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出口退稅政策與出口貿易

李宇迪

摘 要：出口退稅是我國重要的一種出口補貼政策，國內外許多學者對出口退稅做出分析，但其結論存在爭議，出口退稅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能促進出口，扶持朝陽產業，另一方面可能引發“虛假貿易”等。為研究出口退稅對我國出口貿易的影響，本文將通過分析出口退稅的作用機制，梳理我國相關的出口退稅政策，利用最新的指標數據，采用包絡分析（DEA）方法、VAR模型法，對出口退稅政策效率及效果進行客觀評價。結果表明，出口退稅能促進出口貿易額的增長，特別是在經濟下行時期，刺激作用較大，但不宜過度依賴出口退稅政策的變動，而應發揮出口退稅對產業結構調整的引導作用。

關鍵詞：出口貿易;出口退稅政策;政策評價

一、引言

出口退稅是目前國際上普遍運用的一種促進出口貿易的手段，在對出口商品征收了一定的消費稅或增值稅的基礎上，再按照國家相關政策規定，對一部分出口商品進行退稅或者免稅，將征收的稅費退還給商家。產品出口時，在出口地出口退稅政策，可以使得出口商品在國際市場上不含或僅含有部分較少的稅，這樣該商品在國際市場上更具有價格優勢，大大提升了商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從而起到鼓勵商品出口的作用。自改革開放開始，我國就在摸索相關的出口退稅政策，隨著我國國情的變化，我國不斷調整完善相關政策。但是出口退稅政策是一把雙刃劍，在實施出口退稅時，應考慮其他貿易國的報復措施、國內企業的稅收欺詐行為，以及可能存在的創新障礙。我國的出口退稅政策在出口貿易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這是本文所研究的主要問題。

我國學者對出口退稅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研究，對我國出口退稅政策進行考量，集中在出口退稅與出口貿易的相關關系上的觀點也各有不同。部分學者認為出口退稅政策有利于出口貿易，如畢婉迪（2017）在區域劃分的基礎上，認為出口退稅對出口增長的影響利遠大于弊。劉信恒（2020）討論了出口退稅對國內附加值的影響渠道，認為出口退稅帶來的國內附加值的增加效果大于成本加成效應的影響。也有部分學者結合我國發展實際情況認為，出口退稅會帶來不利影響。馬雪珍（2012）提出，出口退稅可能導致出現“騙稅”、企業過度依賴等問題。基于國際慣例和公平競爭原則，朱立南（1996）等學者認為，出口退稅政策應該符合出口貿易的實際，退稅率的制定和變更都應權衡再三，慎重選擇。具體到一些行業來看，張玉紅（2015）提出出口退稅政策無論是在短期還是長期，都對高新技術產品的出口有著積極作用。白重恩（2011）提出，出口退稅對存在貿易摩擦的商品，作用效果顯著，對資源型商品的作用甚微。在實證方面，對我國出口退稅政策進行的評價主要是基于倍差法分析和協整分析（范子英，2014等）。黃孟孟（2019）利用Eviews軟件研究近年來我國出口退稅對于推動出口貿易額的貢獻率究竟有多少。也有學者對我國的出口政策的發展過程做了梳理歸納，李琳（2020）則將出口退稅大致分為四個階段。王冰心（2018）認為我國出口退稅政策，先后經歷了1994年稅制改革、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及2010年和2012年的退稅政策調整等重要的時間節點。

總體來說，國內外學者對出口補貼政策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就出口退稅政策的有效性，國家調控政策的效果和預期進行對比分析。但大多數文獻主要聚焦于出口退稅對出口貿易的貢獻率，同時所選用的數據較老。本文將同時關注政策實施的效率和出口退稅的經濟作用，將DEA模型引入對出口退稅政策的評價，采用最新的數據，同時結合VAR模型進行靜態和動態的預測，力求全面評價我國出口退稅政策對出口貿易的影響，并給出可行性建議。

