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鬼畜入門指南

許詩雨

從“duang”到“真香”，B站鬼畜區大概是近些年最高產的造梗策源地。不夸張地說，緊跟鬼畜脈搏，大概就已經抓住了年輕人網絡流行文化的一半——另一半是00后的縮寫文體。

大家多少能說出一些心目中鬼畜的樣子：惡搞再創作、一個鏡頭高頻反復地重放魔性洗腦（比如《后西游記傳奇》里孫悟空的武打鏡頭）、極致夸張邪魅的笑容（比如表情包三巨頭的笑容）。廣義上講這些是都沒錯啦，但只是廣義上。如果把這些內容投稿到B站的鬼畜區，審核結果可能是不合鬼畜要求，請另投它區。

鬼畜到底是什么，對于不太精通此道的人來說，實在有點玄妙。

鬼畜起源

鬼畜首先讓人意義不明的，估計是名字。說起來，它還有個復雜的演變。

鬼畜最初可是佛教里的詞匯，源于六道中餓鬼道和畜生道的合稱，一開始是個名詞。后來，佛教傳入日本再與神道教結合，鬼畜的意味經過日本本土化，成了殘暴不仁的惡徒。后來虐戀文化興起，“鬼”演化為一種殘忍地對待、調教對方的元素屬性，經常在一些小朋友不能看的DVD的封面上出現。但是這并不是我們看到的鬼畜視頻。

毫無疑問，如今所說的鬼畜視頻是從日本傳人的。但在和B站性質相近的日本二次元網站niconico上，其實并沒有鬼畜這樣的分類。對于國外的二次創作者來說，這樣的形式大約能算音MAD（定義詳見后文）的一個分支。

國內的鬼畜起源有兩個說法，一是2007年日本音MAD《M.C.ドナルドはンスに夢中なのか？最終鬼畜道化師ドナルド·M》傳入中國，二是另一個音MAD《最終鬼畜妹フランド一ル·S》傳入中國，總之中國網友憑著一部標題有醒目“鬼畜”漢字的視頻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鬼畜一詞也由此成為這類視頻的代名詞。而中國網友的鬼畜之路則起步于之后一年，一則惡搞麥當勞叔叔的視頻《最終鬼畜藍藍路》拉開了國內鬼畜創作的序幕。所以你知道為什么B站上鬼畜分區是一個小丑圖標了吧？

許多人時常會模糊鬼畜的概念，比如我們自己。上一次，我們在《多少市場部正在學鬼畜》中把《釘釘本釘，在線求饒》算作了經典的企業鬼畜營銷案例，但嚴格來說，整個作品并不符合鬼畜的定義——它本身投稿也是投的音樂區。

何為鬼畜

對于硬核鬼畜的定義，我們不妨參考B站。B站的鬼畜區除教程演示外一共有3個分區：①鬼畜調教：使用素材在音頻、畫面上做出一定處理，達到與BGM一定的同步感。②音MAD：對素材二次創作來達到還原原曲的非商業性質稿件。③人力VOCALOID：將人物或角色的無伴奏素材人工調音，使其具備像VOCALOID一樣的唱歌技術。（*注：VOCALOID是雅馬哈開發的一款電子音樂制作語音合成軟件，是讓初音未來、洛天依等虛擬形象唱歌的基礎工具。）

嚴格對照描述就可看出，在原教旨主義里，沒有音樂就不是有靈魂的鬼畜，而惡搞、洗腦并不是鬼畜的全部。

2018年、2019年up主“伊麗莎白鼠”就做過許多完全不惡搞的鬼畜視頻，例如以2001年國際大專辯論會半決賽《是否能以成敗論英雄》為素材做的鬼畜調教，彈幕的高潮也集中于“多少氣吞山河的豐功偉業，在時間的滌蕩下是灰飛煙滅，又有多少堅如磐石的帝工基業，在歷史沖刷下是土崩完結。”等豪氣辯詞的瘋狂踩點上。而up主“此物天下絕響”基于諸葛亮陣前罵死工司徒的鬼畜調教則直接化用《三國演義》中“我欲伸張大義于天下，挽救黎民百姓于泥漿”的情懷奠定了丞相在B站的地位。這則視頻彈幕中出現最多的，是感動和淚目。所以何為鬼畜？與其說是惡搞，更大價值或許在于帶感。

