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管理研究

吳和成，顧裕玲，高月姣

（1.南京航空航天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南京 211106；2.南京郵電大學 經濟學院，南京 210023）

合作、共享、共贏與一體化等成為當下學界與政企界的熱議話題。近年來，為實現國家重大戰略的跨行政區域的協同創新舉措不斷。2019 年《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的發布，既肯定了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發展模式在我國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又對更高質量的區域一體化發展提出了引領和高要求。鄰近區域的合作創新在全球經濟發展中受到廣泛關注并付諸實踐。歐洲聯盟、北美自由貿易區、南美自由貿易區、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的形成和構建，預示著區域戰略時代的來臨。以實現資源最佳配置和獲得區域競爭優勢為目標的國內區域戰略方興未艾，“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高水平一體化協同發展近年得到快速發展。一體化的跨行政區域的發展，呈現出區域聯合、創新、互動和共贏特點。跨行政區域協同，面臨著突破行政邊界，特別要跨越以行政區域為邊界的創新體系。由此，來自不同行政區域的創新主體在協同時必然面對諸如行政、制度、組織、技術、信息與服務等壁壘。壁壘有何特點及其如何突破，如何破解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耦合密碼，這些問題的厘清無疑為協同創新有效實施和績效提升提供有益參考。

一、文獻回顧

協同創新行為主體主要有企業、高校和科研機構。一個組織內的不同部門合作時需要跨越部門邊界，而一個區域內的創新主體與另一個行政區域內的創新主體協同時則需要跨越兩個區域的行政邊界。在跨邊界合作創新的界面問題方面，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內界面管理”上，即組織內不同部門之間或同一區域內的創新主體間協同所形成的界面的概念、內涵、形式及其對創新績效的影響等方面。一是企業內部營銷與R&D、生產部門之間的整合對產品或項目創新的影響問題。Gupta 等［1］認為，一個企業以全新的不熟悉的產品、市場和技術來創業，可能會對市場和技術有更多的信息需求，而營銷和R&D 之間高度整合的努力可以降低新產品失敗的風險。Souder 等［2］將R&D 與營銷界面看作組織內的一種職能，認為市場營銷與R&D 等職能部門之間的協作或整合程度對產業環境下創新項目的成敗結果有著深刻影響。Song 和Thieme［3］運用376 家美國公司，292 家中國公司和279 家日本公司的數據，發現在產品創新過程中，營銷與研發部門在跨職能參與方面的異同；二是產學研協同創新中的界面類型及其影響研究。郭斌等［4］通過對國外研究成果的梳理，對界面過程類型、機理和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并簡要指出了界面管理有待進一步深入的研究方向。范旭和方一兵［5］研究了地方政府、高校和地方產業界之間在技術創新系統中的聯接方式，及其所決定的三者之間的合作性能以及這種合作性能對地方高校技術創新功能的宏觀影響。徐磊［6］認為界面管理就是要保證跨界面合作能夠有效實現，降低協調成本和失敗風險；技術創新界面管理的實質，就是在不同的專業領域之間建立起溝通、合作、協調和約束的機制。王幫俊和楊東濤［7］在分析企業、高校、科研院所、政府主管機構以及中介機構等產學研協同創新主體界面沖突及其表現的基礎上，提出解決產學研協同創新主體間界面管理問題可以通過建立產學研協同創新界面管理平臺，構建基于協同創新主體的聯結機制，進而提高產學研協同創新績效。王炳富和樊平軍［8］將協同創新諸多沖突協調分解為組織界面、任務界面和流程界面的管理與協調，認為產學研協同創新體系構建中存在界面管理職能不到位是我國當前協同創新的關鍵癥結；產學研協同創新界面優化，需要柔性化組織界面、體系化任務界面、延伸流程界面，強化產學研協同創新主體的界面管理職能。易高峰［9］以長三角地區大學-企業的協同創新為研究對象，研究發現，界面資源整合、界面沖突管理、企業吸收能力均對協同創新績效有顯著正向效應。

