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書越
凜冽的北風中,我接過您送來的那支筆,待到轉過身去,才觸摸到筆桿上您殘留的溫度。
那天,我因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和您大吵,您雖痛心于我的不懂事,可看到我背上書包準備上學時,不禁抬頭望了望窗外,主動開了口:“我送你去上學。”我無言,沒再說什么。一路上,車廂里寂靜無聲,下車時,我像是要逃離您一般,在您那不絕于耳的嘮叨聲出口前便跳下了車。巨大的關門聲毫無感情,走出幾步后,鋼鐵撞擊的聲音仍在耳邊盤旋,宛如一道屏障,冷酷無情,將那本就脆弱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我坐在教室里,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都未尋得毛筆的身影,心急火燎時,我只得無奈地撥通您的手機。您一口答應,叫我到外面等。
呼嘯的狂風是無惡不作的魔鬼,使出畢生之力,揮灑著籠罩一切的冷意。北風剛觸碰到皮膚便感到鉆心的疼痛,我裹緊衣服,不停地跺著腳,度秒如年。
我踮起腳尖,瞇起眼,似乎這樣能夠看得更清楚。突然,一個黑色的身影闖入了我的視線。我揉揉眼睛,是您!風依舊不留情面,帶走溫暖,留下凄冷,您一步步走著。您低著頭,雙手緊緊地裹著衣服,每走一步都艱難地如鑿地一般,沉重無比。我愣住了。
這還是我那個高大的父親嗎?總是要在不經意間發現,您沒從前那么挺拔了。昔日寬厚的肩膀也彎曲了,有了些許的弧度。我緩緩攥緊手,指尖的冰涼迅速從掌心蔓延到全身。我想奔向您,卻一步都不曾邁出,仿佛被風兒迷了心智,呆呆地立在原地。
無盡蕭瑟中,您沖破阻礙,來到我面前。我們的目光交匯在涼颼颼的空氣中,像擦開了一根熱情的火柴,融化了堅不可摧的冰。您吃力地扯開嘴角,最后卻做出了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我盯著您臉上深深淺淺的皺紋,不知怎的,一股酸意涌上鼻腔。您終于放開了抱在一起的雙手,像捏起金塊般,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卷得工整的筆簾,試探著說:“我看你卷得太松,又給你扎緊了點兒。”我慌忙接過來,倔強地扭過臉去,吸了吸鼻子。
冰涼的雙手驀然之間似乎被染上了暖調,那是您手心的溫度嗎?我拆開簾子,小小的筆中氤氳著片片柔和,如春風般,吹散了四周的冷漠,融化了我們之間高高聳立的冰山。輕輕觸碰筆尖,溫暖的氣息在胸中騰起,我抬頭看著您的雙眸,只覺得里面蘊藏著無盡溫柔。“快去上課吧!”您催我回去。我重重點頭,對您展開一個大大的微笑。您怔了怔,隨即舒開了一個溫暖我心靈深處的淺笑。那一刻的我,驅散了縈繞在身邊的寒冷,手中余溫猶存。我知道,那是您不曾改變的愛意。
凄凄冷風中,有您的愛,我渾身充滿了暖意。
(指導教師? 崔存霞)
(推薦教師? 張明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