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鵬濤
摘要:藝術作品的創作離不開地域環境對其產生的深刻影響。當代陜派電視劇《白鹿原》借以獨特的關中地域文化展現出深厚的文化內涵。本文嘗試從聲音藝術、飲食文化及其傳遞的儒家思想三個方面,分析電視劇《白鹿原》如何將地域文化符號和電視劇敘事貼合,形成統一性,給人藝術美的感受,傳播精神內涵,價值范式。
關鍵詞:電視劇《白鹿原》;地域文化;聲音藝術;飲食文化;儒家思想
陜西省位于中國的西北部,具有開放性與多樣性并存的文化特色。從北向南形成“軍事色彩”的陜北塞外、“幅員遼闊”的關中平原、“秦巴特色”的陜南山地三個特色鮮明的文化形態。
描寫了白、鹿兩家接近半個世紀的跌宕紛爭以及陜西關中農村社會在半個世紀里的風雨變遷的史詩電視劇《白鹿原》就誕生在這片遼闊的大地上。作為媒介文化傳播的一種方式,電視劇《白鹿原》借以聲音藝術、美食文化描繪出獨特的陜西關中文化生態,體現出陜西濃厚的社會文化底蘊。
一、獨具特色的聲音藝術
聲音是電視劇藝術創作和表達的載體,與影視畫面協調配合,進行藝術建構。電視劇《白鹿原》巧妙地將陜西地方民間藝術——秦腔以及地域方言融入故事情節,表現人物內心世界,豐富影視美學的藝術表達。
(一)激昂慷慨的秦腔文化
誕生于秦川大地的秦腔,具有濃厚的關中地域文化特色,粗獷豪放、高亢有力。
《白鹿原》中秦腔滲透著村民的生活氣息,人們也時常把秦腔作為一種心情符號來表達親朋相聚的歡樂,豐收的喜悅,離別的悲痛。比如,黑娃在與兄弟大拇指鄭芒即將離別之際,兩人來到山頭談心,在他們的面前是綿亙不絕、一望無垠的黃土地,此時望著這片黃土地,對未來生活的迷茫和擔憂不由地涌上心頭,唱道:“一單子芝麻喲,兩擔子油啊……”再如,白嘉軒被黑娃欺負,內心不服叫人在村口老戲臺上表演折子戲《斬單童》,慷慨激昂的唱詞:“喝喊一聲綁帳營外,不由得豪杰淚下來……”是對黑娃報復行為的回應,同時也把白嘉軒強硬個性表現得淋漓盡致。又例如,電視劇《白鹿原》剛開篇一個長鏡頭伴隨著鹿子霖充滿秦韻風味的吶喊聲“吃飽了,喝漲了,和皇上他爸一樣了”,聲畫結合展現了一幅宏偉壯麗的地域風光,表達了鄉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陜西獨特的風情韻味撲面而來。白嘉軒的妻子仙草因瘟疫去世以后,白嘉軒異常的安靜。這個堅強不為世事所動的男人卻因痛失妻子而變得茫然。三哥和嘉軒把仙草下葬后,三哥蹲坐在家門口抽著煙,只剩下嘉軒一個人蹲坐在空落落的院子中。此時這個堅忍的男人,低著頭壓抑著悲傷扯著嗓子,吼出了一段秦腔:“哭娘子,只覺得天搖地轉,我的娘子,可憐的妻?!边@是秦腔《周仁回府》中的《哭墓》片段。[1]“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可想而知,當仙草走后白嘉軒內心是多么的痛楚。導演在這一段運用秦腔代替肆意痛哭更有四兩撥千斤的藝術表達效果,也更能體現白嘉軒男子漢的氣概。雖然整部劇中對秦腔的著墨不多,但是每處的運用卻都是精心設計,有利于突出地域文化特點以及音畫語言意象的營造、人物形象特點的塑造。
(二)剛勁直率的地域方言