高效的協同創新平臺是協同創新有效實施的基本保障。創新主體協同平臺的典型案例有歐洲技術與創新學院（European Institute of Innovation and Technology，EIT），其通過支持歐洲的企業家，創新者和學生將他們的最佳想法變為現實，推動歐洲的創新。目前平臺共有校友社區（EIT-Alumni）、氣候知識與創新共同體（EIT-Climate-KIC）、通訊技術實驗室（EIT-Digital）、食品知識與創新共同體（EIT-Food）、健康知識與創新共同體（EIT-Health）、可持續能源知識與創新共同體（EIT-InnoEnergy）、制造創新共同體（EIT-Manufacturing）、原料知識與創新共同體（EIT-Raw Materials）和城市交通創新共同體（EIT-Urban Mobility）9 個創新共同體［10］。歐洲技術與創新學院的成功經驗對于研究我國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問題具有重要參考價值。國內學者在協同創新平臺構建的研究中，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國外成功案例進行剖析，并結合中國實際提出相應思路。何潔等［11］在對美國政府對技術型企業的政策及協同創新過程中政府對平臺的引導等方面的研究后指出中國應建立優勝劣汰機制，在協同創新中心建設中要充分發揮高校和企業的能動作用，同時提出多方向培養人才的建議。鄒曉東等［12］通過對北卡三角協同創新網絡和法國大科學院式協同創新平臺的分析，認為我國實施的2011 計劃協同創新，政府應作為制度及政策等軟環境的制定者，大學則為理論創新主體，企業為技術創新主體。唐震等［13］通過對EIT 的分析與梳理，類推我國協同創新中心平臺構建思路，并提出了一些措施。董雨和魏國健［14］在分析EIT-KIC 平臺結構的基礎上，從“知識三角”視角研究我國構建區域性產學研協同創新平臺及知識成果轉化機制等問題；二是對區域創新平臺的研究。劉驊和謝科范［15］在運用系統理論和方法剖析區域自主創新平臺構建后認為，系統內“科研院所-技術創新-產品”“企業-管理創新-產業”和“政府機構-體制創新-環境”等三條關系鏈子系統的聯動和超循環機制是區域自主創新系統穩定運行的強大動力源；集成創新是區域自主創新系統有效的推進方式。劉釩和李光［16］在對湖北協同創新平臺發展現狀梳理和分析的基礎上認為，不同類型協同創新平臺運作模式的差異化有利于平臺運作的良性循環和可持續性。張瓊妮［17］認為知識復用模式特別適用于機械行業區域創新平臺的構建，可以能很好利用區域創新系統內各主體擁有的知識，從而有助于提高區域創新效率。戚剛等［18］就軍民融合協同創新平臺內涵、功能、組織架構、運行機制及其保障體系等問題進行分析，提出的做法對于軍民融合協同創新平臺構建有一定借鑒意義。

目前，關于協同創新界面管理的研究大多集中在企業內或行政區域內，即“內界面管理”研究，獲得的結論對于企業或行政區內的主體協同創新探索協調內部資源，提升創新績效都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然而，跨行政區域創新主體協同形成的“外界面管理”問題的研究幾無涉及。要解決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效率提升問題，實現創新主體價值增值目標，必須要解決界面管理的相關問題。

二、協同價值增值過程模型描述

協同創新就是參與協同的創新主體獲得超額創新產出的一個復雜的價值增值過程。當協同界面有效整合時，這一過程將使得參與方資源的邊際收益超過單一主體資源的邊際收益，同時也獲得要素的交互正效應。為更直觀和簡潔地表達這一增值過程，我們以模型簡要加以描述。

（一）要素視角下的協同創新增值過程

以兩個創新主體的協同為例，描述協同價值增值模型，對于有k個創新主體的協同，可以類似討論。

記創新主體A的投入為xA，產出為yA，則yA=f(xA)+εA，這里εA是由f(xA)度量產出水平yA產生的誤差，是一個隨機變量；創新主體B的投入為xB，產出為yB，則yB=g(xB)+εB，這里εB是由g(xB)度量產出水平yB產生的誤差，也是一個隨機變量。當創新主體A與B合作時，記分別表示A和B在合作下的產出，則=F(xA，xB)+=G(xA，xB)+ηA，B，這里εA，B，ηA，B也是隨機變量。且一般可以假設這些隨機變量服從均值為0 的正態分布。

