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天 王佳煜 石川淼 CHEN Tian, WANG Jiayu, SHI Chuanmiao
隨著老齡化、貧富差距等社會問題愈發突出,越來越多學者從社會學、心理學等角度研究適合弱勢群體的城市空間環境設計。如楊貴慶[1]探討了城市建成區小尺度公共空間更新改造實現社區功能再生的可能性;李小云[2]以包容性設計為指導,提出全齡社區的公共空間更新策略。目前國內外對城市社區公共空間設計的研究主要包括社區公共服務設施空間設計、人性化居住空間設計、綠色公共空間設計、關注弱勢群體的社區公共空間設計[3-4]等方向。
以人為本的公共空間設計中,有部分研究者以關注弱勢群體作為切入點。相比同屬弱勢群體的老年人,對兒童群體在社區公共空間設計層面的研究仍有待完善。以兒童心理與行為特征作為社區公共空間設計的出發點,基于實際案例對公共空間設計策略進行探討的研究相對欠缺,因此本文嘗試從兒童心理學視角出發,以中新天津生態城為例,探討兒童友好導向的社區公共空間優化設計策略,擴充生態社區公共空間的理論研究并為公共空間城市設計提供新視角。
國際學術界較早關注適宜兒童活動的城市公共空間建設研究,提出在新建住宅區內提前預留空地作為運動場或兒童游戲場。在1996年人居環境會議上,聯合國發布“兒童友好城市倡議”(Child Friendly City Initiative,CFCI),旨在引導世界各國關注兒童生活、成長的城市環境,并制定相關計劃以保障兒童在家庭、社區、城市中的權益。2018年,CFC官方網站整合并發布了兒童友好城市的定義,其中包括安全干凈的居住環境、可使用的綠色空間、具有娛樂玩耍的場地等[5]。美國學者克萊爾·庫珀·馬庫斯[6]認為戶外活動對兒童性格的形成尤為重要,提出兒童場所包含了場地規模、場地要素等環境設計問題。西方國家對CFC建設關注的重點研究方向可分為兒童參與、活動空間需求、災后教育等。McKoy等[7]提出讓社區兒童有效參與兒童友好社區建設,從而建立兒童的社區歸屬感。Bourke[8]認為游樂場為兒童提供了戶外游戲的機會,他通過自然觀察法研究新西蘭游樂場中不同年齡和性別的兒童活動行為,探討了適宜兒童活動的游樂場設計策略。Delicado[9]評估了葡萄牙兒童在減少災害風險的政策和教育中的作用,認為兒童參與防災減災的工作有助于解決兒童的特殊需求與脆弱性問題,有利于增強社區抗災能力。

表1 全球范圍內有代表性的兒童友好行動方案
許多西方國家根據自身國情提出CFC行動方案(見表1)[10],提高城市環境的兒童友好性:美國波特蘭政府在推行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過程中表達了對兒童權益的關注[11],政府制定的規劃政策中明確提出建造適宜兒童居住生活的城市環境,包括對社區鄰里公園、街道、庭院等兒童戶外活動的主要場所進行兒童友好設計。芬蘭重點關注兒童的公眾參與、兒童權益保護,提出將兒童參與納入公共空間的規劃發展中[12]。