二、理論分析

從宏觀角度看，出口退稅會促進預算赤字的增加，一旦國家的預算赤字達到一定的程度，會放緩積極增長，長時間、大規模持續的預算赤字還會帶來金融危機。在很多貿易模型中都可以看到，出口退稅會使國內的價格上漲，國外的價格下降。國內的消費者福利受損，外國消費者福利增加，同時政府由于支付補貼也遭受了一定的損失。出口退稅使得企業成本降低，從而追求規模經濟，形成對退稅政策的依賴，而不會從本質上思考如何改進生產方式，節約成本，提高生產效率，特別是在當下科技快速催動經濟發展的時期，企業失去創新的動力將會是毀滅性的。

在實際的國際貿易中，出口退稅政策的作用是豐富的，出口退稅政策是我國一種重要的宏觀調控手段，在擴大出口，拉動中國經濟發展中起重要作用。盡管出口企業并非是出口增值稅的最終承擔者，但是出口企業在銷售時需要墊付各種多重的間接稅，在這個意義上，增加了企業資金負擔，特別是在產品滯銷時，各種稅費抬高了產品在海外市場的價格，失去價格優勢的加成，出口企業將雪上加霜。在產品出口時予以一定的出口退稅，降低了生產者出口的成本，使得出口企業在國際市場上擁有一定的價格優勢，從而占領市場份額，形成規模經濟，如此可以促進出口產業的積極健康發展。

此外出口退稅還被用作一種調節出口貿易結構的手段，作為一種政策手段，出口退稅還承擔著宏觀導向的作用。出口退稅政策往往被市場視為一種國家政策信號，幫助政府調控國內產業結構，優化出口商品結構。出口退稅政策可以視為一種貿易保護政策，在不同行業實施不同的出口退稅政策，可以對不同進入該行業的企業進行引導，使其選擇有政策保護的行業，使得國家各個產業協調發展，特別是對于一些朝陽產業，需要政府對其進行扶持，在經濟社會發展中，成為未來出口貿易的重要支柱。在當前國際貿易中，是以消費地課稅為主的稅收管轄權，產品出口國都在減少在出口方面的稅收，促進出口貿易，保護本國企業。

總的來看，圖1反映了出口退稅政策的作用機制。從圖中可以看出，在實施出口退稅政策后，可以通過退稅率、退稅稅種、退稅對象、退稅管理辦法影響出口退稅政策的輸出效果。這種效果往往有兩種，一種是正向的，降低出口成本提高出口、優化出口商品的結構、優化國內產業結構、影響出口貿易方式。一種是負面的，引發騙稅導致虛假貿易，不合理的退稅政策使得到退稅企業形成政策依賴，應發貿易摩擦。這些相關的效果，最終會影響出口貿易額的變動。此外影響出口貿易變動的因素還有匯率、價格指數國民生產總值等，這些因素會和出口退稅政策一起作用于出口貿易額。出口貿易額的變動又會反饋于政府，使得政府進一步調整宏觀政策，使出口退稅政策進一步完善。

出口退稅可以影響出口貿易，但一個國家出口貿易額不僅取決于出口退稅。出口貿易的變動依賴出口需求和出口供給兩個方面。出口需求是指國外市場對出口產品的需求量，而影響海外消費者需求偏好的主要因素，就是出口產品在海外市場的價格。這個價格是在國內市場的價格基礎上，加上關稅、匯率的影響。出口供給則受到國內廠商影響，包括國內需求壓力、出口退稅率、出口補貼、價格指數等，這兩個方面的因素共同決定了一個國家的出口貿易。

在我國出口退稅政策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國出口退稅政策經過國家的不斷調整完善，經過社會的不斷打磨也漸漸成熟。主要可以分為1985年-1994年改革開放初期的退稅政策，是很不規范的增值稅，所以這種退稅是不徹底的。第二階段1994年-1997年出口貿易快速發展時期，在這一時期開始，退稅率不再“一刀切”，而是開始根據商品種類實施不同的退稅率。第三階段1998年-2003年金融危機下退稅政策調整，為應對金融危機，提出保持人民幣不貶值國家重新提高了出口退稅率。第四階段2004年-2007年出口退稅政策發揮調整產業結構的作用，對高消耗、高污染、低附加值企業降低出口退稅率，對高技術、高附加值產業提高出口退稅率。第五階段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機爆發，外部需求急劇萎縮，沿海大量出口企業倒閉。為了幫助我國大多出口企業渡過難關，防止出口貿易出現“自由落體式”下滑，我國政府從2008年頻繁調高出口退稅率（張夢甜，2015）。