方言是語言的地域變形,是當地自然風俗和人文的表現。關中方言充分吸收了西安這座千年古城深厚的歷史文化營養,成為關中地區文化的重要載體之一。雖然陳忠實先生在著作版《白鹿原》中使用了大量的陜西方言,但在電視劇版本中并沒有完全使用關中方言,這樣處理主要是考慮到全國觀眾的語言接受能力。因而在電視劇中出現的些許關中方言,則更具有藝術審美價值。
劇中人物大多是樸素的農民,在他們的日常語言里經常會帶有語氣詞、虛詞等詞匯,如“干啥哩”(干什么)、“好嘛”(好的)、“美得很”(很棒)等等,這些哩、嘛等語氣詞,使觀眾更能感受到地域文化的魅力,塑造鄉土農民形象。另外電視劇《白鹿原》中不時會出現一些俗語和歇后語,這些詞匯的運用既可以體現漢字“隱含意蘊”的特點,又能達到“言意無窮”的呈現效果。如劇中白嘉軒和鹿子霖因一桿銃子而起沖突,鹿子霖的父親鹿泰恒說道:“真是羞先人哩”。此后,黑娃和鹿兆鵬搞農運,同農協的人一起在戲臺上,將對以田福賢為首的鄉約、地主等強惡勢力進行批斗。但在這群被批斗的人中,有個人物格外引人注目,那便是鹿兆鵬的父親鹿子霖,看到這種令人唏噓的場景,鹿泰恒無可奈何地說道:“啥叫羞先人了?這就叫羞了先人了!把先人羞得在陰司呲牙喱!”此時“羞先人”一詞再次出現,表現出他對這種后輩懲罰前輩行為的痛心疾首。“羞先人”是關中方言中的俗語,時至今日仍然被廣泛使用,是對某些嚴重違反職業道德或正常的人倫規范使祖輩蒙羞的批評語。此外,還有“肚子里沒冷病不怕吃西瓜”“嫁出的女子潑出的水,賣了的騾馬踢過的地”等俗語和歇后語,這些語言的運用恰當、生動、趣味無窮,使整部劇充滿鄉土生活氣息。
二、源遠流長的飲食文化
人食百味,茶米油鹽。作為中國飲食文化的發祥地之一,陜西創造了中國飲食文化的諸多先河。比如中國最早的宮廷宴——“周八珍”,最早的烹飪學著作《呂氏春秋本味篇》。[2]因而食物與風味早已成為人們了解這片土地的窗口。電視劇《白鹿原》盡可能接近真實地描述自然特征,選取鄉民平常典型的生活細節,為劇情的展開提供強有力的依據支撐。因而看過電視劇《白鹿原》的觀眾,對女人們手持長長的搟面杖在寬大的面板上搟面,男人們手捧粗瓷大海碗,用筷子挑起潑了油亮鮮紅辣子、又長又寬的面,蹲在地上大口吞食的畫面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白鹿原》中,油潑面可以說是非常重要的道具,成為推動劇情發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例如仙草依靠給白嘉軒做的第一碗面而俘獲了白嘉軒的心,同樣以一碗面作為臨終的告別。百靈滿月、鹿家壽宴、鹿家喜宴等大場景,面也成為重要的道具參與其中。對于這些鄉民真實生活細節的展現,體現了創作者對藝術認真的態度。也使白嘉軒、黑娃等人物形象變得更加具有真實性、立體性。
三、滲透性的儒家文化
“仁”和“禮”是儒學的核心。所謂仁,就是要富有愛人之心,讓人人具有生存和幸福的權利。所謂禮,就是要富有敬畏之心。仁的作用是使人民沒有造反的必要,禮的作用是使人民沒有造反的意識。在電視劇《白鹿原》中儒家文化主要是通過“關學文化”“祠堂文化”兩種形式表現出來。
(一)關學文化
在社會的發展中,文化的重要性日益凸顯。“關學”作為儒學地域性延伸,是在統一性思潮涵蓋之下。從北宋至今綿延800多年對陜西文化創造性發展產生深刻的影響。