A和B的合作創新，一般體現在F(xA，xB)與G(xA，xB)為xA和xB的線性函數。而A和B的協同創新，則F(xA，xB)和G(xA，xB)均有兩部分組成，一部分為xA和xB的線性函數，另一部分為xA和xB的非線性函數。非線性部分則是協同產出超出合作產出的增量。

協同的目的是追求要素或資源產出價值的增值，即期望實現“1+1＞2”的目標。“2-(1+1)=Δ≥0”中的Δ實際上是由協同獲得的要素或資源的非線性產出部分。

（二）界面視角下的協同創新增值過程

設創新主體A在與B協同創新時面臨著l個界面u1，u2，…，ul，記協同創新產出為yA，則yA應理解為A的要素投入xA，協同對象B的投入xB和界面障礙變量的函數，即

其中：f(xA，xB)可以理解為在不考慮界面影響時A與B的協同產出；為界面沖突對產出的影響；μA也是具有0 均值的正態隨機變量。

若有效解決了界面沖突，界面正向支持了協同從而產生正效應，此時，E(yA)≥f(xA，xB)；否則，E(yA)＜f(xA，xB)，即由于界面沖突而造成協同績效損失。

上述模型表明，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既要面對資源配置、要素深度融合問題，還要面臨跨越“邊界”形成的各種界面問題。因此，影響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的因素，既有內部，又有外部，這種內外部創新環境決定著這一類型創新的復雜性。實踐表明，這一復雜過程能給協同創新主體帶來更多的期望超額收益。

三、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形成過程

中國行政區劃條件下形成的所謂“諸侯經濟”，或者行政區劃下的利益剛性，是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壁壘的根本原因。創新主體間的協同多見于同一行政區內，或隸屬政府的某一職能部門。目前，協同創新項目的管理部門主要有發展改革委員會、科技行政管理部門、工業與信息化行政部門等，具有行政主導的特點。已有研究表明要素效率不高的現象目前尚未得到有效改善。盡管要素在其屬區域內的效率不高，一般也難以突破行政壁壘在不同的行政區劃內自由流動，從而極大影響創新資源的有效配置，進而影響創新績效。隨著區域一體化進程不斷深入，要素跨行政邊界的流動勢在必行。

（一）協同創新主體聯結方式演化模型

為直觀起見，用圖1 來描述協同創新主體之間聯結方式的演變過程，從而顯現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必須面臨界面障礙這一實際。

圖1 協同創新主體聯結方式演化模型

由圖1 可知，創新主體間的協同創新一般從一個較小范圍逐漸擴展到仍屬同一行政區域的較大范圍再到跨越行政邊界的不同區域。

主體的協同創新最初立足于本地創新資源，如圖1 中的A1。當地資源的可得性和使用的便捷性、協同的低成本、政策的地方性和屬地企業的優先權等都是屬地創新主體合作或協同的驅動因素。當屬地協同不能實現預定目標或期望目標價值時，自然就會尋求外部資源，如區域A2中的主體，但A1和A2仍屬同一行政區域。如以省級行政區域為例，A1市的企業最初尋求與本市的高校、科研等機構的合作，當企業發展到一定程度時，本市創新資源難以滿足其創新需求時，則要尋求與本省A2市的高校、科研機構等的合作，并享有當地政策、金融等服務支持。這是突破市域行政邊界的創新合作，但仍屬省域A內的合作。隨著企業的供應鏈延長，市場參與深度和廣度不斷發展，當A內的資源難以滿足企業發展需求時，尋求A以外的B區域內的資源為企業所用則成為必然，如圖1 中的省域A到省域B的跨越。當跨越行政區域尋求協同時，或越過行政邊界協同時，諸多壁壘就會形成。這是我國行政區劃、地方政績、官員升遷等體制下主體協同創新的現狀。無疑，“諸侯經濟”在某種程度上影響跨行政區域的協同創新。因此，跨行政區域的協同創新，實際上是削弱“諸侯經濟”下的行政壁壘，提高要素效率，提升協同績效的有效模式。弱-強、強-強合作是一個企業成長過程中的必選路徑，這種方式最終造就少數企業脫穎而出，成長為行業領袖。因此，跨行政區域主體的協同創新在區域一體化進程中是一個必然的創新模式。

