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


摘? 要? 風險社會視域下的媒介形象研究具有重要的社會現實意義。微博作為新媒體的代表,改變了社會互動方式,重構了社會公共空間,也在風險傳播過程中勾勒出風險的版圖。文章著重梳理出媒體在微博場域中的行動邏輯路徑,也就是探析其利用符號文化資本如何傳播熱點危機事件。偏向性、累積性、反轉性的信息傳遞是否造成信息的冗余的同時還誘發新的社會風險,繼而對如何構建微博場域的生態系統做出回答。
關鍵詞? 場域;新媒體;風險傳播
中圖分類號? G2?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0)13-0016-04
1? 風險社會中的媒介觀
自社交媒體(微博)成為主要的信息交流平臺后,越來越多的主流媒體在此應用上進行官方認證,給廣大的受眾群提供實時資訊。同時微博因其公共性,多方參與性,造就了新的輿論場所,這就好比布爾迪厄的場域在新媒體時代的延伸。當場域里突發某個事件具備報道度,就會引起媒體的關注,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對整個社會產生影響。
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在描述后工業社會來臨時,直指現代化進程中的生活就像“人們生活在文明的火山口上”[1]。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速轉型,交往互動方式與原有生活發生脫域,學者盧曼、吉登斯等都承認這是一個充滿風險的社會并做出對危機的回應反思。當前社會是媒介符號充斥的信息社會,新媒體在報道方式上發生了改變,特別是微博140字的框限所帶給受眾的信息熵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學者李春雷勾勒出研究譜系:標題、核心信息、歸因、語言,從以上四個方面概括了新媒體的報道范式與框架。在此基礎上,他提出社會風險和新媒體的報道框架有著不可分的聯系,“舊有的報道框架塑造了社會風險”[2]。這無疑向我們打開了一扇研究新媒體報道對社會影響的新大門。
2? 媒介場域催化風險
布爾迪厄在《實踐與反思》中,對場域做了如下闡述“我們可以將在每一種地位間所擁有的關系認定為一個客觀的大網,或者是一種結構框架。”[3]隨著學者對該詞的廣泛應用,場域的界限更加寬泛,現在通常將場域理解為一個集服務、信息、地位、資本等掛鉤的空間或場所,其內部行動者需要憑借自身的資本才能立足于場域之中。新浪微博自創建后已坐擁龐大用戶基數,無形構建出一個獨有的自媒體空間,新的媒體場域形成。媒介對風險的傳播過程是及其復雜的,其報道的方式會受到自身在場域中所擁有的資本影響。
2.1? 符號資本下的信息偏向
消費社會視域下,符號的狂歡是資本主導的體現,符號的擁有者就是權力者。在虛擬的社交生活中,建立符號的王國已然成為每個入場者的信念。微博場域里我們將符號資本的要素概括為粉絲數、認證頭銜、相互關注方和發布信息時所運用的除文字以外的技術。
微博博主@琳噠是我在2017年1月14日晚21:57分發布自己在麗江寧蒗吃燒烤時被不明男子暴打信息,并配有9張相關圖片。截至2月7日晚21時,該微博下方共有523 446條評論,高達50萬條的轉載量,通過微輿情大數據梳理發現,該事件剛發生時,傳播節點以原發博主和大v@大臉在撐在小胸形成相對密集傳播集群,傳播過程中@人民網、@財新網、@華西都市報等核心傳播媒體對事件擴散起到了推動作用。這一事件曝光后迅速占據微博熱搜前三,不少新媒體相繼報道,成為此事播報主戰場。筆者在微博高級搜索中,以“女游客麗江遭暴打”為索引詞,1月24日至2月9日為時間段,選定類型為認證用戶,篩選出媒體資訊,并以評論條數大于400為線,選出三條數據,見表1。
