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繼續教育學院,北京 102488)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國民經濟持續快速發展,創造了經濟增長奇跡。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中國國民經濟生產總值從1980年的4587.6億元增加至900309.5億元。隨著國民經濟的快速發展,各產業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引發的產業結構不合理等問題逐漸暴露出來(宋文月和任保平,2018)[1]。在這一背景下,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 “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顯而易見的是,優化產業結構將是今后一段時間內國民經濟的工作重點。
另外,伴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近年來我國人口紅利逐漸減弱,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高波等,2012)[2]。 據測算,2003~2018 年,中國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從13969元上漲至82461元,年平均增長率達到12.89%。與此相對應的是,長期以來依靠勞動力價格優勢發展的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其比較優勢正逐步縮小。雖然勞動力成本上漲為勞動密集型行業的發展帶來了困擾,但也為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的發展帶來了機遇。勞動力成本的持續上漲是否能倒逼產業結構重心轉移?對這一問題的探討,對于在勞動力成本上漲不可逆轉的趨勢下保持中國產業競爭力,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在中國致力于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關鍵時期,探討這一問題更富時代意義。
此外,產業結構邁向高級化的過程,既表現在以資源、勞動力要素密集型產業向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的轉變,又表現在結構重心從第一產業逐步向第二產業,再向第三產業的轉變,在產業結構邁向高級化的過程中,創新作為優化生產要素組合的重要手段,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谶@一認識,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未來應堅持創新引領發展,促進新舊動能接續轉換。因此,探討區域創新能力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對于完善創新驅動戰略,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綜上所述,本文基于2003~2018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構建面板向量自回歸(Panel Vector Auto Regression,PVAR)模型,對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系進行研究。
與已有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1)與已有研究僅關注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間的單向影響關系不同,本文的研究從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系入手進行探討,從而對三者間的關系進行了更加系統的判定;(2)使用面板向量自回歸模型,不僅能夠有效避免模型中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并且PVAR模型基于數據的統計性質進行模型構建,能夠更加有效、準確地測算各變量之間的內在關聯;(3)在變量代理指標選擇上,已有研究大都從創新投入(研究與開發經費)與創新產出(發明專利數量)兩個角度選取區域創新能力的衡量指標,但隨著研究的深入,部分學者指出上述指標在衡量區域創新能力時存在一定缺陷,這顯然將影響模型估計結果的準確性。本文選擇《中國區域創新能力報告》中的區域創新能力綜合值作為創新變量的衡量指標,該指標能夠更加客觀、動態和全面的衡量中國各省、直轄市、自治區的區域創新能力,從而提升實證研究結論的準確性與可靠性。
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間的關系是學術界關注的熱點,已有研究圍繞這一問題進行了廣泛而深刻的探討。本文研究目標之一在于探討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聯,因此本文將已有相關研究分類為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以及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的影響,并分別進行梳理總結,以期尋找已有研究存在的不足,明確進一步研究的方向。