我國兒童友好城市的研究從1950年代開始萌芽,到1980年代開始發展。張守儀等[13]關注兒童與居住區環境關系,利用問卷、兒童畫等方法識別兒童的空間認知、空間偏好以及居住環境對兒童的影響,指出在城市建設過程中要特別關注高層住宅對兒童成長的影響。在著作方面,方咸孚[14-15]著有《居住區兒童游戲場的規劃與設計》《兒童游戲場設計與實例》等書籍,提出以不同年齡兒童分組進行多樣化兒童場地設計,并從總體布局、場地設計、綠化設計、設施設計等方面為我國研究兒童活動場地設計提供了堅實基礎。近年來,關于居住區中兒童游戲空間的實證研究數量增多,包含對兒童游戲場地現狀、設計、安全性、兒童游戲行為特征的影響等方面[16]。曾鵬等[17]通過對荷蘭生活庭院(Woonerf)、兒童出行路徑(Kindlint)案例的分析,提出與我國國情相符的安全街區與兒童出行路徑規劃設計理念。黃軍林等[18]關注城市規劃的兒童“包容性”,探索了以制度引導方法轉變、以案例開展行動的面向兒童全過程參與規劃的方法。政府也逐漸關注兒童空間問題,2016年全國兩會代表提交的《關于將“兒童友好社區”納入各級政府社區發展規劃》提案指出:當前我國兒童面臨著交通安全、戶外活動受限、無法享受有針對性的社區公共服務等問題,建設兒童友好社區必要而緊迫。近年來長沙、深圳等城市在推進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的政策、理論及實踐方面都取得了較大進展。
總而言之,我國兒童友好導向的城市設計已在“家園—社區—城市”3個空間尺度上有了初步的萌芽和發展,但相對發達國家而言,相關理論實證研究起步較晚,研究多集中于住區內特定兒童活動場地,尤其是對于社區公共空間的兒童友好設計研究不足,各地的實踐模式也待總結和優化。
兒童行為心理學是心理學的一大重要分支。德國心理學家賴普爾[19]是公認的兒童心理學創始人,他肯定了兒童心理研究的可能性并系統地研究了兒童的心理發展,認為兒童不同心理情緒導致不同行為的產生,智力發展是兒童與環境動態持續的相互作用的結果。規劃師在空間構建過程中應充分考慮兒童生理尺度、活動需求與心理健康,通過場所空間構建、設施配置、功能重塑達到兒童友好導向的社區公共空間設計的目的。目前,已有許多學者將兒童行為心理學與兒童活動場地等公共空間設計相結合[20]。本文對兒童在公共空間中的行為特征進行總結,明確兒童的公共空間活動需求,探索滿足需求的公共空間形式與適用的公共空間類型。
(1)偏愛能與自然環境親密接觸的活動場地。相比成年人對世界的認知程度,兒童的認知局限性決定了他們對自然有著更加明顯的親近愿望。自然中豐富多樣的動植物與不斷變化的動態環境,帶給兒童一個自由、隱秘、寧靜的領地,為兒童提供多樣化的創造靈感和探索欲望。綠色空間不僅能夠為成年人減輕壓力和疲勞,改善情緒,還能夠有效調節兒童的情緒與行為。與自然環境接觸能有效促進兒童在幼兒時期的幸福感[21],社區公共空間可以通過植物搭配和空間塑造,創造具有自然體驗的空間環境,利于兒童身心發展。
(2)游戲活動種類豐富。兒童的好奇心是探索空間的動力,有助于兒童獲取知識并建立世界觀。他們不僅充分使用人為設計的游樂設施,還會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發掘潛在的活動空間,在同一類游樂設施中通過搭造或拆解找到不同的游戲方法。因此,受到兒童喜愛的社區公共空間往往具備活動場地寬敞、游樂設備豐富、主題鮮明的設計特征。
(3)具有明顯同齡聚集性。通過對兒童的日常活動的觀察不難發現,同齡聚集性是其活動行為組織的主要特征。兒童常常不自覺地與年齡相仿的兒童聚集在一起游戲,因為他們的思維方式與興趣愛好相似,易于交往。因此,社區公共空間優化設計中應考慮為集體活動提供場地,提供包容不同年齡段兒童生活方式、興趣與活動特征的公共活動空間。