（二）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界面模型

圖2 是一個簡化的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界面模型。

圖2 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界面模型

我們先來解釋圖2 中線與圖的含義。以區域A為例，可以看成某一行政區域，其中，A中的3 個橢圓可以看成A的轄屬行政區。A中的創新主體尋求與區內其他主體以協同創新，并得到當地政府指導、支持以及中介機構的服務。每個橢圓內的虛線為主體協同產生的界面，這一界面不同于同一組織內兩個或多個職能部門間的界面，而是主體協同利益沖突形成的界面，此時，主體不需要跨過行政邊界，我們姑且先稱之為主體協同的“內界面”。兩個橢圓之間的虛線為隸屬A行政區的兩個不同行政區域內的主體協同創新產生的界面。這一界面由這兩個不同區域的制度、知識、技術和組織管理等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由于這兩個行政區域仍屬A管轄，因此，這種界面對協同的影響取決于A的各項制度和服務，可以稱之為“域內界面”。可見，域A內的主體協同尚未突破A區域行政邊界，仍在A的制度框架下實施協同計劃，追求協同目標。從區域A來看，域內協同未曾造成協同創新價值“損失”，所實現的協同收益均屬區域A，盡管主體協同會發生協同界面沖突。當區域A的主體越過其行政邊界與某一行政區域B的主體協同時，則形成了跨行政區域的協同創新界面，如圖2 所示的A與B之間的交接部分的虛線，可以稱之為“域間界面”或“外界面”。我國一般以省級區域劃分計量。因此，可以將圖2 中的A和B看成兩個不同的省級區域。就我國的行政體制而言，跨行政區域的主體協同必然涉及不同行政區域的利益。因為，對于區域或國家戰略，重大項目誰來牽頭，資源如何兼顧各方配置，創新價值如何分配等往往對一個地區的發展影響深遠。因此，跨行政區域的協同創新面臨著一個關鍵問題即行政壁壘。鄰近性理論認為，跨行政區域的協同創新與所謂的鄰近性密切相關。已有許多文獻研究了鄰近性與協同創新的關系［19-22］。企業在選擇合作對象時，常常會考慮合作方的地理距離、制度鄰近性、認知差異、技術相似度或互補性、信息獲取和利用的渠道與便攜性、服務的成熟度與市場參與度、區域文化相似性等。事實上，在跨行政區域合作時，這些因素如果匹配不當，將會造成協同障礙，形成所謂的協同界面。主體間的協同主要表現為要素之間的配置與深度融合，這種融合由于要素“身份”的隸屬關系，在不同區域主體之間配置或融合時由于受價值歸屬的影響而形成界面，這樣的界面更多地體現為合作中的障礙。事實上，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體系本身具備的復雜性和開放性必然導致協同創新過程中的界面管理問題。

目前，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相關研究可以參考的文獻不多，界面管理的研究尚屬初步。因而，對域間界面管理問題加以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三）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表現形式及其成因

主體協同時一方面要面臨同一組織內的不同職能部門之間由于組織總體目標要求所需實現各自分目標，在資源和要素分配上產生的沖突。這種沖突是跨越各自組織職能邊界的必然結果；另一方面又要面對與另一行政區域內的主體協同時由于跨越行政邊界產生基于制度差異形成的各種矛盾與沖突。本節僅關注后一種沖突形成的邊界表現形式及其成因。

由協同界面模型分析過程可知，界面影響協同源于壁壘，主要有行政壁壘、知識壁壘、技術壁壘、交易壁壘、組織壁壘和管理壁壘等，從而形成相應的制度界面、知識界面、技術界面、交易界面、組織界面和管理界面。

