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哈貝馬斯關于社會發展動力理論的重建

王曉蕾

摘要：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社會發展的基本矛盾運動，主要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動力，決定著社會歷史發展的前進方向。哈貝馬斯根據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的新變化，對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動力理論進行了重建，提出學習機制才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但他的重建是建立在對馬克思主義社會發展動力理論的曲解的基礎上的，最終背離了歷史唯物主義。

關鍵詞：哈貝馬斯;社會發展動力理論;重建;學習機制

一、哈貝馬斯對馬克思主義社會發展動力理論的否定

（一）否定社會基本矛盾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動力

對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哈貝馬斯否定了生產力具有最終決定作用，提出“我們可以把生產力的發展理解成為產生問題的機制，它盡管可以引起，但卻不能導致生產關系的變革和生產方式的革新”。_[1]

對于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哈貝馬斯一方面不認同馬克思的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的依賴性原理， 認為這僅適用于社會進化過程中的變革時期， 而不適應對社會的任何階段， 馬克思這樣的論斷是就經濟結構在社會進化中所起的領導作用而言，是后來的馬克思主義者， 如盧卡奇等人曲解了馬克思的本意， 而形成經濟決定論;另一方面，反對簡單地把社會的基礎等同于經濟領域，認為人類歷史的不同時期具有不同的基礎形式，“在原始社會中，行使這種職能的是血緣系統，在文化高度發達的社會里，行使這種職能的是占統治地位的系統。只有在資本主義中，當市場除了它的控制職能以外，還擁有穩定階級關系的職能時，上述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才出現，并具有經濟的形態”。_[2]

（二）否定階級斗爭是社會發展的直接動力

哈貝馬斯認為馬克思傳統意義上的階級斗爭在現代社會已經不存在，或者說得到了緩和，傳統意義的階級分析和階級斗爭理論便不適用了。

他認為，國家通過實施一些干預經濟發展措施、實行群眾民主、實施福利國家政策，在經濟、政治、生活等領域麻痹群眾，使群眾產生一種假象，緩和階級之間的矛盾，一定程度上平息了民眾的不滿，使矛盾不至于上升到斗爭層面。

所以，哈貝馬斯認為，盡管當下階級依然存在，但已不是經濟領域內的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對立，而是文化領域內的對立斗爭。_[3]

二、哈貝馬斯對社會動力理論的重建

否定了馬克思關于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與直接動力的論斷，哈貝馬斯明確提出了自己的以學習機制為基礎的社會發展動力理論。

首先，所謂“學習機制”， 哈貝馬斯的理解是屬于人類有機體的裝置， 也就是等同于言語能力， 即學習過程是由語言來組織的。同時， 學習機制不僅是語言的負載體， 而且是社會進化的動力。哈貝馬斯利用皮亞杰的個體發生學觀點分析人的自我發展同社會進化的關系時， 認為個體同一性和集體同一性具有一致性， 人們可以把個體同一性的發展當作解釋集體同一性的變化的鑰匙， 而個體同一性的形成是一個連續不斷的學習過程， 這就必須依賴于學習機制。_[4]一方面， 社會進化必須依賴于個體的學習能力， 因為社會本身不會學習;另一方面， 個體的學習能力是在社會邊界下進行的， 是在以語言為中介的主體之間的交往活動中形成的。

其次，學習機制主要包括技術知識領域和道德—實踐領域兩方面內容，而且后者更是“具有起搏器的功能”。_[5]哈貝馬斯認為這兩個維度的學習是社會進化不可缺少的動力， 但后者比前者更為根本。人在道德——實踐領域內的學習過程中獲得的能力， 反映在世界觀中形成為道德意識和法的觀念， 這個維度的學習過程是社會進化的根本動力。哈貝馬斯認為馬克思在這一點上， 恰好忽視了道德——實踐知識的重要性， 將交往排除在社會發展的動因之外。

再次， 哈氏認為“學習過程”要借助于“理性結構的制度化來體現”。當系統（馬克思那里指上層建筑）出現問題需要變革時，哈貝馬斯認為關鍵就是“進入一個新的學習水平”的問題， 這就要依賴于知識的增長，這是必要條件。但又需要利用已經在世界觀中發展起來的理性結構的幫助，這樣尚未解決的系統問題才能借助于累積的認知潛能加以處理。

最后，哈貝馬斯認為新的動力會由社會進化的“學習過程”自身衍生。生產力和社會一體化的較高的發展水平，使某些社會形態所遇到的問題被人們克服了，但新的問題、新的需求、新的匱乏在新的發展階段中又產生了，即“技術上產生的力量的匱乏，政治上所建立起來的安全的匱乏，經濟上所創造出來的價值的匱乏，文化上所產生的意義的匱乏”，這些匱乏同時就是新的動力。