(4)活動軌跡具有隨機性和不確定性。由于兒童的專注力與集中力有限,其活動軌跡也存在隨機性,在活動過程中往往不受限于專門的兒童活動場地,住區內有趣的公共空間都能夠成為吸引兒童活動的區域。與成年人具有直接目的性的活動軌跡不同,兒童更偏向不斷探索新的活動場地,漫游在他們感興趣的場所[22]。因此在社區公共空間設計中,應在滿足不確定性帶來的深層次安全需求的前提下,盡量避免用特定空間限制兒童活動范圍。
(5)具有探索與躲藏心理。由于躲藏行為要求耳尖目明、奔跑及時,還要足智多謀、想法巧妙,兒童往往把躲藏看作簡單易行、自由度大、變化性強的游戲。在躲藏行為過程中,兒童充分調動身體感官并從中提高認知能力,獲得愉悅感。活動場地中的隱蔽空間易使兒童產生領域感和支配感,在社區公共空間設計中,通過多種手法營造安全有趣的隱蔽空間有助于滿足兒童躲藏游戲興趣需求及探索需求。
兒童在公共空間中的活動可以分為自然體驗、游戲活動、互動交往、安全步行、藏匿探索5類,結合上文對兒童行為心理特征的研究,探討符合兒童活動特征、滿足兒童行為心理的不同類型公共空間要素(見表2)。
(1)自然體驗:斯蒂芬·R·凱提出“童年時代是與自然接觸、聯系的關鍵時期,對人類身心的發展有重要的影響”,他認為人為設計的兒童游樂場所僅僅提供了在成年人指導下的狹窄范圍的活動選擇,兒童將很快產生厭倦情緒。因此,自然界中不斷變化的空間更容易激發兒童好奇心,引發他們對世界的探索。住區內的綠色空間是兒童學習接觸自然的第一堂課,還原自然環境并強調自然感受的公共空間,如使用植物、沙土、水等自然元素創造的空間環境更有利于兒童心理和生理的健康發展。荷蘭海牙Rivierenbuurt的社區廣場(見圖1-圖2)最初僅有幾個運動場,隨著新社區兒童數量的增加,廣場缺少自然元素、限制兒童自由發展空間的不足逐漸暴露。通過增加自然交互的活動空間,兒童可以使用隨處可見的植物、樹枝等自然材料創造性地重塑活動場地,既能掌握基本的動手技能,也增強了環保意識。

表2 兒童活動需求與滿足需求的公共空間要素

圖1 荷蘭海牙Rivierenbuurt社區廣場設計平面圖
(2)游戲活動:揚·蓋爾提出“游戲場是孩子主要集散的地方,為孩子提供了可去之處,游樂設施為孩子等待同伴來臨前提供了打發時間的條件”。社區公共空間主要以兒童游戲場的形式為兒童提供游戲活動場地。為滿足兒童活動軌跡的隨機性,除了放置滑梯、攀爬架等固定游樂設施外,可考慮增設沙坑、趣味構筑物等為兒童提供自由探索和創造的機會。
(3)互動交往:考慮到兒童活動行為具有明顯同齡聚集性,與同伴交往時進行的協作游戲和聯合游戲有助于兒童之間相互合作、相互學習,在此過程中逐漸提升認知水平、不斷學習如何與人相處。社區公共空間設計中應注意為兒童提供開展群體游戲的活動場地,如多人蹺蹺板、迷你籃球場地等合作游戲設施。除同伴交往空間,營造父母與兒童的親子交往空間也十分必要,父母在兒童活動過程中扮演觀察者和看護者的角色。親子交往行為極為簡單,原因之一是兒童活動場地內缺乏供家長使用的活動設施與空間,僅為兒童提供形式單一的游戲場所。社區公共空間設計優化中應兼顧成人與兒童交往的親子空間,如在健身設施場地內加入兒童尺度的健身設施,使家長與兒童同時進行健身活動;在兒童活動場地周邊增設成人休憩空間,通過植物營造舒適的環境,有助于增進家長與兒童之間的情感交流。
(4)安全步行:社區道路主要為機動車服務,鮮少考慮兒童及行人需求。兒童心智不夠成熟且缺乏交通安全意識,在教育兒童樹立安全步行意識的同時要提升社區公共空間之間的聯通安全性。應優化住區兒童活動場地內、外聯通道路及停車的空間設計,保護街道景觀,以提升社區街道的兒童友好性。在保證可達性的基礎上為兒童提供安全穿行、獨立移動、體驗豐富的街道空間。