三、變量指標

2018年，中國貿易進出口總額為4.62萬億美元，占世界貿易總額的11.75%，成為全球第一貿易大國。如此龐大的貿易量使得中國的出口供給和出口需求存在彈性，這也就說明中國出口貿易將由出口和供給兩個方面共同決定，在VAR模型中需要體現出口供給和出口需求這兩方面的影響作用。

本文選取的解釋變量為出口退稅額（TER）、國內生產總值（GDP）、匯率（ER）、平均價格指數（API），被解釋變量為出口貿易額（EX）。

出口退稅額（TER）：由于出口退稅率變動較為頻繁，各個產業、各個產品的出口退稅率又不盡相同。在出口退稅實施期間，中國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拖稅欠稅時期，因此選擇出口退稅額可以更加真實地反映出口退稅的實際情況。

國內生產總值（GDP）：可以作為解釋國內供給的指標，有學者（謝建國，2012等）指出，國內生產總值能對出口供給產生影響，隨著國內生產總值的增加，意味著國內購買力的提高;但同時也伴隨著國內產出增加，因此促進了國內生產總值的增加，從而使得出口增加。

匯率（ER）：作為國際市場需求指標，匯率影響出口主要通過貶值來降低出口產品的外幣價格以提高產品競爭力，擴大出口貿易總量，由于美元是國際結算的主要貨幣，所以將以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為變量。

平均價格指數（API）：數則是選取商品零售價格指數和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的平均值，平均價格指數越高，意味著當年所反映的出口額越高。

出口貿易額（EX）：出口貿易額可以直接以貨幣金額反映出口水平，出口貿易額高說明出口貿易更繁榮，出口貿易額降低則說明出口貿易下滑。

四、實證分析與結果

本文將出口貿易這一經濟系統看做一個單元，通過出口退稅這一“投入”，“產出”出口貿易額，在這一系統中，國家或政府希望能獲得最大的“效益”。在不考慮規模效應的情況下，采用馬爾奎因指數（Malmquist指數）對出口退稅的效率進行測量。通過DEA模型，采用DEAP 2.1軟件Malmquist指數，共測算1995年-2018年總共24個時段的全要素生產率指數（tfpch），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局。

通過表1可以看出，在測度的24個時期中，有13個時期全要素生產率指數低于1，說明自1995年以來，有一半以上的年度出口退稅對出口額的促進是低效率的，這種低效率可能是由于復雜的出口退稅辦理流程、不夠及時的辦理速度等。但在1997年、1998年、2008年等金融危機爆發時，出口退稅政策的全要素生產率指數在1以上，說明出口退稅政策在出口陷入危機時，是一種有效拉動出口的手段。同時在2010年以來，我國出口政策趨于穩定，出口退稅政策的全要素生產率指數也趨于穩定，基本圍繞指數1上下波動。隨著我國制度的不斷完善，出口退稅政策也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科學的完善。

用EViews8.0軟件建立VAR模型，選取1985年-2018年的最新統計數據，該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局，為避免時間序列可能存在異方差，對所有變量取對數，分別表示為lnex、lnter、lner、lngdp和lnapi，根據模型，選擇最優滯后期階數為2，建立如下出口貿易的決定模型：

再對模型進行平穩性檢驗和格蘭杰因果檢驗，顯示P值為0.0722，拒絕原假設，lnter是lnex的格蘭杰原因，表3結果顯示單位根檢驗結果均小于一，VAR模型不存在偽回歸、滿足平穩性條件。

通過檢驗，可以看出該VAR模型長期穩定，通過以上模型可以對模型進行靜態預測，如圖2所示，模型預測的預測值和真實值基本一致。出口退稅和出口貿易額的變動趨勢基本一致，出現邊際遞減現象。出口退稅在1998年出現一個波動，結合1998年的金融危機的影響，出口退稅的真實值在這一段時間內低于預測值。但經過市場經濟和國家調控，出口退稅的真實值又逐漸回到預測值附近。