（1）制度界面。指在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需要跨越行政邊界時，邊界兩側利于自身區域發展的制度將產生沖突，由此形成的行政壁壘。來自不同行政區域的主體有其諸多“約束”。“諸侯經濟”或者行政區劃的利益剛性，是區域發展競賽的特征。對于來自不同行政區域的創新主體，由于其附有各自區域的制度約束，協同產出和價值增值分配等都是影響協同創新績效的重要因素。因此，由行政壁壘產生的制度界面是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面臨的基本障礙。在以行政區劃為邊界的體制下，行政壁壘的基本性決定其是協同創新環境的關鍵影響因素，其決定著創新制度、知識流動、組織結構、管理模式、技術自封和交易等諸多協同創新的影響因素。

（2）知識界面。指在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時涉及知識產權的專利、標準等共享時產生的沖突，以及知識產權使用價值的變化等產生的協同壁壘。新知識有其封閉性，不會隨意溢出或交流，這是企業在發展中占據優勢的重要保證。知識壁壘主要的表現形式是知識產權擁有權，一般以專利和行業標準為其典型表征。另外，知識具有個性化特點，新知識的形成獲得需要成本。協同中知識共享的成本和帶來的價值增值分配機制受知識界面影響。在協同過程中，知識壁壘如未能有效突破，則無疑影響協同方共同目標的實現。

（3）技術界面。由于核心技術的自我性與排他性，當技術發展到一定階段后其共享性意愿將逐步降低，在價值驅動下最新技術將形成技術壟斷，從而形成技術壁壘。法國科學家狄德羅將技術定義為基于某一目的共同協作組成的各種工具和規則體系。這一定義，蘊含了現代技術目的性、社會性、多元性和相依性的特點。技術的多元性，是指技術既可表現為有形的工具裝備、機器設備、實體物質等硬件，也可以表現為無形的工藝、方法、規則等知識軟件，還可以表現為雖不是實體物質而卻又有物質載體的信息資料、設計圖紙等。相依性是指設備、工藝等在技術創新鏈中既有獨立的作用，又有相互聯系的特點。協同創新秉著資源共享和互補的原則。然而，協同主體有著各自的技術優勢，在協同過程中擁有關鍵技術者具有更多話語權，從而處于技術領導地位，這樣的領導地位將形成技術界面。

（4）交易界面。指來自不同行政區域的技術交易、成果轉化等市場行為通過跨行政區域實施時所面臨的交易規則不同產生的障礙而形成的交易壁壘。這是由不同行政區域的交易規則，技術交易、成果轉化的市場功能發育差異所致。事實上，技術市場交易規則、功能發育程度，受該區域創新環境、政府規制、中介機構活躍程度和歷程、技術領先程度等諸多因素的影響。

（5）組織界面。指不同創新組織有其自身的特征，或者有其定勢，組織內的員工習慣于該組織的運行機制，無意愿改變已有格局，當與不同組織的運行模式交互時，則會打破其原有適應性，從而產生消極或抵觸的情緒和行為，由此形成的組織壁壘。事實上，組織結構的定勢形成組織文化，當兩個基于不同文化的組織為同一目標進行資源重新配置時，組織沖突形成的界面將影響要素融合和交互。

（6）管理界面。指不同管理模式下的協同，由管理偏差造成協同主體的不適應和資源耗損而形成的管理壁壘。管理模式在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過程中也會對創新績效產生影響。低效與低效模式、低效與高效模式、高效與高效模式下的協同產生的不適應性就是管理界面的表現特征。事實上，管理模式基于資源、團隊結構及其個體差異、目標和團隊運行機制等諸多因素，當適應A管理模式的主體與管理模式B的主體合作時，管理界面自然形成。

