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出的“心病”

沈寧 程秦

醫學博士，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北京大學第三醫院副院長，呼吸科副主任。從事呼吸科疾病的臨床醫療、科研和教學工作，主要研究方向為呼吸道感染性疾病、呼吸重癥、慢性氣道炎癥性疾病等。擅長肺部感染性疾病及呼吸危重癥診治，在支氣管鏡下介入治療方面具有豐富的臨床經驗。任中華醫學會呼吸病學分會感染學組成員、北京醫學會呼吸內鏡和介入學分會常務委員、北京醫學會呼吸病學分會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學組委員、北京藥理學會抗感染藥理專業青年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中國醫師協會呼吸醫師分會外事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中國老年醫學會呼吸病學分會委員、中國控制吸煙協會呼吸疾病防治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中華結核和呼吸雜志》《國際呼吸雜志》通訊編委。2017年獲全國優秀中青年呼吸醫師獎。

碩士研究生，北京大學第三醫院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主治醫師。

如今，看到“咳嗽”二字，或是聽到咳嗽聲，人們肯定會本能地聯想到新冠肺炎，若是自己咳嗽了，內心不免一陣緊張，有的人也許一整天都在焦慮自己是否感染了新冠肺炎。“咳嗽”與“心病”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詞語，真的沒有聯系嗎？疫情期間曾奮斗在武漢“抗疫”一線的北京大學第三醫院副院長沈寧向我們講述了一個故事。

醫院的防護門是所有新冠肺炎患者都想邁出的一扇門，但沈主任在武漢卻遇到了一位已經康復卻不愿出院的阿姨。阿姨和老伴在此次新冠疫情中被感染，她本想兩人一起康復回家，可老伴卻不幸去世，連最后一眼都沒能見到。阿姨因此而郁郁寡歡，她覺得曾經兩個人的家已經不復存在，就算自己回到了房子里，也找不回原來的生活。其實，阿姨有個美滿的家庭，雖然老伴不幸離開，但她還有兒女和孫子，在家人的陪伴下應該能夠治愈“心靈的創傷”。沈主任說，這位阿姨因為新冠肺炎入院，嚴重的咳嗽癥狀讓她的精神壓力增大，給她帶來了許多心理問題。其實，“咳嗽”與“心病”看似無關卻有關，除了讓人望而生畏的新冠肺炎，還有一種與老年人息息相關的咳嗽不僅會增加患者的心理壓力，也可能導致心臟產生不可逆轉的損傷。

小咳嗽大問題

84歲的羅老是一位被咳嗽困擾十多年的老慢支患者。這個病每到冬天就會發作，剛開始咳嗽會有白色黏痰，嚴重時則變成黃色黏痰。羅老回憶，最嚴重的一次是2018年2月下旬，持續性的咳嗽、氣喘讓他無法入睡，但他沒有立即就醫，而是自己服用了治療咳嗽的消炎藥，癥狀卻未得到緩解。家人送他到北三院就診后，羅老已經有呼吸衰竭的表現，隨即意識喪失，心臟情況也不容樂觀，病情危重。幸好在沈主任的治療下，羅先生的老慢支大有好轉，平常也不咳嗽了，不僅生活完全能夠自理，還能到國外旅游，羅老也因此稱呼沈主任為他的“救命恩人”。沈主任介紹，很多患者并沒有將慢性支氣管炎放在心上，認為它不是一個惡性疾病，也不會對人體帶來太大傷害，從而每次發病時都會抱著僥幸心理硬扛，但并非每個人運氣都那么好。

慢性支氣管炎是一種常見疾病，是由感染或非感染因素導致的氣管、支氣管黏膜及周圍組織的慢性非特異性炎癥。隨著年齡的增長，人體的呼吸道防御功能降低，容易發生感染，所以老年人是慢性支氣管炎的主要患病人群，老人患慢性支氣管炎被稱為“老慢支”。臨床以咳嗽、咳痰為主要癥狀，每年發病持續3個月，連續2年或2年以上。老慢支是引起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慢阻肺）的最重要原因。從全球數據來看，慢阻肺的死亡率位居第三或第四位。我國有近1億的慢阻肺患者，40歲以上的慢性支氣管炎患者中，每7人中就有2個罹患慢阻肺。