(5)藏匿探索:躲藏游戲是兒童心理認知發展的必經之路。從表面看,躲藏游戲是一個簡單的“藏”與“找”的角色互換游戲,但其背后是兒童搜索空間信息、猜測對方心理、調整躲藏策略的心理智慧不斷成長的表現。社區公共空間適宜提供符合兒童身體尺度的藏匿空間,利用地形變化和自然事物創造兒童躲藏空間。如利用植物圍合形成半私密空間,一方面,在分割空間的同時,方便家長通過植物縫隙觀察兒童;另一方面,通過道路、設施、植物將公共空間分割成多個半私密空間,利用通而不暢的小徑、層次分明的植物,提升兒童探索興趣與活動體驗。兒童活動場地以及藏匿空間出入口應設置兒童容易識別的圖形與符號作為標識引導,提示兒童注意空間布局與穿行空間的路線[23]。此外,藏匿空間不宜采用全封閉設計,以防出現安全隱患。
聯合國人居署發布的“兒童友好的公共空間”設計指引指出,兒童在城市空間中面臨環境健康、空間分配不公平、防護與安全,以及兒童參與度低等一系列問題,并針對以上問題構建以兒童友好為標準的城市公共空間評價體系,包括路徑(Access)、用途(Use)、舒適度(Comfort)、綠地率(Green coverage)、設施(Facilities)5個方面。結合前文所述兒童行為心理特征,提出與兒童活動需求相適宜的公共空間形式。將不同種類的公共空間形式與公園綠地、廣場、街道等生態社區公共空間類型進行匹配(見表3);并將聯合國人居署提出的公共空間評價體系演化為“生態性—適用性—可達性—舒適性—安全性”五位一體的公共空間設計策略體系(見圖3),對公共空間設計方法進行梳理,構建兒童友好導向下的生態社區公共空間設計策略。
生態性是指公共空間應以生態城市設計思路為指導,創造有利于生態系統健康、有利于在其中活動的兒童與成人身心健康的公共空間環境。以社區公園綠地為代表的公共空間是兒童在日常生活中接觸自然環境的主要場所。一方面,公園綠地具有調節小氣候、參與碳氧循環、消除噪聲的功能,能夠為在其中活動的兒童提供良好的生態環境[24];另一方面,合理的綠化設計、豐富多樣的植物種類可以舒緩兒童的心情,引發兒童對自然環境的親近之心與好奇心。

圖2 荷蘭海牙Rivierenbuurt社區廣場實景

圖3 兒童友好導向的生態社區公共空間優化技術體系
適用性是指各類公共空間及內部設施適合兒童的使用偏好,能夠滿足兒童在公共空間中的各類活動需求。相應的設計手法包括:(1)功能類型友好。兒童在社區公共空間中進行的游戲活動,形式包括單人活動與多人活動、特性活動與隨機活動等,且兒童處于生理心理快速生長發育的階段,不同年齡階段兒童偏好的活動形式差異極大,因此公共空間功能的設計應結合兒童使用需求與行為特征設置有包容性的活動內容,以滿足不同群體的活動需求(見表4)。(2)群體互動友好。群體活動包含兒童與同齡群體的互動交往及與家長的代際互動。(3)公共藝術陳列設計友好。在文化與藝術主題的景觀小品或公共藝術陳列區域,增加有益于兒童啟發智力的設施,以達到在游樂的過程中增進科學認知、滿足好奇心、啟迪創造力并激發群體互動的作用。