四、跨行政區域協同界面管理方案——組織模塊視角的平臺構建

協同創新的目標任務，是在政府指導、支持和中介等提供的服務下，由企業，高校和科研機構等行為主體承擔。在同一行政區域內的創新主體協同時，面臨的主要障礙根本上在于資源等配置沖突，盡管也會存在主體利益矛盾，但就該行政區域而言，仍屬“內部矛盾”，不會造成協同收益外溢。如以省級區域為協同主體跨越的行政邊界區域，那么，該省內的市級行政區域則視為“部門”，主體間的協同收益隸屬該省級區域，這時主體間的協同需要跨越的行政邊界可以看成跨越“部門”沖突的界面。當主體越過省級區域協同時，則需要面臨本文討論的行政壁壘。這一行政壁壘將對來自不同省級區域的創新主體的協同形成諸多界面。這些界面根本上基于制度壁壘，且派生為影響協同績效的技術、知識、組織和管理等障礙。因此，“內界面”管理中用于協調職能部門利益的方案難以解決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面臨的基于制度壁壘的錯綜復雜的界面問題，需要探尋“外界面”管理的有效方案。本文在這一方向上做一些探索，設想通過構建協同創新平臺來一攬子解決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界面障礙問題。

（一）平臺形式

目前我國協同創新中心隸屬不同行政部門，條塊分割的管理體制難以實現協同收益的最大化，同時創新資源產出效率較低的問題未能得到有效改善，近年諸多不同視角下對創新資源配置效率的研究也印證了這一結論。協同創新得以有效實施的基礎是協同創新平臺構建。本文以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為出發點，認為破除界面障礙是有效實行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的基本保障。因此，本文通過設計平臺來解決界面管理問題。本文設計的平臺基于跨行政區域的國家戰略或區域重大重點項目，擬從管理視角設想建立若干組織模塊，而非現實中的實體創新平臺，是一個可以管理實體平臺的平臺，以服務實現特定協同創新目標的所有協同創新中心為宗旨。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的所有協同需求均匯總到該平臺，由該平臺的若干協調機構對資源、要素和服務進行整合，并供給所有的協同創新中心。通過該平臺實現協同主體在資源、要素和服務等方面需求與供給的均衡，從而為完成協同目標實施保障。因此，我們設計的平臺是保障協同中心順利運行的組織支持系統。

（二）平臺結構

創新平臺就是要解決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面臨的界面障礙問題，營造良好的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環境，從而保障主體之間的協同所需制度、技術、知識、交易、組織和管理等共享的供給問題，使得要素順暢跨越界面深度融合。基于這一目的，本文設計的平臺，是為協同創新服務，協調各種資源的組織支持體系。因此，承擔消除界面障礙任務的平臺將不同于通常意義下的實體平臺形式，而是基于組織模塊視角的平臺。在這樣的思路下，本文設計的平臺將包含若干委員會。下面對各委員會的功能進行描述。

（1）決策委員會。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管理需要面對跨行政區域的重大項目基本由國家主導的這一基本現狀。決策委員會的功能主要針對協同目標進行頂層設計，以從制度上保障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的實施，同時為各專門委員會運行提供制度框架和指導。因此，需要一個高于協同方行政權的決策機構方能有效協同各方利益，保證協同創新的順利進行。決策委員會成員構成可以根據協同項目規模或重要性確定。對于國家戰略等重大項目，決策委員會主任應由國家部委主要領導或更高級別的領導擔任，各協同行政區域的主要行政領導任委員。對于區域間的重大合作項目，委員會主任可由各協同方推舉，也可由協同區域在協同項目中的角色重要度協商推舉。不管哪種模式，均以實現協同目標為宗旨。事實上，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的鄰近性理論表明，合作區域具有地理、制度、認知、文化等諸多鄰近性特點，且這些區域存在客觀的某些差異。因此，“牽頭”方或主導方的產生相對自然，京津冀、長三角的協同創新等均可以體現這一特征。決策委員會還需要設立一個工作部門，主要負責指導文件的擬定，信息收集與傳遞等功能。我們通過設計專門委員會來滿足協同方對協同創新的需求，或者說這些專門委員會供給了各創新主體在跨行政區域協同時面對的制度、知識、技術、交易、管理、組織等方面的需求。這些專門委員會扮演著供給者的角色，且在協調的同時兼具行政權力功能和強有力的執行力。圖3 直觀展示了用于解決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沖突的平臺方案的邏輯。平臺構建的根本宗旨是為實現協同創新總體目標提供保障。最外層為制度。實際上，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的根本障礙在于行政壁壘，即制度界面。技術、知識、管理和服務的供給均受到制度共享或一致性的約束，這是體現協同項目國家意志的現實。技術、知識、管理和服務直接為基于協同總目標而設立的若干協同創新中心提供支持，雙向箭頭表明技術、知識、管理和服務部門具有供給和反饋的雙重功能。

