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宋若文 張韻彤 袁浩延
(1.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外交學系,廣東廣州 510000;2.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國際政治系,廣東廣州 510000)
“伙伴關系”這一概念是冷戰結束后逐漸興起的一種理想的社會組織模式。但最初,國際上對于“伙伴關系”與聯盟策略在排他性、注重傳統安全等問題的區分界限并不清晰。1998 年6 月,《人民政壇》刊文指出,“伙伴關系”非結盟又非敵對,強調中國采用的是一種相互尊重、求同存異、合作共贏的關系[1]。
“伙伴”如何界定,“伙伴關系”的標準又從何而來,國際社會上并沒有明確的定義。本文通過對中國、英國、美國、法國、俄羅斯、德國與印度幾個國家的權威字典進行查閱,試圖探究特定文化環境下,對于“伙伴”的解釋是否存在偏差。
從表1 可以看出,俄羅斯與印度對于“伙伴”解釋中涉及“結盟”的概念,對“伙伴”理解的密切程度較高。而英國、美國、法國對于“伙伴”的解釋多用“合作”、“親密”、“利益”、“關聯”等詞語,強調雙方關系的密切與親近。中國的解釋較少使用帶有情感的形容詞,著眼點在于“伙伴”的共同利益與目的。德國的“伙伴”解釋則帶有褒義和貶義兩種色彩。可見,不同文化使得各國對于“伙伴”一詞的理解與認知會有一定偏差。為“伙伴關系”外交的應用增添了更多不確定色彩。
但我們仍然可以找到各國對于“伙伴”解釋的一個基本共識,也就成為了本文所傾向采用的對于“伙伴”的定義,即“因為共同利益、共同目的、共同事業而進行合作的人”。“伙伴”之間的相互關系就是“伙伴關系”,國際關系領域中的“伙伴”,是指國家之間、國家與國際組織之間、國際組織之間為了尋求共同利益或目標而構建的國際合作關系。馬克·格蘭諾維特將社會關系劃分為“弱關系”與“強關系”兩種。“強關系”表現為行為體之間互動的強度、密度和互惠程度更高,而“弱關系”則在上述方面不夠明顯[2]。“伙伴關系”就是一種“弱關系”,而與之相反的同盟則是“強關系”的代表。
中國“伙伴關系”總的來說可以分為以下三個大類:“合作伙伴關系”、“戰略伙伴關系”與“其他伙伴關系”。其中,每個大類又劃分為多個層級并具有不同含義,如表2、表3、表4。
通過將“合作類”與“戰略類”兩個主要“伙伴關系”進行總結對比可以發現,“戰略類”伙伴關系中,國家發展水平相對較高,在其地緣區域內具有較多影響力。與此類“伙伴”國家的關系有助于緩解在國際事務中因維護主權與領土完整而承受的外部壓力。“合作類”伙伴關系,更多的用來拓展中國外交關系網絡,將具有的物質實力轉化為國際影響力。而“其他伙伴關系”類型,則更多的用于中國與某些特定國家進行有針對性、規劃性、創新性的關系建構模式。
首先,“伙伴關系”為國家的發展營造一個較為穩定的外部環境,包括周邊環境和全球環境,減輕發展的輿論壓力。“伙伴關系”對中國來說具有獨特作用,傳統國際關系中的結盟,無一例外,意在針對第三方,容易使得正處于快速崛起階段的中國更早陷入分裂對抗的沖突邏輯中,一些國家或國家集團為了應對相對優勢下降的不利局面,會強化原有結盟關系或擴展結盟網絡。中國的巨大市場與經濟發展潛力是其特有優勢,對很多國家都具有很強吸引力,結成“伙伴關系”可以獲得利益,而中國可以借此機會推動雙邊關系的緩和,增強兩國互信。中國“伙伴關系”網絡的建立,有利于促使各國將著眼點集中在“高級政治”而非“低級政治”,擺脫“零和博弈”思維。同時,“伙伴關系”、“不結盟”等詞語的使用,符合中國“和平崛起”的官方定位,更能為其他國家的精英階層或民眾所接受,一定程度上淡化來自國際社會的猜疑與敵意。