可達性是指兒童到達各類公共空間的便利程度,包含空間布局關系與連接方式、連接路徑即街道的設計,可達性高的空間設計能夠有效地促進兒童到達公共空間并進行活動。提升可達性的設計手法包括:(1)出入口設計友好。在社區中的廣場、公園等公共空間與兒童聚集的幼兒園學校、藝術培訓機構、居住區鄰近的情況下,應考慮面向公共空間單獨增設出入口;如學校操場可面向公園增設出入口,既可避免接送兒童的家長在鄰近城市道路的學校出入口聚集造成交通擁堵,還可鼓勵兒童放學后在公園中進行集體娛樂活動。(2)路徑設計友好。連接學校、幼兒園的社區道路宜考慮設計獨立的兒童專用自行車道、滑板車道,為兒童通勤添加趣味性;在通往公園綠地的社區道路兩側通過沿街店鋪、周末集市等形式豐富街道空間,以增強公共空間的吸引力。
舒適性是指公共空間的形式、場地設計方式、服務設施配置設計能夠適應兒童的心理行為特征、生理特點,進行區別于成人的定制化設計,以增強兒童在公共空間中的舒適體驗。可采用的公共空間設計方法包括:(1)視覺傳達友好。使用兒童容易識別的圖形與符號設計公共空間標識系統,在兒童活動集中的區域,通過標識系統對兒童行為進行適當的引導。(2)服務設施友好。公共空間中的設施往往以成年人的生理特征為標準進行設計,兒童友好的公共空間應保障滿足兒童出行的便捷與兒童活動的舒適性。
安全性是指通過公共空間中的設施能夠保障兒童活動的正常有序進行,規避損害兒童身體與心理健康的潛在風險。兒童預判風險來源、保護自身安全的能力較弱,在公共空間中更應加強對兒童活動的支撐性建設,可采用的設計方法包括:(1)步行安全友好。保證專用、安全和便捷的兒童慢行空間。(2)安全提示友好。在對兒童有潛在危險的環境中,設置兒童可理解的信息欄與標識來規范兒童行為。(3)安全分區友好。兒童在公共空間中的活動軌跡不穩定,缺乏危機預判能力的特征使其容易受到傷害,因此宜通過安全分區的方式隔離兒童與潛在危險。如以兒童友好為導向的慢行空間應通過樹籬、高差等設計分隔人行空間與非機動車通行空間;成年人進行劇烈體育運動的戶外公共活動場所,如籃球場和跑道也應與兒童活動區域分隔開。

表3 滿足兒童活動需求的公共空間形式與適用的公共空間類型

表4 不同年齡段兒童行為特征差異與適宜的場地設計
中新天津生態城位于天津市濱海新區,是我國與新加坡兩國政府合作打造的生態示范項目。作為一座以環境友好、綠色宜居為特色的生態新城,生態城在社區公共空間的設計中體現了對兒童需求的特殊關注與回應,在公園綠地、社區服務中心與附屬廣場等公共空間設計及公共空間布局等方面均能體現兒童友好的理念,但同時也在街道設計方面存在著些許缺陷。
(1)生態性:生態城通過“生態谷”帶狀綠地串聯各類社區公共設施、公園綠地與社區出入口。生態谷內部采用完全非機動化的交通方式,以小尺度的空間設計和密集且豐富的綠化種植保證了生態谷內部環境的寧靜與生態性。通過微氣候數據實測與ENVI-met軟件模擬可以發現,得益于密集的植物提供的遮陰與通風廊道提供的通風環境,生態谷綠地內的人體舒適度體驗優于鄰近的居住小區內部公共空間(見圖4),體現出公共空間調節小氣候、創造舒適環境的生態性作用。社區公共空間是兒童接觸自然生態環境的重要場所,生態城在今后的發展中可進一步根據此類公共空間的特征與兒童行為心理特征,結合綠地、雨水花園、濕地、花園、社區農園等生態型環境[26],設置兒童專屬活動區和栽培區,寓教于樂,在為兒童創造體驗自然、休閑娛樂空間的過程中融入自然科普教育功能,培養兒童的生態意識、環保意識。