三、對哈貝馬斯“重建”的評價

任何個人的思想都是時代的產物，哈貝馬斯也不例外。

他對馬克思社會發展動力理論的重建首先源于他對自己生活時代背景的把握。 他生活于晚期國家壟斷資本主義社會， 跟馬克思生活的自由資本主義社會相比發生了深刻變化。在哈貝馬斯看來，國家和政府通過不斷加強對經濟活動的干預，可以保障資本主義社會的穩定性，可以完善資本主義制度的弊端;國家也通過實行群眾民主和福利國家政策等措施，可以緩解階級矛盾，化解經濟領域內的階級沖突;技術與科學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依賴性更強，認為科學技術逐步成為第一生產力，甚至會發揮著意識形態的作用。_[6]

不可否認，哈貝馬斯深刻洞察了當時的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的重要變化，因此，他的社會發展動力理論有著合理性的一面。但是，指的注意的是，雖然資本主義國家和政府通過干預、調節等措施緩和了社會矛盾，但也只是隔靴搔癢，并不代表資本主義社會內在的弊端就徹底消失了，社會化大生產與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是不能夠化解的。_[7]哈貝馬斯簡單地把社會問題看成是資本主義文化危機造成的， 他并未認識到這些變革沒有從根本上觸及到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因此， 他的以學習機制為基礎的社會發展動力理論存在不少有失偏頗的地方。

哈貝馬斯注重學習機制在社會發展進程中的動力作用，尤其是把道德—實踐領域的學習過程視作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 夸大了社會意識和上層建筑的作用。 我們知道，一個社會的法律和道德意識，在其現有的制度框架內，對人類的行為和能動性的發揮限度確實起著規范作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維持該社會的秩序穩定。 但當社會由于生產力的發展帶來生產方式的變革時，人們之間的各種交往關系也將隨之發生或快或慢的變化，原有的制度框架就必須進行必要的改革，才能適應新的社會關系。可見，不是規范結構、制度框架決定著社會的發展方向， 而是生產力的發展通過社會分工決定著人們的社會交往關系，生產力才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

雖然在人類社會發展中語言和文化起著一定作用，但這種作用不是決定性作用，而是社會意識固有的能動作用。_[8]文化、知識、科學技術在當代西方社會發展中起著第一生產力的作用，知識社會、信息時代、知識經濟等等的出現更說明了這一點，但社會實踐的進步和需要仍然決定著社會的發展，在人類社會的發展中，物質生產活動仍然起著決定性作用。

綜上所述，哈貝馬斯對于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理論進行了一一的否定，提出了建立在以學習機制為基礎之上的社會發展動力理論。作為時代的產物，哈貝馬斯的理論深刻洞察到了國家壟斷資本主義社會的新變化，有它的合理性。但是，哈貝馬斯的重建并沒有真正的觸動到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根基，而且他的重建是對于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發展動力理論概念和基本原理的誤解和扭曲基礎上的，是不科學的，最終也背離了歷史唯物主義。因此， 哈貝馬斯所謂的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建， 并不是為了發展馬克思主義， 而是要改造馬克思主義， 構建自己的交往理論。我們既要批判地借鑒吸收其理論的合理成分，又要堅決摒棄其思想的錯誤成分，著眼于資本主義社會的新變化所帶來的新問題，積極應對新的挑戰。

參考文獻

[1]（德） 尤爾根·哈貝馬斯著，郭官義譯.重建歷史唯物主義[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157.

[2]（德） 尤爾根·哈貝馬斯著，曹衛東譯.交往行為理論：行為合理性與社會合理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88.

[3]賀翠香.勞動·交往·實踐：論哈貝馬斯對歷史唯物論的重建[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154-155.

[4]（英） 雷蒙·蓋斯著，湯云， 楊順利譯.批評理論的理念：哈貝馬斯及法蘭克福學派[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101.

[5]劉中起.理性主義的范式轉換及其當代價值：哈貝馬斯交往行為理論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74-76.

[6]趙孟營.溝通理論的嵌入：哈貝馬斯如何修正社會進化理論[J].杭州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06）：5-9+30.

[7]吳曉春.試論哈貝馬斯對社會進化動力理論的重構[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4（09）：295-298.

[8]朱彥振.哈貝馬斯歷史唯物主義重建論評析[J].湖北社會科學，2016（09）：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