據微輿情1月26日調測,“毀容”“麗江”“搶劫”“旅游”成為春節前網友熱議詞匯,該事件的敏感信息占比95.03%,61.10%的女性網友更加關注此事,北京、江蘇和與受害者同一地區的廣東網友也更為關注。從以上數據和評論數上看,媒體憑借自身的龐大受眾群,將此事件的相關信息做到了有效的覆蓋。同時從以上報道中,我們發現網絡媒體們多數在轉載原博基礎上,增添視頻解說,抓住一些偏向性詞匯如“女游客”“麗江”“被爆打”,發起#女游客麗江遭暴打#慘被毀容的話題報道。從以前學者對突發熱點事件的媒體報道分析成果看,這一事件依舊遵循“現場還原”為第一報道點,沒有拓展出事件背后的發生機制。而在新聞敘事學上,就表現為敘述方式側重口頭講述事件現象,而非書面概括。
熱奈特的敘事學就指出人們往往看到的是“話語”(事件的描述),而非“故事”(事件本身),前者是后者的表述形式[4]。當前社交媒體特性驅使下的報道的“話語”和事件本身的“故事”已經沒有實質區別,但話語的感染力更加符合受眾的信息接受習慣。貝克曾提醒我們,“傳播機制會將無形的風險或未顯現的信息具像化,換言之有關‘風險訊息的傳播意味著所有關于它的知識都是媒介性的,都依賴于解釋”[5]。顯然,在事發后的第一天,網絡媒體對事件的解釋力還不足,轉載傷者圖片帶來的是大眾情緒的波動和信息不平衡傾向。
2.2? 技術資本喚醒風險記憶
互聯網深藏著海量的信息,即使潛在底層的,也會在某個時刻被打撈出來,為新的故事再添一筆。自“云南麗江女游客被打”事件開始,關于“云南旅游”的種種負面信息被提及。微博“張若昀麗江被打”內容成為26日的熱門話題之一。“桃源不再”“云南旅游購物驚天黑幕”等央視曝光視頻引起網友大量轉發。
本文依舊通過微博高級搜索,以“張若昀被打”為索引詞,1月25日至2月9日為時間段,“認證用戶”為類型,搜索出205條相關微博,且每條微博中均提及“麗江女游客被打”事件。應注意,該原博是演員張若昀的父親張建六年前去麗江時遇到圍毆事件所發,央視視頻分別是在2013年和2016年國慶期間發布。也就是說,這些事件的鏈接點是由近日的輿情熱點所引爆的,并非在麗江女游客被打之后出現的。
以上媒體的系列報道,會讓受眾陷入一種刻板印象的怪圈之中。大眾媒體興盛時期,諾依曼就媒體報道內容相似性,和一定時間段的話題類似性總結出“意見環境”。在新媒體時代,由于信息的挖掘和龐大的用戶基數,接連的負面新聞曝光,這種“意見環境”的形成更加快速和持久。當下云南旅游已經深陷口碑危機,多數網友對此的認知已有鮮明立場,“麗江再見”“云南黑心旅游鏈”“野蠻人”等群體情緒已被激化。新媒體技術拓寬了以前風險感知渠道,強化了本無聯系事件之間的結點,改變著人們認知事件的方向,無形中加強了社會風險系數。
2.3? 文化資本下的大眾心理
布爾迪厄闡釋文化資本時說道“它是建立在資本范疇基礎之上的進一步的抽象”,揭示出文化形式是文化資本一種。新媒體文化內涵可從文化產品、文化精神、文化理念等方面去釋義理解。本文的文化資本著力探討新媒體報道的理念層面和網民的心理寫照。
2月4日18:43,用戶@瀛臺茶敘自敘,自己因為催飯,被麗江“快活林”飯店人員追打。這一貼上“游客、云南、被打”的信息再次迅速繃緊了人們的神經。截至2月9日,轉發量高達7 298條,評論數為4 899條,多為網友對當事人的憐憫和對云南的憤怒。以“快活林”為索引詞,2月4日至2月9日為時間段,選取媒體用戶,共有5條相關數據,選取評論數大于400的微博,見表2。