(2)適用性:生態城社區級公共空間包括結合社區中心布置的廣場和公園、貫穿生態城并與居住區相鄰的帶狀公園、居住組團內活動場地等,生態城在對不同種類的公共空間進行設計時,融入了差異化的主題與特色。如帶狀公園包含了一系列不同主題與形式的適于兒童活動的場所,如圖5a用磚石與鐵絲網圍墻半圍合限定并創造出相對獨立、安靜的活動場所,圖5b則是在廣場樹陣中,利用高大喬木的林下空間設計聚集、休息的場所,組合滑梯、小型水景與水車、植物藤架都是常見的適宜兒童活動的設施(見圖5c-圖5f)。生態城設計了以輪滑、滑板為主題的社區公園(見圖5g),起伏的坡道是兒童自由攀爬、追逐奔跑的場所,對兒童而言充滿了競技與自由探索的樂趣。此外,在以兒童適用性為目標的設計中,設施種類可以更豐富,以進一步滿足兒童的游戲娛樂、體驗自然、社交等需求。比如攀爬架、涂鴉墻、障礙物等可供兒童開展群體活動、滿足社交需求;可供兒童與成人共同活動的場地與設施,如輪滑場地、乒乓球等小型球類運動場地、沙坑等,可以增進親子情感交流。再如針對幼年兒童宜布置啟蒙類景觀小品,以達到啟發智力、提升認知能力的目的;對于學齡兒童則需采用障礙物、樹屋等滿足其獨立、求知欲特質的游戲場地與設施,以達到接觸自然、增強體質的目的。此外,建議通過交互式設施,為兒童提供玩耍、交流、學習知識的公共藝術品。

圖4 生態谷(白色線框內)及周邊居住小區人體舒適度PET指數分布
(3)可達性:生態城借鑒了新加坡新市鎮的建設模式,將社區級服務設施如社區中心、學校、社區公園集中設置,共同服務周邊的多個居住小區。以生態城兒童公園及其周邊為例,集中布局模式可以減少兒童從學校或家中到達公園與社區中心等公共空間的距離。在居住區人行系統的設計中,面向社區中心與兒童公園單獨開辟了人行出入口(見圖6a),突出體現了步行系統對提升公共空間可達性的關注。此外學校操場面向兒童公園設計了出入口(見圖6b),學生放學后可以便利地聚集在兒童公園內玩耍,而不需要通過步行、公交等其他方式到達較遠的公共空間。兒童友好空間的可達性不單指最短距離,而是綜合考慮兒童的生活習慣及出行規律,在居住區內外構建適宜兒童的連貫有序的慢行系統。從宅前綠地到組團綠地,再到小區中心廣場,最后到居住區公園甚至更重要的城市節點,構建有機聯系的兒童步行系統。生態城人行道寬度多為12 m(見圖6c),為增加社區公共空間之間的可達性提供了空間載體,可通過小區道路的斷面改造,增加兒童慢行道、無障礙通道、綠化帶,實現多功能區劃,構筑“步行主導”的兒童友好道路交通設計體系。

圖5 生態城中各類兒童活動公共空間
(4)舒適性:生態城兒童活動空間針對不同年齡段的兒童分別設計了幼童活動區、學齡兒童活動區與家長休息區,供兒童游樂的設施以大型組合滑梯、秋千、健身器械、地形起伏的攀爬區為主,能夠滿足兒童活動的基本需求。豐富多樣的公共空間類型與游樂設施為創造具有舒適性的兒童友好的公共空間提供了空間載體,可進一步通過景觀改造、增設富有挑戰的公共空間,從整體上形成連續、豐富、趣味、舒適的兒童友好公共空間網絡。以生態城第三社區中心周邊地塊為例(見圖7),結合生態谷、社區服務中心及公交站等城市公共空間,增設具有普及知識、增加科學認知、寓教于樂作用的智慧型兒童友好展示設施。結合兒童休憩節點形成連續、舒適的兒童游玩慢行路徑,沿途布置注重植被搭配和科普意義的兒童園藝游樂區域,或改造沿街店鋪櫥窗成為鼓勵兒童大膽創造的涂鴉墻,以種類豐富、解放兒童天性的體驗空間增加兒童的好奇心,同時延長兒童戶外滯留時間,促進兒童的健康。

圖6 生態城兒童友好的公共空間布局與街道設計