就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而言,林毅夫(2011)、 Lin 等(2011)[3,4]為代表的經濟學家倡導的新結構經濟學強調經濟結構的內生性,即一國土地、勞動力和資本等要素稟賦決定了該國的產業結構,要素價格的改變將推動該國產業結構的變遷。在這一理論的基礎上,大量學者從實證層面入手,圍繞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進行了探討,但研究結果不盡相同,至今尚未形成完全一致結論。部分學者認為勞動力成本上漲有利于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其中范玉波和劉小鴿(2016)[5]基于 2008~2013 年省際面板數據,使用固定效應模型探討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發現勞動力成本的提升對第二產業產生了負面影響,對第三產業產生了正向影響,即勞動力成本上漲推動了產業結構的升級。在上述研究的基礎上,劉東皇等(2017)[6]從收入-消費視角入手,對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的關系進行進一步研究,指出勞動力成本上升能夠倒逼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且這一推動作用是通過刺激居民消費以及推動消費結構升級傳遞的。席建成和孫早(2017)[7]基于省際面板數據,結合《勞動合同法》這一勞動力成本的外生沖擊因素,使用斷點回歸估計方法,探討了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發現勞動力成本的上漲能夠有效推動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
值得注意的是,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也有學者提出了不同觀點。其中劉貫春等(2018)[8]從企業 “就業創造”以及家庭 “就業接受”率的雙重視角,使用拓展搜尋模型從理論上探討了勞動力成本變動對產業結構的影響,并基于1998~2013年地級市面板數據,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結論與范玉波和劉小鴿(2016)[5]相反,認為勞動力成本的上漲對產業結構優化的推動作用是有限的。具體地,樣本期內勞動力成本的上漲能夠推動產業結構重心由農業向工業轉移,但無法推動產業結構重心向服務業的進一步轉移,反而抑制了以服務業為代表的第三產業發展。
就關于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的研究而言,與圍繞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進行的研究相比,此類研究相對較少。其中付才輝(2014)[9]構建了包含兩個生產部門在內的理論模型,從理論層面探討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的影響,指出產業結構升級能夠提升農民、城市初級勞動力、城市高級勞動力的工資增長率。梅新想和劉渝琳(2016)[10]基于 2003~2013 年中國 31 個地區的省級面板數據進行的實證研究結果同樣表明,勞動力成本上漲來源于產業結構升級。羅遠業和曹陽(2017)[11]基于湖北省數據,使用向量自回歸模型,探討了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間存在長期穩定的均衡關系,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能夠帶動勞動力成本的上升。
經濟新常態下,創新對優化產業結構的意義重大,二者間的關系也是學術界的研究熱點,大量學者的研究表明,創新與產業結構間存在相關關系(王鵬和趙捷,2011;徐曄等,2015)[12,13]。與上文的研究思路一致,本文從創新對產業結構的影響及產業結構對創新的影響兩方面對已有研究進行梳理。
學術界就創新對產業結構的影響進行了大量探討,但并未得出一致結論。多數學者持 “支持論”觀點,即創新有助于產業結構優化。但也有部分學者提出不同觀點,認為創新抑制了產業結構優化,或創新對產業結構并無顯著影響。就持“支持論” 觀點的研究而言,陳剛等(2014)[14]從理論層面分析了創新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認為科技創新支撐產業結構升級主要體現在促進農業工業化、制造業服務化、服務業知識化和高科技產業化4個方面;龔軼等(2013)[15]則通過情景模擬發現,技術創新可提高勞動生產力、降低企業物質資本成本,進而推動中國產業結構升級。時樂樂和趙軍(2018)[16]基于 2002~2013 中國省際面板數據,使用面板門檻模型進行的研究結果顯示,無論其他因素變化與否,只要區域創新能力提升,產業結構將隨之優化升級。
就持其他觀點的學者而言,付宏等(2013)[17]基于2000~2011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分別構建了靜態面板模型與動態面板模型,探討區域創新能力對產業結構的影響,發現在靜態面板模型中,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顯著推動了產業結構高級化,在動態面板模型中,區域創新能力對產業結構并未發生顯著影響。李政和楊思瑩(2015)[18]基于2002~2012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構建面板LAVAR模型進行的研究表明,區域創新投入的增加抑制了產業結構高級化,并指出這一負向影響主要是由創新投入結構不合理導致的。
與關于創新對產業結構的研究相比,關于產業結構升級對創新影響的研究相對較少,僅有少數學者對這一問題進行了關注。具體地,在微觀層面,Wang(2014)[19]從企業所有權角度研究產業結構對區域創新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區域產業結構升級對中國區域創新績效具有促進作用。在宏觀層面,趙慶(2018)[20]的研究表明,產業結構優化確實能夠顯著地促進技術創新效率空間溢出效應的形成,且二者之間應該是 “螺旋上升”的關系。
