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實用藝術作品是兼具實用性和藝術性的特殊作品,應在《著作權法》中居獨立地位。實用藝術作品和美術作品屬于不同的作品類型,需要明確區分。司法實踐中存在實用藝術作品保護路徑不統一、獨創性標準認定模糊等問題,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立法缺位導致的。因此必須進一步完善法律制度,合理地保護藝術作品的著作權。
關鍵詞: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實用性;藝術性
中圖分類號:D923.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0)14-0-04
藝術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藝術活動是情感體驗與邏輯認知的統一,也是審美活動與意識形態的統一。藝術反作用于生活,實用藝術作品在具有審美意義的同時,也能滿足人們的日常生活需要,是兼具實用性和藝術性的特殊作品。在當前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下,法律對實用藝術作品的保護還不夠完善。因此司法實踐中難以形成統一的裁判思路,出現了法律適用不一致等問題。目前,實用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立法和司法實踐存在矛盾,實用藝術作品因其自身的獨特性,需單獨適用《著作權法》保護。司法實踐之所以面臨困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立法缺位。在此背景下,應根據著作權法相關理論,讓實用藝術作品居獨立地位,解決當前的困難。
1 實用藝術作品概述
明確實用藝術作品的定義是說明其獨立地位的先決條件[1]。然而,什么是真正意義上的實用藝術作品,現在學界尚無一致表述,這使得實用藝術作品的定義十分模糊。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在于厘清實用藝術作品實用性和藝術性之間的關系,并根據其特點將實用藝術作品與美術作品作嚴格區分。因此,須從《著作權法》的基本原理出發,闡述實用藝術作品的真正含義。
1.1 實用藝術作品的含義
我國的《著作權法》頒布至今,尚未全面規定關于實用藝術作品的保護。目前,《著作權法》在第三次修改過程中,修正草案將實用藝術作品定義為“玩具、家具、飾品等具有實用功能并具有審美意義的平面或者立體的造型藝術作品”。這說明實用藝術作品具有實用性和藝術性的雙重屬性。此次修改說明,立法者因實用藝術作品的特殊性,欲賦予其獨立地位,用《著作權法》予以保護。《著作權法》對實用藝術作品保護的重點在于其體現出的藝術性,所以實用藝術作品的定義應強調藝術性、審美意義、藝術成分等內容。
實用藝術作品是一種藝術品,由于其同時具備藝術性和實用性,所以體現出了與一般美術作品不同的特點。因為兩者在本質上存在差異,所以兩種作品在著作權保護上存在有不同之處。
1.2 實用藝術作品和美術作品的區分
一直以來,我國的《著作權法》都沒有將實用藝術作品單獨作為一種作品類型進行保護,有一部分實用藝術作品是被劃分在美術作品之內的。同樣,其他國家也有將實用藝術作品歸為美術作品的情況。此時,美術作品的范圍得到擴大,既包含純美術作品,也包含實用藝術作品。純美術作品只能供人欣賞,而實用藝術作品則在具備觀賞價值的基礎之上又增加了實用功能。由此可見,實用藝術作品和純美術作品存在一定交集,兩者都具有藝術性,能夠給人帶來審美體驗。同時,實用藝術作品相較于純美術作品而言又增加了實用性,可以滿足人們日常生活的需要,這是實用藝術作品和純美術作品的主要區別。
實用藝術作品因其實用性,更具經濟價值,被廣泛應用于日常生活之中。而《著作權法》修正草案已將實用藝術作品歸為一種單獨的作品類型,因此應當嚴格區分實用藝術作品和美術作品。根據修正草案的相關規定,美術作品是指繪畫、書法、雕塑等以線條、色彩或者其他元素構成的有審美意義的平面或立體造型的藝術作品。實用藝術作品和純美術作品已經發生了分離,一個作品只能劃分為兩者之間的某一類。實用藝術作品是一種新型作品,必須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
2 實用藝術作品保護存在的問題
2.1 保護路徑不統一