社交媒體時代,情緒是決定事件真相的關鍵,因此反轉的戲碼時常出現。上述事件于2月6日發生大反轉,從該事件的另一方當事人(快活林文嫂)發布的監控視頻里得知,女游客因嫌上餐速度慢而對店里的老人態度惡劣引起雙方爭吵,整個事件的輿論浪潮又從一邊倒的情勢之下回歸真相。接著,各路媒體才又跟新事情進展,甚至個別媒體對此事件爛尾處理,以前的虛假信息依舊掛于網上。其二,數字技術背景下,“媒介賦權”已使個人的“話語權”得到放大。在匿名的虛擬社交中,網友壓抑已久的情緒通常會在熱點事件中戲變為“仇官仇富”“民粹主義”等行為,以及當作社會底層抗爭角色從而故意放大個體悲情。學者陸學莉在研究反轉新聞的敘事框架時,提出議題建構、人物模型、話語設置、語境設置等都會造成虛假信息[6]。結合本事件來看,此事件屬于社會安全議題,又因為“前車之鑒”的悲情人物已經深入人心,輔以媒體的碎片式傳播,網民的底層抗爭心理都在催化這一事件發酵。媒體的報道所造成的環境認知“共鳴效果”已經讓大眾失去了判斷的理性,“黑云南”已經成為春節期間的談資。
3? 媒體行動者的作為邏輯
我們承認媒體的風險傳播是存在悖論的,危險自身的“潛在性”決定著媒體傳播邏輯不是簡單的因果順承。微博場域里,媒體作為場域中的行動者,擁有一定的資本優勢,認證的大V、藍V若不懂得理性審視可能就會影響整個場域生態平衡。
社會轉型期,內部的各種深層矛盾會被激化,各種輿情搭車現象更是比比皆是,輿情不通、不暢更是會誘發網絡群體極化現象。無論是打著“愛國反日”的民粹主義,還是“仇官仇富”的底層姿態,都在擾亂媒體對相關事件報道的焦點;情緒的渲染下,媒體人更可能培植出二元對立的敘事思維,反轉新聞的出現就是感性判斷劫持了理性真相的結果。
比爾·科瓦奇面對信息超載時代,提出新聞記者角色轉換要求正如筆者認為釋義者在風險社會背景下更具有深層的意義。媒介天生就是瞭望塔,培養風險意識的目的在于能夠使公眾面對社會可能發生的突發危機或災難時有一定的思想意識和應對知識,而這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媒介來普及。學者湯天甜認為“新技術平臺為媒介風險知識的大范圍傳播提供可能,如在‘上海外灘踩踏事件發生后,果殼網在其微信平臺上發布的‘踩踏中如何自救等信息被大量轉發,這也為媒介的風險涵化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7]。
此事件發生后,新京報、每日經濟新聞等微博認證用戶均發表有關“與貓科動物接近時的站姿”知識科普視頻,并轉載一些關于老虎習性的小知識。風險社會中,意外事件的突發往往給人措手不及,無論是放假期間的溺水事故,還是生活中的電梯安全事故都有可能威脅到每個人,引起嚴重后果。媒介環境學派面對信息的濫觴時強調真理與藝術的回歸,提高公眾媒介素養是平衡社會生活結構的重要面向。面對輿情指數高的事件時,媒體不能預設事件立場、謹防新聞審判,反而應在報道事件上做到多方面聚焦、多層次思考、多樣式編輯,引導用戶的思維升級,轉變看待事件的視角,杜絕做媒介社會下的烏合之眾。
參考文獻
[1]烏爾里希·貝克.風險社會[M].何博聞,譯.南京:南京譯林出版社,2004:14.
[2]李春雷,凌國卿.風險再造:新媒體對突發性事件的報道框架分析[J].新聞界,2013(16):60-66.
[3]皮埃爾·布爾迪厄.實踐與反思[M].李猛,李康,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
[4]候建波.危機傳播的延展性——新聞敘事視角下的“華山游客被捅事件”分析[J].當代傳播,2014(2):42-44.
[5]汪胤.皮爾士現象學及其意義[J].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社版),2008(2):59-65.
[6]陸學莉.反轉新聞的敘事框架和傳播影響[J].新聞記者,2016(10):11-19.
[7]湯天甜,李杰.風險社會中媒介傳播悖論及消解路徑探析——以“上海外灘踩踏事件”為例[J].報刊縱橫,2015(7):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