綜上所述,已有研究針對勞動力成本、創新與產業結構的關系進行了廣泛而深刻地探討,相關成果已汗牛充棟。但縱觀已有研究,仍存在以下值得擴展之處:(1)就關于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關系的研究而言,已有研究尚未就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達成共識;關于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影響的研究較少。換而言之,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間的影響關系仍不明確,亟待進一步研究;(2)就關于創新與產業結構的影響而言,學術界就創新對產業結構影響的觀點存在一定爭議;產業結構對創新影響的研究起步較晚,即創新與產業結構間的影響關系仍需進行進一步探討;(3)在代理指標的選擇方面,已有文獻多從創新能力的某一維度(創新投入或創新產出)入手,選取衡量地區創新能力的代理指標。由于早期中國會計制度相對不夠完善,R&D支出數據存在準確度不足問題。此外,不同專利的價值存在較大差異。因此,無論是使用創新投入還是創新產出作為區域創新能力的衡量指標,均不利于客觀準確地衡量區域創新能力,這也可能是已有研究結論存在一定差異的原因;(4)已有研究,尤其是早期研究,更多地使用傳統計量方法探討勞動力成本、創新與產業結構的影響關系,缺乏對內生性問題的關注。實際上,通過梳理已有研究可以發現,勞動力成本、創新與產業結構間存在雙向因果關系,因此,構建的計量模型中存在內生性問題。傳統計量方法無法對這一問題進行處理,這同樣是造成已有研究結論存在較大差異的重要原因。綜上所述,鑒于已有研究存在的上述缺陷,本文將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納入同一研究框架下,選擇《中國區域創新能力報告》中的區域創新能力綜合值作為創新變量的衡量指標,構建面板向量自回歸模型考察了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間的相互關聯,并使用脈沖響應函數分析、方差分解技術捕捉了不同沖擊的傳導效應以及各變量的動態調整過程,分析了不同變量間的影響機制和作用機理。此外,由于面板向量自回歸方法兼具時間序列向量自回歸方法和面板數據的所有優點,因此有效提升了估計結果的準確性和研究結論的可信性。
結合以上分析以及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以Holtz等(1988)[21]提出的面板向量自回歸(PVAR)模型為基礎,并參考Abrigo和Love(2016)[22]的研究設計,構建本文實證分析所用的PVAR模型:

其中Yit為1×m維的內生向量,m為內生向量個數,Xit為1×n維外生向量,A和B為參數,i表示地區,t表示年份,p為滯后階數,αi表示地區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且滿足:

采用GMM方法對式(1)進行估計,得到:

其中 “?”表示對原始變量進行一階差分處理,從而消除地區效應。在樣本上疊加觀測值,得到GMM的估計量為:

其中為對稱、半正定及非奇異的矩陣。式(8)得到的GMM估計量即為一致估計量。
為提升模型的解釋力,保障經濟系統的完整性,除勞動力成本及區域創新能力外,本文參考已有研究,將與產業結構存在較強互動關系的城鎮化率、經濟發展水平變量納入模型中進行量化分析。在樣本選擇上,考慮到2001年末中國加入WTO對中國產業升級以及勞動力成本等方面的影響,同時考慮到中國國民行業分類標準于2003年發生變動。因此,為保證數據的連續性與可獲性,本文選取2003~2018年30個?。ㄗ灾螀^、直轄市)面板數據(西藏和港、澳、臺地區未包含在內)作為樣本點。具體數據來源及數據處理方式如下:
(1)產業結構(STR)。借鑒徐敏和姜勇(2015)[23]的做法,將產業結構層次系數作為產業結構的衡量指標,產業結構層次系數的測算方法為:

其中qi表示第i產業在三大產業總產值中所占比重,產業結構層次系數越高,意味著產業結構越高級。其中各省市各產業值數據均來自于中經網宏觀數據庫。
(2)創新能力(INNO)。本文使用由中國科技發展戰略研究小組編制的歷年《中國區域創新能力評價報告》中各區域創新能力綜合值作為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創新能力的評價指標。選取這一指標的原因在于,區域創新能力綜合值由創新環境、知識創造等5個維度的48個二級指標構建而成,具有較高的權威性,被國內學者廣泛使用(朱承亮等,2009)[24]。
(3)勞動力成本(WAGE)。本文選取各?。ㄗ灾螀^、直轄市)城鎮單位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作為工資的衡量指標,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
(4)城鎮化率(CITY)。參考國內外學者的普遍做法,使用城鎮人口在總人口中所占比重作為城鎮化率的衡量指標。其中城鎮人口和總人口數據來自各地區的統計年鑒,其中吉林等部分地區個別年度缺失數據從《新中國60年統計資料匯編》中整理而得。
(5)經濟發展水平(GDP)。本文選取各地區年度GDP數據作為經濟發展水平的衡量指標,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為消除異方差對估計結果造成的影響,本文對上述數據均進行對數化處理。
在對PVAR模型進行估計前,應確定各變量是否為平穩序列。若數據不平穩,則有可能導致“偽回歸”現象的出現,從而破壞脈沖響應函數以及方差分解的穩定性。因此,本文對上述變量依次進行單位根檢驗。