我國現行法律中還沒有明確“實用藝術作品”的定義,但法院在審理案件時,已將“實用藝術作品”引入了裁判過程。當事人往往通過證明自己被侵權的作品屬于實用藝術作品,而受到《著作權法》保護,法院也認為把實用藝術作品作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才能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但在論證實用藝術作品為何適用《著作權法》進行保護時,法院便產生了美術作品保護路徑和作品保護路徑兩種不同的論證思路[2]。
第一種論證思路是將實用藝術作品劃分到美術作品的范疇之內。大多數權利人和法院都持此觀點,認為美術作品包含實用藝術作品。2015年,在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審理的華彩科藝工貿有限公司與斯平瑪斯特有限公司著作權糾紛案中,法院認為斯平瑪斯特公司的涉案飛仙女造型玩偶為美術作品,應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將屬于實用藝術作品的玩偶劃分為美術作品。在《著作權法》沒有明確規定實用藝術作品的前提下,法院大多將其視為美術作品[3]。同時,法院也以美術作品為參照物判斷實用藝術作品是否具有審美意義,并要求其在具備實用性的基礎之上,達到一定的藝術高度,符合美術作品的藝術性特征。
第二種論證思路是將實用藝術作品作為作品。法院通過論證實用藝術作品符合作品的基本條件,尤其須滿足作品的獨創性要求,才能將實用藝術作品歸為作品,使其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如在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永福有限公司起訴上海都易貿易有限公司侵害作品復制權糾紛案中,法院認為永福公司的涉案實用藝術作品體現了一定的智力成果,其獨創性符合作品的基本特征,故可適用《著作權法》進行保護。
2.2 獨創性標準認定模糊
誠然,在司法實踐中,無論對實用藝術作品采用何種保護路徑,法院在認定涉案實用藝術作品能否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時,都要對作品的獨創性進行判斷。但在《著作權法》中,獨創性這個概念本身就比較復雜,不存在統一的判斷標準,因此法院在認定作品是否具有獨創性時存在分歧,所以審理案件時形成了三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是較高的創造性標準。法院以一定的藝術創作標準判斷作品的獨創性,認為作品應達到較高的藝術創作高度,即足以使公眾將其視為藝術品。第二種觀點是實用藝術作品與其他類別的作品具有相同的獨創性標準。這種觀點雖將實用藝術作品與其他作品同等看待,但實際上可能會對實用藝術作品的獨創性提出更高的要求。由于實用藝術作品在創作過程中會受實用性的影響,可以自由創作的空間有限,因此在同等情況下,對實用藝術作品而言,獨創性標準要求更高。第三種觀點認為實用藝術作品的獨創性要求可適當低于純美術作品。因為實用藝術作品的設計往往受制于使用功能,實用性對藝術性的影響較大,這就導致獨創性的判斷變得更加復雜。由此可見,實用藝術作品獨創性的認定標準目前尚無一致觀點。
2.3 侵權行為認定標準不一致
當實用藝術作品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之后,權利人需要舉證證明自己的著作權受到了侵犯。法院在適用《著作權法》保護實用藝術作品的同時,又會出現侵權認定標準不一致的問題。
在司法實踐中,法院往往對實用藝術作品侵權案件采用和一般著作權侵權案件相類似的“接觸+實質性相似”的判斷標準。在華彩公司與斯平瑪斯特公司的著作權糾紛案中,法院認為,華彩公司在生產被訴侵權產品之前有接觸到涉案飛仙女造型玩偶的機會。在肯定了存在接觸可能之后,被訴侵權產品是否達到了“實質性相似”就成了認定侵權行為是否成立的關鍵。法官對被訴侵權產品和斯平瑪斯特公司的飛仙女造型玩偶進行比較,認為其整體造型、色彩搭配上基本無差別,臉部、姿勢的細微差別也不符合獨創性要求,因此兩者構成“實質性相似”。但在判決中,法官并沒有詳細說明對比產品時的判斷標準。“實質性相似”具體標準的缺失使得法官可以根據自己的主觀判斷確定產品是否侵權,這將導致法官擁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實用藝術作品不能有效地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
3 實用藝術作品保護的制度構建
3.1 明確實用藝術作品的界限
