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成 副教授
(石河子大學 新疆石河子 832000)
從人類歷史發展的周期來看,隨著勞動生產力水平的不斷提高,工業化進程帶來的產業升級一般會使產業結構發生明顯變化。具體表現為第一產業所占比例下降,而第二、三產業所占比例會不斷上升。隨著經濟全球化浪潮的發展,未來第三產業將成為現代經濟體中占比最高的產業類型。我國產業演進過程基本符合這一規律,但由于我國經濟發展起步較晚,改革開放后第二、三產業占GDP的比重才呈現明顯上升趨勢。雖然第一產業對經濟的貢獻率下降,但我國仍然是農業大國,在發展工業和現代服務業過程中由于基礎設施不完善、技術創新水平不足導致整體發展水平較低。以批發零售業為主要內容的狹義流通產業是第三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比西方發達國家流通產業對經濟的貢獻率水平可以發現,美國、日本、英國等老牌資本主義國家流通業占GDP的比重一般為13%-15%,而目前我國僅為7%-9%(黃國雄,2005)。需要明確的是,流通產業連通了生產與消費部門,健全的流通產業體系對于促進生產、帶動就業、提高消費具有顯著價值。以往理論界認為流通產業通過促進居民消費繼而拉動內需,促進經濟發展。但由此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在經濟發展過程中,流通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以何種規律變化?是呈現線性相關還是非線性相關?鑒于當前理論界尚未就這一問題給出清晰明確的回答,實踐研究層面從更加務實的角度進行探討,普遍認為流通產業屬于傳統服務業,在經濟持續發展過程中將會被新型服務業取代,因此其占GDP的比重從長期來看將會下降(王樹芳,2009)。因此,本文要分析的問題是,在我國經濟新常態建設過程中,流通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是否呈現普遍化規律,以及對這種可能存在的規律的實證及闡述。
目前有關流通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研究相關的文獻研究大致可分為如下幾類:
第一,有關流通業發展促進經濟增長的相關研究。早在20世紀50年代左右,流通業與經濟發展的相關關系便已引起學者們的重視。在理論研究早期,Holton(1953)、Drucker(1958)、Bartels(1963)便認為流通業發展是促進經濟增長的動力。Cox(1965)、Slater(1968)則認為通過提高流通渠道效率能夠顯著促進經濟發展。進入現代化的流通業發展時期,上述觀點同樣得到了學者的認同,比如Frankel & Romer的研究在應用貿易引力模型的基礎上,將人均產出等因素與經濟增長進行關聯性分析。王德章(2014)認為流通業增加值每提高1%,便會帶動區域GDP、消費、金融等領域產生較大增長。冉凈斐(2011)使用菲德模型對1980-2001年中國流通業助推經濟增長的全部作用和相應外溢效應進行了測量分析,得出流通業發展與經濟增長有正相關關系的結論。
第二,運用實證分析探尋服務業比重或流通業比重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比如Chenery(1975) & Syrquin(1989)運用實證分析方法建構了多個國家時間序列數據,得出結論認為服務業比重隨著經濟發展保持不變。Anderson(2001)首次對流通業占GDP比重進行實證研究,發現與服務業占經濟總量的比重持續上升不同,以批發零售為內容的狹義流通業和經濟增長的長期關系呈現“倒U型”。
第三,從流通業發展具有的專業化演進和溢出效應等方面進行研究。如李書勇(2014)認為流通產業溢出效應將主要對產業結構和勞動力調整產生影響,繼而影響經濟指標的健全發展。李先玲等(2014)通過對流通輻射效應的借鑒和研究,將流通溢出效應定義為城市地區流通體系在發展和增長過程中間接或直接地對鄰近區域的促進、帶動和支持作用,繼而形成一體化流通體系,提高區域流通經濟水平。
綜合來看,流通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目前尚未形成足夠豐富的結論,學者們對二者之間關系的重視程度不足,研究路徑和方向也極為有限。筆者運用我國各省區市面板數據建構流通業增加值與經濟發展之間的計量經濟模型,旨在從理論層面進行經濟解釋,并從實證分析層面加以佐證。
我國自1978年改革開放后實現了工業化進程加速,有力支撐了經濟建設。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數據顯示,以三次產業比重劃分的工業化進程一般可分為兩個階段:其中第一階段表現為第二產業在國民經濟(GDP)中的占比實現較快增長,在一個明確的時間段內該比例超過50%,與之相應的第一產業占GDP的比重則快速下降,在這一過程中第三產業比重有所上升;而第二階段則以第三產業占GDP的比重快速上升至超過50%,與此同時伴隨著第一產業占比的進一步下降。