圖3 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平臺

（2）制度協調專門委員會。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的一個根本障礙來自于制度差異。不同區域都有適應該區域創新自然環境、創新資源、文化、產業狀況等實際的制度安排，這樣的制度安排指導或服務該區域創新主體的協同創新，促進當地經濟社會的有序發展。當來自不同區域的創新主體深度交互時，制度差異將作用協同創新過程，既有正效應，也有負效應。當負效應大于正效應時，將難以實現協同目標。因此，需要一個組織來制訂或協調適應協同的制度安排。實際上，是協同各方對于制度需求與供給的關系。例如，稅收、人才政策、創新創業環境等差異帶來協同方利益博弈，而協同創新追求正和博弈。制度協調委員會根據協同目標、目的和協同方的制度需求，完善、修訂、重構保障協同創新目標實現的制度架構，并根據協同計劃預留可變更的空間。保證該委員會順利運行的前提需要由協同方區域的主要行政官員組成，一般情形下可以由各協同方協商人員構成。涉及協調不能解決的問題可提交決策會員會尋求解決方案。

（3）知識管理專門委員會。協同是一個由要素的線性產出到非線性產出的跳躍過程，這種要素的深度交互和資源共享也是一個知識生產過程。重大協同項目往往產生大量的專利。這些專利的屬權及其利益分配，往往會出現諸多問題，有些甚至還會涉及法律問題。2016 年2 月3 日，最高人民法院印發《關于為京津冀協同發展提供司法服務和保障的意見》，為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有序、規范發展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因此，面對協同創新過程中的知識產權問題，減少知識產權糾紛對協同動力和績效的影響，需要在開展協同創新前，設計相應的協調、化解和風險管理機制的知識管理專門委員會。這一委員會組成成員宜由知識產權政策制訂、專業人士、知識產權法律與咨詢相關人員，協同方知識產權政府管理部門人員等構成，主任委員應由協同方政府部門官員協商組成。

（4）技術融合專門委員會。負責協同過程中技術需求、技術發展和技術預見等方面的工作。根據協同方主體的需求，確定關鍵技術的責任主體，設計利益分配機制，以使協同中的技術需求得到有效供給。另外，對協同中偶發的技術設想和判斷進行研究，及早掌握新技術動態并預測新技術采納時間決策問題，為實現協同中的技術升級提供預案。因此，這一委員會組成成員宜由技術理論專家、一線技術專家和技術管理人員組成，主任委員宜由協同方工業與信息化、科技管理部門官員協商擔任。

（5）組織與管理專門委員會。在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過程中組織與管理沖突難免。來自不同行政制度和組織框架的創新主體對原有的組織體系和管理模式具有鈍性，這一特點往往在協同初期與協同創新新組織結構和管理模式產生沖突，從而增加協同摩擦力。由此，需要一個減少這種摩擦的組織和管理安排，并在實施過程中根據組織和管理運行效果適時調整和完善，組織與管理專門委員會即承擔此任。該委員會組成成員宜由協同方組織人事部門官員，組織管理與人力資源專家組成，主任委員宜由協同方組織和人力資源官員擔任。

（6）服務管理專門委員會。該委員會的功能為負責協同過程中信息收集、處理與提煉，金融服務；成果轉化、技術交易，與政府相關部門溝通，資源調配、采購與合同管理等服務。由于各協同方所處行政區域的服務管理地方法規有所差異，另外各地服務市場的發展程度不一。因而，在具有差異框架下的主體進行協同創新時，這些差異將形成服務沖突，造成協同效應低下。該委員會的另一功能可以根據協同過程及其產出發現新的服務模式，探索新的跨行政區域的協同創新服務體系。該委員會組成成員宜由技術交易、信息處理、法律、金融管理等方面的管理人員和專家組成，主任委員應由協同方相應的政府職能部門官員協商擔任。

