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新就業形態”有型成長

文 | 本刊記者 李雙星

無論是穿行于街頭巷尾的外賣小哥，還是徘徊在深夜里的網約車司機，抑或是守在手機屏幕前的網絡主播，他們一并構成了當下社會的人間萬象。每一份付出都值得被尊重，每一種堅持都有其意義。

2020年全國兩會上，“新就業形態”中的勞動者權益保障問題引起熱議。

兩位來自基層的全國人大代表—采購經理李豐和郵件接發員柴閃閃不約而同地提出，要關注勞動者的社保福利保障和成長環境營造。全國政協委員、北京金臺律師事務所主任皮劍龍也在此次兩會中呼吁，“加大新興就業群體合同簽訂力度，督促企業保護勞動者權益”。

“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已經是一個加速擴張的龐大群體，根據最新發布的《中國共享經濟發展報告（2020）》顯示，2019年共享經濟市場交易額為32828億元，比上年增長11.6%。在整體就業形勢壓力較大的情況下，共享經濟領域的就業仍然保持了較快增長。其中，提供服務者人數約7800萬人，同比增長4%。

毋庸置疑，依托于移動互聯網成長起來的新興產業極大活躍了當前的經濟形態，并給人們的生活帶去了諸多便利。然而，尚未及時跟上的勞動保障和模糊的法律邊界也悄悄降低了不少從業者對未來的期待。

舍命狂奔

根據《促進快遞配送從業青年的職業發展和社會融入》調研報告顯示，快遞員勞動合同的總體簽約率為78.7%。配送網點為了節約成本和規避風險，大多不與快遞員簽訂勞動合同，以便于隨時解聘。另外，大部分外賣平臺也只與第三方人力資源公司達成勞務派遣輸出協議。其松散的用工關系降低了行業準入門檻，得以吸納更多人就業，但缺乏統一的行業規范卻為從業者的職業發展埋下了隱患。

2018年5月，騎手路遠（化名）應聘成為浙江紹興一處外賣站點的騎手，但在上班第一天，就遭遇了交通事故。在行車間隙，他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是否有新訂單，就被右側的一輛轎車撞倒，連人帶車旋轉倒地。事發之后，外賣站的負責人只是到事發地接應了一下路遠，并建議他去醫院拍片，并沒有提及保險和賠償事宜。

6月2日，北京密云區，直播銷售員單京都正在蔬菜棚里“直播帶貨”，幫助農戶銷售農產品 韓靖 / 攝

路遠的遭遇并非是個例，2017年，江蘇南京市交管局發布了涉及外賣送餐行業的交通事故情況。數據顯示，僅2017年上半年，南京全市共計發生了3242起相關交通事故，導致3人死亡、2473人受傷。另一份來自上海市公安局交警總隊的數據顯示，僅2019年上半年，上海市發生了325起涉及快遞、外賣行業的道路交通事故，共有5人死亡、324人受傷。

如此高的事故發生率，不禁讓人為騎手和相關受害者的生命安危捏一把汗。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更為實際的問題，那就是當騎手們有幸能從事故現場爬起來之后，誰來承擔那些不菲的醫藥費賠償責任呢？

賠償難題

一直以來，關于外賣小哥遭遇交通事故如何賠償的新聞時有發生，圍繞騎手本人、外賣平臺、派遣公司誰來承擔賠付責任的爭議不絕于耳。

由于騎手們與平臺間復雜混亂的勞動關系認定，難以通過勞動監察、勞動仲裁等途徑解決勞權糾紛，只能通過司法途徑進行權利救濟。

但在具體的司法實踐中，由于判決尺度不一，最終的賠付責任劃分也各有差異。在2016年7月26日發生在北京平谷區的一起外賣小哥撞傷行人的案例中，平谷區人民法院一審判處送餐員張強承擔賠償受害者的責任。后經張強上訴，在北京市第三人民中級法院的二審判決中，改為由外賣小哥簽約的第三方平臺賠償受害人，撤銷了平谷區人民法院的初審判決。

而2019年1月西安發生的一起騎手在送餐途中猝死事件中，法院則裁定，與騎手簽訂“眾包平臺服務協議”的第三方科技公司并非勞務用工的主體，而送餐平臺只是信息發布平臺。最終，法院在案件審理中認定該騎手與上述公司并不存在勞動關系，并駁回了騎手父母要求上述兩平臺共同支付賠償金的訴訟請求。

北京市一中院副院長孫國鳴介紹，新型行業在彈性化的工作方式、任務發放、報酬分配等方面，都呈現出與傳統行業用工管理不同的特征。而現有法律又難以對這種高度靈活性的勞動關系進行明確認定，這是目前審判面臨的一大難題。

共謀出路

針對新業態從業人員面臨的勞動保障缺失等現狀，近年來各有關部門做出了一些探索。

早在2018年兩會期間，多名全國政協委員在提案中指出，新業態從業人員多以靈活、彈性的就業形式存在，不具備與用工單位法定意義上的勞動合同關系，致使該群體工傷保險缺失，需求迫切。委員們建議，應完善現有的工傷保險制度，盡快將該群體納入工傷保險制度的保障當中。

對此，人社部在答復中表示，將適時啟動《工傷保險條例》的再次修訂工作，把外賣員、網約車司機、快遞員等新業態從業者納入工傷保險制度的保障當中。

而在提升新業態從業人員職業歸屬感，推動集體協商方面，各地工會紛紛開始試水。2018年，全國總工會以開展“貨車司機入會集中行動”為牽引，大力推進貨車司機、快遞員、護工護理員、家政服務員等八大群體入會。截至2018年底，山東、廣西等多個省（區）新發展的八大群體會員均超過20萬人。

在新興就業群體加入工會的基礎上，集體協商工作也在有序向前推進。2019年2月，北京市快遞協會攜手北京市總工會聯合簽訂了全國首份快遞行業“勞動保護專項集體合同”。同年9月，蚌埠市網約送餐行業工會與該市萬捷、儒鑫、銳研3家網約送餐企業簽訂了集體合同。兩份集體合同的簽訂，標志著快遞、外賣行業的集體協商工作邁出了重要的第一步。

在立法層面，今年全國兩會也釋放出積極信號。5月23日上午，全國政協經濟界聯組會上，在聽完有關委員關于“新就業形態”的發言后，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冠肺炎疫情下，“新就業形態”脫穎而出。他提出，這個領域也存在法律法規一時跟不上的問題，當前最突出的就是“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法律保障問題、保護好消費者合法權益問題等。要及時跟上研究，把法律短板及時補齊，在變化中不斷完善。

無論是穿行于街頭巷尾的外賣小哥，還是徘徊在深夜里的網約車司機，抑或是守在手機屏幕前的網絡主播，他們一并構成了當下社會的人間萬象。每一份付出都值得被尊重，每一種堅持都有其意義。

“新就業形態”的成長需要過程，其間不免暴露出問題和短板。如果能正視這些問題，及時予以解決，那么，有理由相信，翻涌在新經濟浪潮下的每一位勞動者都將收獲各自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