1978-2018年的40年間,我國三次產業比重由28.2∶24.7∶23.9轉變為11.3∶48.6∶40.1,因此可以看出當前我國產業結構變動正處于第一階段向第二階段過渡的過程中。在這一過程中,現代流通業作為現代服務業的支柱,在2009-2018年的增加值如表1所示。
結合表1的流通業增加值以及相應年度國民生產總值(GDP)數據計算得出流通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如圖1所示。從圖1可以看出,2009-2018年,我國流通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基本呈現先下降后增長的“倒U型”趨勢,不同年份流通業增加值受到宏觀市場、政策等諸多因素的影響。2014年深化流通領域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強流通標準化工作、大力發展商貿物流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流通業發展,因此在2014年后我國流通業增加值有一定上升,且對GDP增長的貢獻率水平有所提升。而在較長歷史周期中,這一變動趨勢也比較符合規律。因為從宏觀經濟改革方向來看,從國有商業企業擴大經營權時點到生產資料雙軌制、農副產品和輕工業品價格市場化發展直到現代商貿流通業體系建設,經濟發展對流通業的依賴性不斷提高。因此可以預期今后一段時間內,流通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仍有可能表現為“倒U型”規律。
計量模型設定。考慮到本文主要針對流通業進行研究,因此借鑒Anderson(2001)建構的非平衡面板數據模型以及楊波(2011)的對數模型形式,設定對數形式的計量模型如下:

在式(1)中,將流通業占GDP的比重N作為被解釋變量,以S表示國民人均GDP,反映區域經濟發展水平。TRA表示區域商貿流通業發展整體水平,這一指標為復合指標,根據區域內批發零售業、倉儲物流業、住宿餐飲業三類產業當年的經濟增加值進行計算得到。此外選擇區域勞動力人口數量LAB、區域固定資產投資總額CAP為控制變量,使用LnSit表示某區域i在年份t中的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引入GDP對流通業比重的二次項反映其對流通業比重的非線性影響。α0為常數項,α1、α2、α3、α4、α5分別為對應指標系數。

表1 2009-2018年流通業增加值及增速

圖1 2009-2018年流通業增加值占GDP比重變化規律
數據分析。本文在選擇研究數據的選擇方面最終確定使用面板數據,由于面板數據通常包含特定區域在一定時間內的全部信息,降低了變量間存在多重共線性的可能,提高了自由度和參數估計準確率,同時還有利于控制個體異質性,使得研究結果更加準確。因此本文研究所用數據均來自于2009-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及各省市統計年鑒,由于港澳臺地區與中國大陸存在統計口徑差異,因此本文在選擇數據時未包括港澳臺數據。此外,為了消除價格因素對人均GDP造成的影響,筆者以1980年為基期,計算了2009-2018年GDP平減指數,并用該指數對每年的人均GDP做平減處理,區域勞動力人口和流通業固定資產投資額均以年末數據為準。數據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數據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3 初步估計結果
全國層面實證分析結果。本文采取混合估計模型(OLS模型)、隨機效應模型(RE模型)、固定效應模型(FE模型)和GMM面板估計模型進行實證分析,使用最小二乘法對計量模型進行初步估計,得到如表3所示的初步結果。
通過表3可以看出,在不同估計模型下,(LnSit)2的系數值均為負,且估計結果至少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由此證明流通業發展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呈現非線性相關,即隨著流通業的發展,區域經濟實現增長,在達到某一極值點后隨著流通業的持續發展,區域經濟下降,具有“倒U型”函數特征。而LnSit的系數為正,說明在經濟發展初期,流通業比重持續增加的事實。
分區域實證分析結果。由于我國不同區域間經濟和產業發展水平差異明顯,東部地區流通業產業基礎雄厚、資源優勢明顯,且區域經濟水平排名前列,西部地區流通產業發展水平有限,特別是流通產業基礎薄弱。雖然在全國層面確實存在流通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先上升后下降的規律,同樣不能排除不同區域下存在差異性結論的可能。為了進一步提高對區域流通業占GDP比重變化規律的針對性研究,本文引入區域虛擬變量D1、D2,其中D1的取值分別為1和0,1代表東部區域,0代表其他區域。D2的取值同樣為1和0,其中1代表西部區域,0代表其他區域,得到式(2):