（三）平臺運行機制

基于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總目標設立的若干協同創新中心的需求都將匯集到制度、技術、知識、組織管理和服務等五個專門委員會，這些委員會在決策會員會的指導下為協同創新中心提供對應支持。我們設計的各專門委員會組成成員及其結構，為的是各專門委員會既要承擔協調工作，又要預見或預判協同創新中心新的需求及創新風險，提前計劃或制訂應對方案。另外，該平臺還需要設計高效運行的機制，這些機制應能保證決策結果的強執行力，平臺信息傳遞與反饋管道順暢、自修復功能、風險預警和可控功能。

（1）強力執行機制。面對重大戰略或重大項目，平臺的作用具有至關重要的地位。一旦協同目標確定，協同計劃制定，那么強有力的執行就是實現協同目標的關鍵，平臺各層級組織模塊目標都是協同總目標中的一個里程碑。只有當平臺決策委員會的決策得到順暢執行時，為實現協同總目標而設立的各協同中心的需求才能真正得到有效供給。因此，在協同項目初期，需要協同方充分醞釀、協商，制訂相應的制度來保證執行力。一旦制度確定，各協同方必須嚴格遵守制度契約。事實上，強執行力能夠保證從決策委員會到協同中心管道暢通。我們設計的決策委員會的組成成員及其結構也體現了平臺的強有力的執行機制。

（2）自修復機制。重大戰略或重大項目的協同過程本身具有不確定性。協同創新中心將不斷遇到諸如技術、信息、管理、資金、人才等方面的新問題，從而形成新需求，且這些不確定性將貫穿項目的整個生命周期。自修復機制，是指平臺具備適時供給協同創新中心新需求的功能。這種功能需要協調創新中心、平臺各專門委員會和決策委員會的行動一致性；面對新需求的快速處理能力、調配資源的能力、組織適配能力。新需求觸發供給開關，即可啟動供給鏈上各組織的任務安排和全局資源配置。平臺自修復機制實際上是平臺內各組織行動一致的契約行為。

（3）利益聯動和風險共擔機制。以價值鏈和收益鏈為基礎的協同創新決定了協同創新主體是一個利益和風險兼具的共同體。這一共擔機制設計既是協同的動力，更是協同順利進行和應對協同困難的重要保障。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主體在跨越協同界面實現協同總目標的前提下，同時期望自身利益最大化。只有運用利益聯動和風險分擔機制方可實現協同方分目標與協同總目標的均衡。

（4）管理提升和運行模式探索機制。平臺各組織模塊為了適應平臺功能，需要不斷摸索管理創新方法，既有組織結構優化、管理模式適配、人才隊伍建設與提升、資源配置方案，又有平臺運行效率提升路徑探索。實際上，大型項目協同過程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將會呈現大量在以往管理實踐中未曾遇到的新問題，這可以促進平臺各組織和協同創新中心不斷探索解決問題的新方法。同時也可為后續項目協同積累經驗，探索新路徑。另外，管理提升和模式探索機制，實際上集成了強力執行機制、自修復機制、利益聯動和風險共擔機制的需求。

五、研究結論

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需要面對若干壁壘帶來的協同障礙，由此形成協同界面。解決界面沖突的管理問題，方可有效協同，實現協同目標。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一個根本問題是行政壁壘，其余類型的壁壘也帶有制度烙印。本文研究發現，跨行政區域主體協同創新界面可以分為內外界面兩類；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形成的界面主要有制度、知識、技術、交易、組織和管理等表現形式，起因為對應的壁壘；構建協同創新平臺是一個解決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障礙的可選方案。

本文提出通過設立若干功能性組織模塊來協調跨行政區域協同創新界面沖突，并由決策委員會負責具有行政執行力的保障協同有效進行的制度安排的設想，僅是一種理論探索。在實際應用時，可以根據協同項目特點，探索更有針對性的具有差異化的方案。這是未來進一步研究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