原因，才是積極的，而其余一切都不過是消極的結果。這是在歸根到底不斷為自己開辟道路的經濟必然性的基礎上的互相作用。”[13]可見，恩格斯的“合力論”并沒有否定經濟是直接或最終決定歷史發展的基礎和動力，以拉克勞和墨菲為代表的學者只不過是對恩格斯早已澄清的庸俗化唯物史觀的理論進行當代翻版，企圖以此消解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基礎，否定當代工人階級歷史主體地位的客觀性，其觀點顯然是無法立足的。德國學者維爾納·澤普曼調查指出，工人階級占德國全部就業者人數的88.9%[14]，美國學者茨威格研究后得出“美國人的絕大多數形成了工人階級”[15]的結論，由此可見，當代工人階級仍是資本主義社會勞動人口的絕大多數，工人階級的歷史主體地位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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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曹桂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