電視劇《白鹿原》作為弘揚傳統儒家文化的窗口,不僅體現了陜西地域文化特色,還反映了深厚的關中文化底蘊。在劇中,能最核心的體現“關學”精神氣質的人物莫過于白鹿原上儒家思想的“引領者”朱先生和“實踐者”白嘉軒。白嘉軒通過推行《鄉約》的形式,將行世為人的理念運用到鄉民的日常生活,構成傳統鄉土文明的靈魂,以禮教仁義對族人進行約束,使鄉民心有所愛,行之有序。
劇中,朱先生獨闖清軍大營時,口中吟唱的那首唐代詩人王維送別詩《送元二使安西》是方升當年吟唱給他聽的,此次吟唱一來是想告訴白嘉軒人生需要經歷苦難和挫折,才能逐步走向成熟。二來這首詩充滿離別之情,朱先生怕他自己過不了這關,便開始吟唱這首有著惜別之情的詩歌。這首詩在推動劇情發展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它多次使朱先生和白嘉軒轉危為安。例如:當眾人束手無策無法幫助因帶頭農事而被打入死牢的白嘉軒時。白嘉軒的姐姐突然想到了朱先生離家之時留下的一封信,信上寫的便是這首詩。同樣,當白嘉軒與姐夫朱先生勇闖清兵大本營時,朱先生和白嘉軒在方巡撫的地盤大唱這首詩,有種視死如歸,將個人生死度之于外。方巡撫看到朱先生為了鄉民不顧個人性命的高尚品格所感動,終于收兵。一首詩演繹了一段佳話,成為歷代白鹿人守護白鹿原傳統秩序的精神寄托。正如陳忠實先生自身所言:“上世紀初,盡管我們這個民族國衰民窮,腐敗到了不堪一擊的地步,但是存在于我們底層精神世界的東西并沒有消亡,它的精神一直傳接了下來?!盵3]
(二)祠堂文化
為了在時代的變革面前重振宗族的權威,凝聚民心,守護家園,白嘉軒用自己的糧食換取修祠堂的資本感化眾人來幫忙。此時祠堂以一種無形的力量,起到了強大的凝聚作用,就像劇中臺詞所言:“百善孝為先,敬人先敬祖?!痹诎准诬幧砩先寮业摹叭省薄傲x”體現到了極致。即使黑娃個性反叛,還曾打傷自己,但他仍然以德報怨。在黑娃陷入困境后依然去營救,這種行為,不僅反映了他溫和,寬厚的品質,同時也與儒家思想中的“仁”相吻合。
在祠堂中設立私塾學堂,祠堂也因此成了儒學思想傳播的陣地,為了讓子孫后代受到教育,白嘉軒和鹿子霖拜托朱先生引薦一位先生來祠堂教授子孫學業。教育內容是儒家思想和孔孟之道,因而祠堂成為白孝文、黑娃等家族子孫接受傳統儒家思想洗禮的地方。從這里開始,他們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祠堂也成了那個時期具有特定地域文化意義的符號。
地域文化與影視劇創作之間是一種復雜深刻的互動關系。電視劇《白鹿原》呈現了關中特有的空間形式感,使地域文化符號和電視劇敘事貼合,形成統一性,強化了影視劇的文化色彩、地域風格,給人藝術美的享受。因而將中國優秀的地域文化轉化為影視作品中的精神內涵、價值范式,為現代社會傳播正能量變得愈加重要。
參考文獻:
[1]張苓.地域文化的三維藝術敘事——從電視劇《白鹿原》到《紅高粱》的鄉土呈現[J].吉林藝術學院學報,2017(06):52–56.
[2]王燁、付成程、鄭戰偉、王恒超、孫欣.淺談陜西民俗飲食文化——以西安小吃為例[J].農產品加工(學刊),2012(01):100–102.
[3]李榮、洪亞琪、張娟莉.電視劇《白鹿原》中的關中文化解析[J].中國電視,2018(04):109–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