觀察表1結果發現,無論是LLC檢驗、IPS檢驗、Fisher-ADF檢驗還是Fisher-PP檢驗,產業結構、地區創新能力等5個變量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原假設。面板單位根檢驗結果表明,各變量均為平穩序列,可以構建PVAR模型進行分析。
在使用PVAR模型對創新、工資與產業結構之間的互動關聯效應進行研究前,本文根據AIC、BIC和HQIC準則,確定模型的最優滯后階數為1,然后使用Stata15.0軟件對PVAR模型進行估計。經過500次蒙特卡洛模擬后,得出各變量與產業結構之間的脈沖響應函數圖以及方差分解結果①。

表1 面板單位根檢驗
(1)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系分析
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系如圖1和圖2所示,其中圖1為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的脈沖響應函數,通過觀察圖1可以發現,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沖擊的脈沖響應函數值在當期和第1期基本為0,說明勞動力成本上漲對產業結構的影響存在一定的滯后性。第1期后勞動力成本上漲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迅速凸顯,并于第3期達到峰值。第3期后該影響有所減弱,但仍維持在較高水平。綜上所述,脈沖響應函數表明,勞動力成本上漲長期中能夠有效倒逼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這一結果與范玉波等(2016)[5]的觀點較為一致。

圖1 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的脈沖響應函數

圖2 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脈沖響應函數
結合已有研究以及中國經濟發展的典型事實,本文從微觀及宏觀兩個層面入手,探討勞動力成本變動對產業結構產生正向影響的原因。其中,微觀層面主要體現為勞動力成本上漲對個人以及企業的影響。就勞動力成本上漲對個人的影響而言,第一產業的比較利益較低,勞動者收入水平上漲空間有限,而第二、三產業由于其附加值較高,工資上漲空間較大,這也意味著勞動力成本上漲主要表現為第二、三產業的工資上漲。與此相對應的是,大量勞動力要素從第一產業轉移至第二、三產業,使得第二、三產業的產出迅速增加,從而推動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另外,勞動力成本的持續上漲意味著居民的消費收入不斷增加。以本文實證研究所選取的樣本期為例,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03~2018年,全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從8472.20元增至39250.80元,全國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從2622.20元增長至28228.00元,年平均增速分別為10.06%和16.011%。隨著人均收入的持續增加,消費結構也悄然發生改變,生存資料在消費支出中所占比重逐漸降低,發展資料以及享受資料所占比重逐步提升。資料顯示,2003~2018年,城鎮居民家庭以及農村居民家庭的恩格爾系數分別從37.10、45.60降至27.60、30.00。需求結構的轉變推動了第二、三產業的發展,從而推動了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
就勞動力成本上升對企業的影響而言,在勞動力成本較低時,企業更傾向于使用大量廉價勞動力進行生產。但隨著勞動力成本的持續上漲,勞動力價格優勢正逐步消退,企業出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目的,將減少勞動力要素的投入,轉而增加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的投入。伴隨著企業的轉型升級,產業結構重心也逐漸從勞動密集型產業向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即產業結構升級成為必然之勢。
在宏觀層面,勞動力成本上升通過營造產業內良性競爭環境推動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具體而言,越來越多的企業因勞動成本迅速提升而選擇增加資本、技術投入實現企業的轉型升級,這有助于營造良性的產業內競爭環境,推動各企業乃至產業的轉型升級;同時,產業內企業轉型升級中創造出的無形資產具有正向溢出效應,同樣有利于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
圖2反映了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脈沖響應函數,通過觀察圖2發現,產業結構升級對勞動力成本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即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顯著帶動勞動力成本的提升。具體而言,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沖擊的脈沖響應函數值在第一期即達到最大值,此后開始緩慢下降,但直到第10期時仍維持較高水平,表明產業結構沖擊對勞動力成本的推動作用是長期而顯著的。究其原因,產業結構升級意味著產業重心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再向第三產業的轉變,從而引發了大量勞動力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第三產業的轉移。正如前文所述,第二、三產業附加值較高,本身工資水平較高,且工資上漲空間較大,因此勞動力資源的轉移將引發勞動力成本的上漲。
