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引發藝術行業“多米諾效應”

余一

原本每年3月是藝術界，尤其是亞洲藝術界的首個旺季，如今，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導致整個藝術行業出現了“多米諾骨牌”般的取消和延期潮，包括2020年香港巴塞爾藝術展、設計上海和北京畫廊周等在內的多個大型藝術活動宣布取消或延期。

毫無疑問，這場公共衛生危機給經濟及社會生活秩序帶來了巨大沖擊，其影響并不會隨著疫情得到控制而立刻緩解。當下，畫廊生存是個大問題——擁有空間的畫廊如何在實體經濟放緩時將損失降到最低？主要依賴藝博會促成銷售的畫廊如何在中國繼續發展業務？新形式和新技術的發展是否會為藝術行業帶來新生機？危機同時伴隨著機遇，非常時期的應對方式或許會變成未來的常態，誰人能夠嗅到機遇，誰便是危險過后的贏家。

香港巴塞爾及各大藝博會相繼取消

2020年的春節必將以一種非常獨特的方式載入史冊，開年的疫情讓整個社會猝不及防，全民抗疫，足不出戶，一罩難求，共同開啟了這個不太友好的“庚子”鼠年。

在數周的猶豫和討論之后，2月7日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組織方宣布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疫情影響，取消原定于今年3月舉辦的第8屆香港展會。此次展會的取消是巴塞爾藝術展創辦至今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2001年9.11事件影響下取消的第一屆巴塞爾藝術展邁阿密海灘展會。隨即Art Cereal主辦機構亦宣布取消2020年展會，后有臺北典亞藝博會延遲至2021年。此外，第七屆設計上海和第23屆湖南文物交流會將延期舉行，2020年畫廊周北京和2020年的Art Chengdu也將面臨延期或取消，結果待定。

在過去七個月中，香港地區的抗議示威活動就已經成為舉辦展會的壓力;這場疫情暴發后，使香港巴塞爾不得不面對更多來自參展商的壓力并考慮工作人員的健康情況。自1月中旬24家畫廊向香港巴塞爾組織方發送聯名信至今，香港畫廊協會、中國內地畫廊和香港政府對疫情的管控措施使取消香港巴塞爾成為一個“別無選擇”的決定。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組織方亦提到：“此決定基于多個因素，包括最主要對所有在展會上工作及出席展會人士的健康及安全的關注、裝置及運輸藝術品到展會的多重物流挑戰，以及于國際旅游方面不斷升溫的復雜性等由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暴發而引起的原因。”

今年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取消，對整個藝術市場都將產生不小的影響，尤其是亞洲。這不單單是直接參與的藝術機構需要蒙受損失——主辦方需要面臨巨大的經濟損失，前期的準備和投入都將化為泡影;242家參展畫廊都將受到影響，需重新規劃展覽安排，還會連帶到香港其他的藝術活動。

受影響的還有2020年上半年的拍賣計劃。佳士得宣布即將于巴塞爾藝術周期間舉行首場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將延遲至5月佳士得香港拍賣季。蘇富比2020年紐約藝術周調整，除現代及當代南亞藝術拍賣將按原定日程于紐約當地時間3月16日揭幕外，其他拍賣則延期至6月舉行。邦瀚斯拍賣行也宣布，原定3月紐約亞洲藝術周期間舉行之亞洲藝術品拍賣會，將延至6月舉槌，其部分拍品則于3月12-19日原定藝術周活動期間展出。除此之外保利香港、日本橫濱國際也相繼延期。失去丁香港巴塞爾藝術展所帶來的巨大客流——其中不乏買家與藝術界重要人士，影響到今年春季藝術品一、二級市場整體的銷售表現，可能不容樂觀。

無疑，疫情繼續肆虐下去，將會對整個藝術行業造成巨大影響。

上半年市場低迷或已成定局

香港巴塞爾的前路未卜只是疫情影響中的一個縮影。立春已至，但對于小微企業來說似乎正值寒冬。據最新《新型肺炎疫情對中國藝術行業的影響調查》結果顯示，藝術展覽、藝術教育等公眾活動的擱置對藝術行業造成的挑戰最為顯著，受疫情影響55.2%的藝術機構或自由職業者認為，2020年上半年他們收入下降幅度超過30%。56.1%的藝術機構認為同期他們的人流量下降幅度超過30%。若局勢維持現狀，90.9%的受訪者賬上資金維持不了6個月生存，而其中73.8%僅能支撐3個月以內。

疫情對畫廊等各類藝術機構的運營幾乎都影響重大，除了與其他行業一樣要承擔場地和用工成本之外，他們還要承擔相對高昂的藝術品運輸與保險費用等，停展無疑大大增加了展覽的單位時間成本。互聯網銷售是部分畫廊主的嘗試方向。但鑒于藝術品的特殊性，畫廊的經營模式尤為強調在場性，展覽才是可以為顧客提供的最好欣賞方式。多數畫廊已在春節前，乃至2019年下旬制定好2020年的全年展覽計劃。所有人都希望按計劃進行。但3月的展覽開幕時間暫時仍不得而知。