VAR模型可以用于反映系統的動態特征，如圖3所示，對出口退稅施加一個標準的沖擊后，可以看到出口貿易額在一個時期后才進行響應，并在第二個時期達到峰值，使得出口貿易額增加0.053，隨后出口退稅的影響逐漸降低，在第6期減少至0.02，最終將基本消失。總體持續時間較長，但集中在第二期比較顯著。

通過DEA模型和VAR模型，可以得出以下結論：（1）出口退稅政策在我國實施的效率還不夠高，影響效率的原因可能是復雜的出口退稅辦理流程、不夠及時的辦理速度，從而抑制了出口退稅的政策效果。（2）出口退稅在經濟危機或出現國家出現出口貿易疲軟時，作用效果顯著，能在經濟蕭條期起到較好的刺激作用。（3）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逐漸成熟，我國的出口退稅政策也走向穩定高效。（4）我國外貿出口受到國內生產總值、出口退稅、出口退稅額、匯率、平均價格指數的影響，從經濟學的角度分析這些因素對出口貿易有直接影響，從模型結果看，這些變量共同作用于我國出口貿易。（5）根據脈沖響應函數，出口退稅對出口貿易的刺激作用存在延遲效應，這可能跟退稅流程和退稅辦理速度有關。在模型中，出口退稅的增加對出口貿易額的增加有一定影響，這種影響可持續較長時間，并逐漸減弱，但是其作用效果最大是在第二期，和平均價格指數以及匯率相比，這個影響較小。

五、政策建議

國家政策應該從社會發展的實際情況出發，在不同的社會背景下，應當實施合理的政策，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到出口退稅政策對出口貿易額有正向的刺激作用，特別是在經濟危機時，政府應該采取積極的出口退稅政策，提高出口退稅率，即可有效地緩解出口貿易的下滑。但是出口退稅政策是經濟下行的救命稻草，提高出口退稅率很可能帶來巨大的財政壓力，同時頻繁調整出口退稅率會使得企業對這項政策持有懷疑態度，任何企業接受新的政策都需要一定的時間來調整其企業自身的發展步調，甚至違背其原來的發展目標。因此，出口退稅政策在非特殊時期應當保持一定的穩定性，杜絕政策依賴，當出現嚴重的出口貿易問題時再做出相應的調整。

第一，出口退稅能對出口貿易產生長時間促進作用，從脈沖響應函數來看出口退稅在長期和短期對出口貿易都存在促進作用。在現階段，全球經濟受疫情影響，出口貿易萎縮，各國生產力下降，消費者購買力下降，世界經濟面臨危機。我國需要在拉動內需的基礎上，保證出口，這就需要合理高效的出口退稅政策，推動出口貿易正常運行。可以嘗試疫情期間的特別出口退稅政策，針對受到疫情沖擊嚴重的企業、行業，實施特別的政策保護，使其平穩度過疫情的艱難時期。同時簡化出口退稅的辦理流程，加快相關審批，放寬退稅條件，去繁就簡，對特定的企業開通“便捷通道”。

第二，發揮出口退稅的產業調整作用。出口貿易的發展不能僅僅依靠價格優勢，還需結合國際市場未來的需求，發展出口產業，促使出口產業和產品結構的轉型升級。制定出口退稅政策時，重點關注高附加值、高科技含量的產業，對部分污染大、資源消耗大的產業進行限制。盡管我國已經擁有了工業行業門類下的所有產業，但目前的產業之間存在不平衡發展的窘境。有針對性地實施出口退稅政策，可以有效調節我國的產業結構，引導出口企業的發展，扶持新興產業和朝陽企業。

第三，國內生產總值、價格指數和匯率對出口貿易的增長作用顯著。如果說出口退稅能在經濟危機時挽救出口貿易，那么長期穩定的出口貿易增長將依賴于國內生產總值、價格指數和匯率的作用。目前在我國在積極拉動內需，許多企業放棄出口業務轉向國內銷售，長遠來看，有助于維持我國原有的經濟基礎，保存企業實力，維持企業運營，待出口形勢向好時，再轉向出口貿易。由于國際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出口面臨重大機遇和挑戰，要保證中國出口經濟的平穩發展，需要合理應用價格指數、國際匯率的作用，將貨幣政策和出口退稅政策結合使用，全面考慮政策效果，才能使經濟健康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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