毫無疑問，鬼畜是一種亞文化。依據伯明翰學派的說法，亞文化的形成是為了達到反抗的目的。鬼畜的主要力量也集中于消解嚴肅話題和解構權威。剩下的，就全憑創作者自己的心境了。

鬼畜之苦

由于鬼畜視頻需要對素材做復雜的處理，尤其是音頻的調音、踩點，因此即使現在仿佛人人都會拍短視頻、加濾鏡和特效，鬼畜的創作也很難達到井噴。畢竟會操作專業的調音軟件、懂一點樂理著實是一道門檻。

鬼畜er雖然是技能硬核的創作者，卻很難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網紅，相反還可能面對許多的困境。

首先是版權問題，由于鬼畜大多是二次創作，因此在版權和監管上鬼畜創作者很難挺直腰板。

其次，鬼畜消解權威的特點以及惡搞創作的自由隨性往往更容易得罪人。或許有人覺得唐國強老師因丞相而受年輕人關注是鬼畜之益處，但這一切的前提是素材本人是否接受。被鬼畜捧紅之人未必會謝你，反之則隨時可能“律師函警告”以及被指責是網絡暴力。被稱為“鬼畜皇帝”的up主“女孩為何穿短裙”是那首著名的《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的作者，很少有人記住他的ID，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后來被某地市委譴責并要求刪除視頻。

另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在于，鬼畜創作本身的特點使得鬼畜作者很難“恰飯”（即接廣告），因此當其他視頻創作者開始有了變現的機會，準入門檻較高的鬼畜作者反而大多還在“用愛發電”。某種程度上，鬼畜er或許是當下最具備初代互聯網精神的一群人。

鬼畜區實用指南

研究年輕人，從研究鬼畜開始

新梗集中補習地

網絡新梗熱搜榜在哪里？鬼畜區的排行榜雖不能說全包，但至少也是快捷方式。

鬼畜區的熱點不像新浪微博熱搜榜會實時變幻，但也常刷常新。如果被問起鬼畜區當下的熱門，你的回答還停留在“真香”或者“意大利炮”，大概要被年輕人略噔一下。如果能說出“大威天龍”，嗯，還算趕得上趟。

品牌人氣考察地

關于這個問題的分析，詳見5月刊《多少市場部正在學鬼畜》一文。正在學鬼畜或者品牌想體現年輕化的市場部門不妨列個這樣的KPI：自己的campaign有沒有引來熱烈的鬼畜二創。如果沒有，那么還需努力。

人氣網紅發現地

如果你常對突然走紅的網紅摸不著頭腦，鬼畜區可能會給你一些答案。從華農、奧力給、面筋哥到韓美娟，這些因為鬼畜區變得更有名的網紅要不紅到讓鬼畜區手癢難耐，要不就是因為獨特的個人氣質而被鬼畜區迅速捧紅。

網感明星策源地

如果不是鬼畜區對丞相的欣賞，唐國強老師可能會成為一個德高望重的符號，而不會讓大家知道原來他這么有趣。同樣，大家也可能不會知道“李云龍”李幼斌、“元首”布魯諾·甘茨等藝術家在年輕人中有如此高的地位。當然，鬼畜區愛憎分明的口味，說到底還是體現了好作品在人民心中的分量吶。

不平事解氣專區

年初，一則名為《我們，鬼畜區，向冠狀病毒宣戰！》的視頻在B站高掛排行榜前列，它成了網友向新冠病毒宣泄的出口。視頻里鬼畜明星們沖向病毒，拳拳到肉，網友看得過癮。在新冠病毒流行前，鬼畜區也對豫章書院不客氣了好一陣。“惡搞”或許改變不了什么，但至少人們能借此“路見不平一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