(2)創新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系分析
圖3和圖4反映了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系,其中圖3展示了產業結構對創新的脈沖響應函數,圖4則反映出創新對產業結構的脈沖響應函數。具體地,就創新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而言,如圖3所示,從數值上看,產業結構對創新的脈沖響應函數值在觀察期內基本為正,從趨勢上看,第0期至第5期間,脈沖響應函數值在零值之上波動,并于第2期達到峰值,其后函數值回落,從第5期開始趨于穩定。這說明區域創新能力提升對產業結構升級具有驅動作用,但這一驅動作用在長期中開始逐漸顯現,即存在一定的“滯后性”。 這也與李庭輝和董浩(2018)[25]的研究結果類似。那么,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為何能夠推動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這一正向推動作用為何存在滯后性?結合已有研究成果以及中國經濟運行現狀,本文嘗試對上述問題進行解答。

圖3 產業結構對創新的脈沖響應函數
①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本質是生產要素從低效率生產部門向高效率生產部門轉移的過程,而創新可通過技術溢出效應、集聚效應和學習效應來推進這一過程。技術溢出效應渠道。在企業進行研發活動、提升自身創新能力的過程中,勞動者可通過 “干中學”積累相關的知識與經驗,實現從人力資源向人力資本的轉化,從而加強技術溢出效應,反過來提高企業生產效率;另外,先進機器設備等創新產出可促成新資本升級,有助于提高勞動生產效率;集聚效應渠道。創新帶來的規模經濟效應提高了邊際收益,在有效激發創新主體生產積極性的同時,也增強了區域吸納資源的能力,進而集聚了更多的創新主體,提升了區域整體的勞動生產率,促進了產業結構合理化、高級化;學習效應渠道。高新產業園區的建立將創新主體集聚,形成了相對優良的創新環境,也相對降低了區域內企業間的合作成本,支持企業之間的交流、學習,從而促進地區產業結構升級。
②創新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延遲效應則與供需雙方的行為相關。從供給方角度出發,創新技術是提升企業勞動生產率的關鍵,為保持競爭力、搶占市場資源,部分企業以保守的態度對待技術交流活動,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新信息的流通和新技術的產生,從而延緩了市場整體的產業結構調整進程;從需求方角度出發,消費市場識別、認可創新產品的過程較長,但只有當創新產品占據一定的市場份額時,企業才會增加對此類創新產品的技術投入,從而提高單個企業的勞動生產率,進而輻射至整個產業,促進產業結構調整。
就產業結構對創新的影響而言,圖4中,當產業結構對創新施加一個正向沖擊后,脈沖響應函數產生了正向波動,第1期即達到峰值,此后函數進入波動區間并從第4期開始穩定為正。該實證結果表明,創新對產業結構升級沖擊較為敏感。
究其原因,本文的樣本數據橫跨2003~2018年,涉及產業結構政策的深化改革時期(2002~2011年)和全面深化改革時期(2012年至今)(宋文月和任保平,2018)[1]。在深化改革時期,以黨的十六大、十七大所提出的 “堅持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走出一條科技含量高、經濟效益好、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少、人力資源優勢得到充分發揮的新型工業化路子”為思路,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將產業結構政策重點放在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發展技術密集型產業,并重視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上。在全面深化改革時期,相關產業結構政策更加強調產業發展的科技含量,致力于建立現代產業新體系,以協調好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間的關系。不難發現,不論是深化改革時期還是全面深化改革時期的產業結構政策均以提升科學技術水平為內在要求,影響了人力資本、研發資本等要素,由此引發的“資源再配置效應”將會影響地方的創新產出,促進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
在借助脈沖響應函數分析勞動力成本、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互動關系的基礎上,本文使用方差分解的方法,通過觀測隨機擾動項變動對各變量的相對重要程度,對各變量之間的貢獻程度進行測量。表2給出了第1期、第5期、第10期3個不同觀測期方差分解結果。