在引入區域虛擬變量后,采用同樣的參數估計方法進行估計得到(LnSit)2的系數符號發生變化,說明流通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呈“倒U型”的變化規律在區域層面存在疑惑。仍然采用上述估計方法,單獨對引入區域變量后的模型(2)進行回歸分析,得到表4。
從表4可以看出,當加入區域虛擬變量后, LnSit、(LnSit)2的系數符號未發生變化,僅系數大小發生波動。若用FE模型的結果進行分析,則(LnSit)2的系數有所減小,為-0.99,且在統計學上具有意義,說明在區域層面同樣存在流通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先增后減的“倒U型”規律。且從D1與D2的系數大小來看,東部地區比西部地區偏大許多,說明我國東部區域由于流通產業發展基礎良好,流通經濟水平較高,因此流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具有更為明顯的先升后降特點,表現為“倒U型”曲線斜率更大,這也說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區域隨著現代流通技術的創新發展,傳統流通業對經濟的貢獻率可能衰退較早,出現替代性產業幾率較高。而經濟發展較落后區域對流通業提高資源配置、促進消費水平上升具有較高依賴性,故而流通業占GDP的比重會較晚出現下降趨勢。
根據柯布道格拉斯函數:Y=AKαLβeu(式中,Y表示一國或地區經濟發展水平,通常用GDP表示;A表示全要素生產率;K表示資本存量,通常用投資表示;L為勞動力)可以看出,在流通業占GDP比重的經濟框架下,呈現“倒U型”分布規律是由于在商品經濟初期,流通業隨著工業化快速推進和產品商品化率的提高而獲得較大市場,使得流通服務快速增加,以全要素生產率表征的流通業服務效率提高、流通業固定資產投資增加、流通業從業人數增加,因此促進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提升。而隨著工業化進程的完結,服務業比重提高,物質生產部門比重不斷下降,社會消費水平穩定,因此流通服務需求下降,流通業發展規模經濟效益減退,且由于流通業固定資產投資大多具有較長壽命周期(如高速公路、鐵路、倉儲庫房等),因此在長周期內,流通業全要素生產率和資本存量趨于不變,勞動力向服務業轉移,因此會造成流通業占GDP比重下降。
本文在綜述相關研究文獻及資料的基礎上,選取2009-2018年我國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表明我國流通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的變化規律并非單一線性形式,而是呈現“倒U型”規律。而就我國不同區域而言,實證研究同樣顯示了與全國整體結論相一致的結果,但是由于不同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和流通業產業基礎不一,使得經濟發展水平較好的區域內流通業占GDP的比重下降較早;而經濟發展水平落后的區域流通業占GDP的比重下降較晚,流通業發展對區域經濟的影響更大。
為了有效提升商貿流通業運行質量,提高區域經濟整體發展水平,需要從提升商貿流通業與區域發展的匹配度、提高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和政策體系建設等路徑切入,釋放商貿流通業促進經濟增長的潛力,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利用區域商貿流通業發展優勢實現經濟快速增長。
提升流通企業規?;徒M織水平。流通產業中多樣化流通企業共同組成了豐富的流通市場,并在很大程度上促進流通經濟發展及城鎮化建設。伴隨新型城鎮化建設的不斷推進,流通產業組織和企業發展需要不斷提升和創新,方能更好促進現代城鎮化建設質量的提高。為此需要對流通企業規模與組織水平進行有效創新,比如加強區域內流通企業、跨區域流通、跨產業流通體系建設。流通企業可與制造企業、金融企業實現更大規模、更廣層次、更豐富內容的合作;同時強調跨區域強強聯合,按照市場規律進行并購、投融資建設,流通企業以既有資本和資源體系參與更加廣泛的資本市場和商業市場運作中,以參股、承包、兼并、收購等方式實現資本化擴張,增強企業經營產業輻射力的同時也有助于形成現代化高效率的流通組織,更好實現批發、零售、物流等業態的一體化組織水平。
進一步加強流通產業發達區域和落后區域的協同配合。由于流通業是區域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但是流通業對區域經濟增長的彈性與當地經濟總量同樣有著密切關系。因此發展流通業在重視因地制宜基本原則的同時,還要利用諸如交通、區位、既有產業等優勢,加強與流通產業發達區域的協作發展,加強流通經濟較強區域對不發達區域的幫扶和支援,提高流通商品和服務的集約化、現代化水平。這一過程同樣需要政府與企業的溝通,找準流通產業現代化發展契機,實現對既有產業資源的合理分配,提升流通業促進經濟增長效應的穩步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