按照往年常規，春季和秋季是藝術品交易的黃金季節，但今年即將開始的春季展覽、藝博會、拍賣等，毫無疑問都會受到疫情的影響，全年計劃的調整也在所難免。如果國內經濟整體經受這種前所未有的沖擊，藝術品市場肯定也不例外，估計近半年都會處于相對低迷的狀態。藏家購買力的信心是這場風波中最難以衡量的影響，各大機構的應對策略顯得十分務實，減少不必要的支出，與藝術家共渡時艱;向藏家提供更高性價比的作品。以獲市場支持。因為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大部分的藏家比較保守，購買欲望不高。但這也許反而是一個“撿漏”的好時機。正如當年的“非典”期間，二級拍賣市場因為參與人少，許多作品底價流標。當然也能以非常優惠的價格在一級畫廊市場買到平日難以到手的好作品。

為應對此種情況，畫廊機構也做出了相應調整等待新的拐點出現。蜂巢當代藝術中心推出線上展覽，將因香港巴塞爾取消而未能參展的藝術家作品在線上進行推廣;作者畫廊也通過網絡為藏家提供居家空間藝術品懸掛的指導。蜂巢當代藝術中心館長、北京畫廊協會會長夏季風表示：“畫廊始終是藝術產業當中比較下游的環節，實體經濟受到影響，市場上的閑錢少了，必然也會對藝術品收藏帶來變數。但市場一定會有剛需的存在，大家經歷了一段消極的時期過后，很多藏家對藝術品收藏的饑渴度會上升，在疫情結束之后對藝術品的收藏可能會迎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而在低迷狀態下可以集中資源的優秀畫廊自然會迎來新的機會。我們也都應該為未來可能出現的爆發點提早做好準備。”

上半年的藝術市場受疫情影響整體處于低迷狀態，但回觀2003年非典之后，藝術市場卻帶來了波井噴式的增長。這次的疫情過后，藝術市場是否同樣會面臨回暖的機會？北京當代·藝術展藝術總監鮑棟對未來還是充滿信心：“今年上半年藝術圈肯定比較難過，還要等疫情完全過去，再等公眾心態完全恢復正常才能好轉。但之后的正向反彈也會比較大。”

新機會！加快突破線下限制

疫情雖然帶給藝術行業始料未及的影響，但短暫的停歇也讓藝術從業者們有機會思考藝術行業的未來。這場疫情興起的全民宅家“云辦工”給以線下展覽交易為主要形式的藝術行業帶來了不小的沖擊。目前，5G、區塊鏈、物聯網等新科技應用，為藝術行業的發展增添了更多可能性。科技與藝術的結合也增加了觀者與藝術作品之間的互動，“在線展廳”“云展覽”等許多存在爭議的畫廊運營理念，或將成為當下畫廊繼續運行的一種新模式，藝術品交易的網絡化進程或許也是一個契機。

對于接下來的計劃。有的畫廊希望把精力分散至中國以外的區域，比如Tabula Rasa畫廊計劃將今年的展覽重心移至歐洲，可能會在當地策劃相關的展覽項目。另外

種方式是開設“線上畫廊”，比如豪瑟沃斯畫廊，就宣布在香港空間重新開放之前，將推出“在線畫廊空間”，高古軒畫廊一直推出的“線上展廳”在這次也發揮出了優勢。還有機構發揮創造力，在線上舉辦展覽，如木木美術館就宣布，與藝術家合作通過線上虛擬展覽的方式為公眾提供欣賞藝術的機會，展覽邀請四十多位藝術家參展。

Galerie Ora-Ora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HenrittaTsui-Leung表示，此次香港巴塞爾的取消促使她重新評估她畫廊的運營模式。“我們將與我的藝術家們一起策劃一期直播節目，并詰他們來談論一下他們的藝術創作，”HenriettaTsui-Leung說，“這次的取消向我們再次證明，我們需要加強線上的存在感，這對于沒有到處都設有門店的中型畫廊來說是合算的。我們在未來的12至18個月內更積極地活躍在歐洲和美洲市場。我認為我們需要更加積極主動和創新的方式，而不再只是參加博覽會。”

無疑，“云展覽”“線上畫廊”在這次疫情中得到了發展機會。但比起很多產業，藝術市場的商業模式仍舊十分原始。VR、區塊鏈、大數據、人工智能……這些風口在藝術行業的家門口來回試探，雖然不是完全沒有帶來變革，但一二級市場的商業模式根本沒有太大改變。畫廊總還需要一個實體空間來展示它的作品，并不是每個藏家都習慣于像網購衣物樣網購藝術品。然而，疫情影響下的實體經濟寒冬已是雪上加霜，不論主動被動，畫廊都必須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線上平臺了。實力雄厚的巨頭畫廊們早就開始了自己的線上布局，如高古軒、貝浩登、豪瑟沃斯和卓納等。

疫情之后的藝術行業如何尋找新的市場及運營方式？線上交易確實是一種趨勢，但實體空間不可替代，因為藝術本身還是需要“親近”和近距離觀看的，線上不可能完全取代實體。如何將傳統的線下展覽和線上展覽相結合，又如何推動大眾對藝術的接受度和普及提高大眾的藝術審美也是留給從業者們的一個思考。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或許看似愁云慘淡的2020年也在一片不確定中蘊藏新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