就勞動力成本上漲、區域創新能力提升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而言,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較大改變。具體地,第1期時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為0,第5期時,這一影響已提升至3.97%,在第10期進一步提升至14.50%。方差分解結果意味著勞動力成本上漲是導致產業結構升級的重要因素,這也與前文基于脈沖響應函數所得結論較為一致。與勞動力成本相比,區域創新能力對產業結構優化的解釋能力隨著時間的推移呈現出平穩上升趨勢,從第1期的0上升至第5期的2.75%,并進一步升至第10期的9.87%,即區域創新能力對產業結果的影響在長期中更為強烈,也同樣與本文脈沖響應所得結論相一致。而就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與區域創新能力的解釋程度而言,盡管產業結構對其他變量變動的貢獻度較低,但產業結構在3個不同時期對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的解釋能力均逐漸增強,這一結果表明產業結構升級對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是持久而深遠的,這也與前文脈沖響應結果相吻合。

表2 方差分解結果
本文旨在探討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間的互動關聯,發現勞動力成本的上升、區域創新能力的提高能夠推動地區產業結構升級,產業結構的優化同樣能夠推動勞動力成本的上漲與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那么,本文得出的這一結論是否穩???若改變變量的代理指標與樣本的窗口期,本文研究結論是否仍然成立?為提升研究結果的可靠性與研究結論的穩健性,本文使用兩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1)更換產業結構的衡量指標;(2)調整研究樣本的窗口期。
參考已有研究,使用第二、三產業生產值在生產總值中所占比重作為產業結構的代理指標,重新對本文設定的模型進行回歸?;谔鎿Q指標進行的實證研究結果與本文主體部分基本一致,表明本文研究結論具有較強的穩健性。
參考張少華(2011)[26]的研究設計,本文從時間維度上對樣本窗口期進行調整。具體方法為:考慮到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本文使用2009~2018年的數據重新進行估計,脈沖響應結果顯示,剔除部分樣本期后的回歸結果與本文主體部分的回歸結果較為一致,可以認為本文研究結果是十分穩健的。
本文在梳理已有研究的基礎上,以2003~2018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為樣本,運用面板向量自回歸模型(PVAR),探討了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之間的互動關聯,主要結論如下:
(1)勞動力成本與產業結構升級存在相互促進關系。勞動力上漲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倒逼作用體現在個人、企業和產業內競爭方面:①影響個人收入、消費需求;②使企業增加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的投入;③營造產業內良性競爭環境。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的推動作用主要通過勞動力資源的轉移發揮。
(2)區域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升級具有互相促進作用。創新可通過技術溢出效應、集聚效應和學習效應來促進生產要素從低效率生產部門向高效率生產部門轉移,即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具體而言,創新主體在積累人力資本、增加創新產出、互相學習來促進企業勞動生產率的同時,也提升了區域整體的勞動生產率,從而促進地區產業結構升級。產業結構主要通過產業結構政策帶來的 “資源再配置效應”對區域創新能力發揮正向影響。在樣本期內,中國的產業政策對產業發展中科技含量的關注程度逐步加深,這對地方創新要素的影響不言而喻,地方創新水平因此得以提升。
(3)在方差分解中,勞動力成本對產業結構變動具有較強的解釋能力,即勞動力成本上漲是倒逼中國產業結構升級的重要因素,區域創新能力對產業結構的解釋能力相對穩定。產業結構對勞動力成本、區域創新能力的解釋程度較為穩定,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提升。
基于此,為推動中國產業結構不斷優化,實現由 “中國制造”向 “中國創造”、 “中國智造”的轉變,本文特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1)調整勞動要素投入,在勞動力成本上升不可逆轉趨勢中實現產業結構升級。①政府應支持、鼓勵企業加大資本、技術投入,如加大對中小企業使用裝備和科技投入的稅收優惠力度,促進企業轉型升級,進而推動產業結構的改變;②加快人力資本積累,將發揮人力資本優勢作為企業的核心戰略之一,加強對普通勞動力的培訓與再教育,以提升勞動者的專業素質與綜合素質,促進人力資源向人力資本的轉化,從而提升企業的勞動生產率,進而推動整個產業的結構優化。
(2)堅持以創新引領和推動產業結構調整,充分發揮創新對產業結構的促進作用。①政府應繼續著力打造良好的產業創新和產業升級環境,根據產業特點提供不同的支持政策,如推行結構性減稅方針,以達到鼓勵企業提升生產率水平、吸引高新技術企業落戶地方,帶動地方創新能力提升的目的;②政府應加強產、學、研合作,并搭建創新技術交流平臺建設,以加快創新成果轉化、提高區域創新效率,從而促進產業結構調整;③督促金融機構主動服務中小型、初創型高新技術企業,破解其融資瓶頸,以通過發展高新技術產業來推動中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注釋:
①受篇幅所限,本文僅匯報了勞動力成本、創新與產業結構的互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