除公共空間類型外,服務設施的針對性精細化處理也直接影響兒童友好公共空間使用的舒適性。生態城社區服務中心是對新加坡模式改良而成的具有公共服務、信息交流和社會融合等功能的綜合性社區活動中心。將社區服務中心局部公共空間作為兒童活動區域,綜合考慮兒童與成人的生理與心理差異,對活動中心內兒童活動設施尺寸、兒童座椅、公共衛生間中兒童洗手池、兒童專用的扶手欄桿等進行精細化設計,營造舒適便利的兒童活動氛圍,不僅體現對兒童的心理、生理需求的尊重,積極調動兒童參與活動的熱情,還能夠滿足家長在享受社區服務設施的同時看顧兒童的需求。未來社區發展過程中,兒童友好導向的社區公共空間將培養孩子們的社區歸屬感,創造和諧的社區氛圍,對提高文化生活品質和加強城市宜居性具有重要意義。

圖7 兒童友好公共空間舒適性設計策略
(5)安全性:生態城設有以兒童活動為主題的兒童公園,將兒童安全、兒童教育等元素融入活動場地與設施中。公園內地面全部采用橡膠地墊,避免兒童跌倒產生磕碰;活動設施沒有銳角,空中活動空間采用繩索進行圍護,配套服務設施以兒童生理尺度為標準進行設計,為陪護的家長提供遮陰廊亭與茶座桌椅。相較而言,生態城兒童活動公共空間缺少安全提示標識和完備的夜間照明系統,可增加“注意蚊蟲叮咬”“注意涉水安全”等信息欄或標識,提升兒童與家長的戶外活動安全意識;保持良好的夜晚照明,公共空間保證適度開敞,以獲得足夠監督和舒適,從而提高空間使用率和安全性。另外,進一步將兒童友好的公共空間研究視野擴展至城市街道空間,將有助于提升整體生態城步行安全性。在綠色出行理念的引領下,生態城每條街道均采用機動車道與慢行專用道分離的“三塊板”斷面設計,保證了街道中兒童步行空間的非機動性。但步行道與非機動車道僅通過地面鋪裝進行區分,未采用高差、樹籬等方式分隔行人與非機動車的活動空間。兒童在公共空間中的行為軌跡更加多變且難以控制,提前識別交通安全隱患的能力相對較弱,此類慢行空間設計對于兒童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需通過進一步的精準化設計優化提升。如增加道路的限速設施與標識;保證交叉路口的安全防護,在與車行道交叉的地方設置緩沖區域,并在道路兩側設置植物隔離帶;連接學校、幼兒園的社區道路設置專用的兒童自行車道。除上文探討的場地設施等客觀策略外,還建議生態城政府引導多方參與。如幼兒園、小學定期舉辦安全教育活動,提升兒童對于安全和危險隱患的認知和應對能力;鼓勵社區積極組織安全主題親子活動或參觀消防局、公安局等。建立從理論到實踐的完整、嚴格的安全教育系統,關注兒童心智健康與人身安全,讓兒童在安全、包容、綠色的社區中健康成長。
兒童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未來,兒童友好導向的公共空間設計是城市設計人性化發展的必然要求,以關愛兒童的視角進行城市規劃與空間設計則是城市規劃師應具備的人文素養與專業素質。本文基于兒童行為心理特征分析了滿足兒童需求的公共空間設計要素,并結合中新天津生態城的建設經驗,以“生態性—適用性—可達性—舒適性—安全性”視角入手,構建了兒童友好導向的生態社區公共空間設計策略體系,以期能夠為我國生態社區建設、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提供新的思路與設計方法,一定程度上彌補我國城市規劃領域對兒童群體利益關注的不足。本文以國內外的理論研究為基礎并結合實證研究,研究數據與研究方法仍有待完善,在今后將進一步加深對兒童需求的認知,深化空間策略研究,從而創造更加符合群體利益的兒童友好型城市與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