表1 國家權威字典對于“伙伴”一詞的解釋

表2 中國“合作伙伴關系”分類

表3 中國“戰略伙伴關系”分類
其次,“伙伴關系”有助于提升外交彈性與靈活度。作為一種雙邊關系模式,“伙伴關系”所受爭議主要集中在其組織形式松散且不具有過強的約束性。但本文認為,各方在“伙伴關系”的框架下依然可以實現結盟帶來的大部分利益。不可否認,不論是“盟國”之間還是“伙伴國”之間,在敏感領域的國際合作難度總是巨大的,談判的多變與復雜不可避免,這一點在近年來的美日貿易談判、英國脫歐等事件中均有體現。“伙伴關系”遵循“目標驅動”的基本原理,相比于聯盟的“結果驅動”,其實現了將國家間存在且不可避免的矛盾沖突盡可能控制在某些特定領域。德國全球與區域研究所在2019 年發表文章,題為《在利益與意識形態間游走的國際結盟:以中國的伙伴關系外交為例》,其中也提到“伙伴關系這一種外交手段,可以考慮到所有偶發事件,但還顧及雙方對共同利益的共同訴求[3]”。

表4 中國“其他伙伴關系”層級分類
再者,“伙伴關系”可以彌合意識形態的差距。意識形態的一致難以解釋“伙伴關系”中對于伙伴國的選擇。美國新聞雜志《外交家》在2014 年6 月11 日發表一篇題為《中美聯盟體系》的文章中指出“盡管以美國為首的聯盟體系無法提供持久的安全,但是當前美國主導的秩序使美國能夠遏制中國,聯盟的性質使各國有勇氣在主權和安全問題上挑戰中國。[4]”本文認為,這一判斷在六年后的今天也同樣適用。就目前中國整體實力和面臨的國際局勢來看,奧斯古德列舉的聯盟的四個功能和作用,其中“對外權力的增加”、“國家內部的安全”、“對盟國的約束”在設想的“中國結盟”中效用都被弱化,更不用說顛覆被公認為最廣泛意義、最難達到的“對國際秩序的影響”。在中國構建的“伙伴網絡”中,有著相當數量的美國盟國。《充實中韓戰略行動計劃》、《中英關于構建面向21 世紀全球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聯合宣言》、《中德合作行動綱要》等聲明文件的公布,已經得到以美國為首部分國家的警惕。倘若此時調整外交戰略,會迫使利益相關國“選邊站”,不利于推動世界多極化趨勢,更會為中國近年來的發展帶來巨大挑戰。因此,我們不能忽視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在推廣其核心價值觀上存在較高的戰略契合度。中國的“伙伴關系”能夠推動擁有不同政治意識形態的國家間合作,加強了與重要節點國家、擁有豐富自然資源的國家、有吸引力的市場以及大的制造國、思維觀念類似的國家之間的聯系。“伙伴關系”可以實現中國的穩定過渡與發展,并最大限度地將影響力散布在各個區域,形成緊密關系網絡的理想情況。
此外,“伙伴關系”外交可以通過冠名“中國特色”而被賦予全新的內涵,解釋權更多地掌握在中國手中。通過與不同國家建立相應層級的伙伴關系,不僅較為精準地定位雙方關系未來發展方向,中國也可以利用同別國“伙伴關系”的升級與降級,作為外交“風向標”和“晴雨表”,甚至談判籌碼,降低外交風險與成本。
盡管“伙伴關系”的外交戰略仍存在不可忽視的局限性,例如應該如何協調“伙伴”國家之間的不平衡性,如何在雙方動態變化中提高關系穩定性等,但本文依舊對中國的“伙伴關系”戰略持積極的態度,其靈活且適用性較強,是目前中國外交最佳的理性選擇。新時期的中國“伙伴關系”不能單一理解為工具性強,即服務于自身,也應更加重視“伙伴關系”中帶來的互利與共贏。這是中國特色外交的一大亮點,同時也為打破西方對國際關系的固有思維,化解中國發展壓力,塑造中國特色形象起到積極正面的效果。
注釋
①譯:與之保持親切友誼的人(熟悉的)與之保持浪漫關系的人(熟悉的;委婉的)。
②譯:某個聯合商務活動或者貿易活動的成員,或指合作伙伴國家(某聯盟,區域,協約國家的參與者);指參與者(游戲,舞蹈,表演)與其他參與者的關系。③譯:好友;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