在藝術學上,應用美術、工藝美術、藝術設計、造型藝術等概念存在不同程度的交集。但在《著作權法》中,對不同作品的保護應遵循其特點。藝術學不僅關注作品的審美意義,也注重其藝術價值。《著作權法》通常只關注作品的審美意義,對藝術價值則鮮有提及。因此,應對實用藝術作品、工藝美術品、純美術作品等概念予以區分,明確實用藝術作品在整個作品體系中的地位,以便司法實踐時作出品類的判斷。純美術作品的重要特點就是能充分體現作者的創作自由,它是僅供人們觀賞的獨立藝術作品,只具有藝術觀賞價值,不能產生實用功能。隨著實用藝術作品數量的不斷增加,其完全能夠獨立于美術作品,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4]。工藝美術品和實用藝術作品易被混淆,但具備實用價值的工藝美術品才屬于實用藝術作品,只具藝術性的工藝美術品是工藝作品。實用藝術作品即使沒有藝術性,也仍然是一件實用作品[5]。依據實用藝術作品的特殊性將其與其他作品區分開來,劃清不同作品之間的界限,對《著作權法》的準確適用具有重要意義。
3.2 統一獨創性的認定標準
實用藝術作品具有獨創性,這就要求其須達到一定的藝術高度。在實踐中,人們對藝術高度的理解不同,所以對獨創性的判斷就會受到影響。獨創性的判斷標準應當被大眾理解,具有可操作性。一定的藝術高度并不是要求其能夠達到純美術作品的藝術水準,只要大多數人認為其具有一定的審美意義即可。獨創性體現了作者創作時付出的智慧和心血,因而《著作權法》要求其保護的作品能夠滿足獨創性的標準。獨創性將作品和知識相聯系,知識的進步是一個價值判斷,因此獨創性的判斷也具有價值性。而價值判斷具有主觀性,每個人的個人素質、自身經歷等存在差異,往往會對同一件作品作出不同的價值判斷。所以對實用藝術作品獨創性的要求不能直接和其他作品相同,應當與《著作權法》的保護目標相一致。統一獨創性的認定標準,能夠有效保障實用藝術作品的作者權益,同時對豐富藝術的美感表達也能產生積極作用。
3.3 規范侵權行為的判斷標準
在司法實踐中,“接觸+實質性相似”是著作權侵權的主要判斷標準。法官在認定侵權行為是否成立時,對于“接觸”要件的判斷大都一致,而對作品之間是否存在“實質性相似”則沒有統一的認定標準,受主觀因素影響較大。在美國、日本等國家,“一般理性人”作為其主要判斷標準。因為實用藝術作品的主要消費群體為一般社會公眾,所以在判斷兩個作品是否形成“實質性相似”時須從社會公眾一般觀察者的角度感受兩個作品之間的差異。如果一個沒有相關專業知識的普通消費者在觀察兩個作品時,能直觀地感受到兩者的相似,就可以認為作品已經達到了“實質性相似”的程度。雖然 “一般理性人”的判斷標準較之個別人的判斷更具說服力,但其主觀色彩依然較強。由于沒有相對準確的參照物、數值等說明,也就難以衡量此標準是否具有合理性。因此,這一判斷標準雖然對法官裁判具有指導作用,但其具體操作還應進行規范。
4 結語
獨立適用《著作權法》保護實用藝術作品,能有效保護作者的著作權,鼓勵作品的創作與傳播,促進科學文化事業的發展與繁榮。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實用藝術作品將在人們的生活中得到廣泛應用,將實用藝術作品作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尤為重要。實用藝術作品有其自身的特殊性,應當與美術作品進行嚴格區分,明確規范其獨創性的認定標準、著作權侵權行為的判斷標準。相關法律對實用藝術作品的有關規定還須進一步細化,才能更好地保障作者的合法權益,維護市場秩序,促進科學文化產業的創新和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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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楊慧.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的現實困境及其消解[J].財經法學,2018 (04):125-136.
[3] 高詩晴.我國實用藝術作品版權保護困境與解決對策研究[D].武漢大學,2018.
[4] 李潔雯.實用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研究[D].中國政法大學,2015.
[5] 呂炳斌.實用藝術作品可版權性的理論邏輯[J].比較法研究,2014(03):68-80.
作者簡介:鄭闊(1997—),男,河北保定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知識產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