“咳嗽”這么一個看似普通的癥狀，卻對身體的危害特別大，它的危害到底在哪兒呢？由于老年患者的機體各項功能都處于衰退階段，肺的通氣功能也在逐漸下降，“老慢支”導致過多的痰液在呼吸道的聚積，會使患者的呼吸困難，甚至會引起肺源性心臟病、支氣管肺炎等疾病，對患者的生命造成威脅。引起該病的因素包括過度抽煙、長期感冒、病毒入侵、酗酒、粉塵、刺激性氣體、年齡、免疫功能、疲勞過度等。沈主任介紹，很多患者的病程有著很隱匿的加重過程，老慢支的大多數患者都有吸煙史，或者身邊有些潛在的危險因素。在患病初期由于咳嗽、咳痰這些癥狀，患者往往認為自己只是得了感冒，隨著年齡的增加，開始出現呼吸困難的狀況，他們也覺得是上了年紀導致的，而不認為是由疾病引起。老慢支的“三大特點”分別是咳嗽、咳痰、喘;而感冒雖是老慢支的誘因之一，但兩者還是有所區別的，感冒大多會引起發燒、嗓子痛、流鼻涕等癥狀伴隨著咳嗽。老慢支作為一種慢性疾病，病程進展十分緩慢，癥狀看似簡單，它卻在潛移默化中對人體的心臟和肺造成了相應的損害，當病情急性加重時，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導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另外，長期慢性支氣管炎患者在病程后期，逐漸會出現活動后呼吸困難，或出現肢體水腫、乏力、食欲下降等，這時需要注意可能已經引發了慢阻肺和肺心病的可能。

“老慢支”三大誤區

誤區一：慢性支氣管炎就是反復感冒

許多老人由于怕給子女添麻煩，遇到咳嗽、咳痰時，就會自己購買一些抗生素或者止咳藥物在家治療，這種做法是有問題的。引起慢性支氣管炎急性發作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感染，也可能是非感染，而感染中的很大一部分病因并非抗生素能解決的，盲目服用抗生素不僅無效，還會帶來一定的副作用，增加耐藥性。

誤區二：抗生素、止咳藥可緩解癥狀

慢性支氣管炎發作時，止咳藥物不利于患者排痰，對病情的緩解是沒有好處的。沈主任提醒患者，抗生素有一定的副作用，并且老年人服用的藥物種類往往比較多，抗生素很可能與這些藥物發生相互作用，這些都是可能導致病情加重的原因。

誤區三：病情嚴重時才需要藥物治療

很多患者都是到了病程晚期才去醫院就診，這個時候其實已經沒有太好的治療辦法了，早期的及時治療對于慢性支氣管炎的病情控制是更有好處的。老慢支是一個不可逆轉的疾病，干預得越晚，對病情越無計可施。很多患者在病情早期，遵從醫生的要求用藥，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可以防止疾病進展到嚴重的狀態。疾病晚期，許多患者的氣管、心臟、肺都已經遭受到非常嚴重的損害，依靠藥物治療也只是螳臂擋車。

咳出來的“心病”

老慢支患者早期表現是支氣管壁增厚，隨著病情發展，肺部受累會出現炎癥，導致肺部彈性變差，使呼吸功能下降。另外，肺里的一些血管也會發生變形，使供血的心臟壓力越來越大，最后發展為慢性肺源性心臟病。慢性肺源性心臟病也被稱為“肺心病”，是種常見病，估計全國有800萬人罹患這種疾病，它是一類嚴重的呼吸系統和循環系統疾病，患者會出現呼吸衰竭和心力衰竭，病死率高達15%，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和壽命。

當慢性支氣管炎發展成肺心病之后，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后果。沈主任介紹，像冠心病、急性心梗這些疾病，在發病后通過手術及時治療，是可以將壞死的心肌“喚醒”，回到正常狀態的。但慢性支氣管炎引發的心臟損害是無法逆轉的，即使對病程及時進行干預，也只是按下了“暫停鍵”。并且，這種“心病”沒有很好的治療藥物，像癌癥這種令人懼怕的惡性疾病，只要及時發現及時治療，一部分患者通過具有針對性的靶向藥物能夠獲得很好的治療效果。而咳出來的“心病”是慢性支氣管炎發展到一定程度而出現的結構性病變，用藥治療完全無法取得理想效果。病程發展到肺心病，也會導致其他器官受損。起初只是肺部受累，進而發展為心臟的損傷，心臟又會使肝臟出現瘀血和外周其他器官出現問題。

按下老慢支的“暫停鍵”——氧療

沈主任介紹，老慢支患者可以通過氧療，阻止病情向肺心病發展。但氧療并不適合所有人，只有在醫院通過血氣分析檢查后，確定有缺氧的情況存在，或者已經明確診斷為肺心病的患者，才建議接受長期氧療。隨著科技的發展，氧療可以在醫院進行，也可以在家里進行。醫院設備齊全，可以提供較穩定的氧氣供給，也可以根據病情需要選擇針對性的氧療手段，適合血氧含量持續較低的慢性肺部患者。在家中自行氧療的患者必須注意吸氧時遠離明火，吸氧量也必須謹遵醫囑;患者不必擔心吸氧會出現依賴性，但要注意非低氧患者沒必要專門接受氧療。

（編輯? ? 姚宇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