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出版與思考

饒紅梅 張偉 胡衛國

摘 要：法語版中醫藥圖書是需要特別關注的一個板塊，不僅因為法語本身所具有的獨特性和使用人口分布的地域廣泛性，更是因為在中醫藥對外傳播過程中，法國是中醫較早傳入的國家之一，法語版中醫藥圖書的歷史悠久，17世紀就開始出現有關中醫的翻譯和原創著作。本文聚焦海外法語版中醫藥圖書的出版市場，從在售圖書的規模、銷售、分類等角度進行匯總分析，發現該板塊市場活躍、圖書數量多、出版更新快，同時亦有隱憂。通過對這一板塊圖書市場的調研，理性思考海外市場對中醫國際化發展和國內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出版的影響，找到問題，提出對策。

關鍵詞：法語版 中醫藥圖書 海外市場 走出去 中醫翻譯

中醫藥因其獨特的醫療價值和深刻的文化內涵，成為我國標志性文化名片。外語版中醫藥書籍在中醫國際交流傳播進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是我國“外向型”圖書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健康觀念及醫學模式的轉變，以及中醫作為“補充醫學”在法語國家的普及、應用、推廣與之相輔相成并行發展的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在海外市場上形成了一個異常活躍的主題板塊：圖書數量可觀、種類豐富、學術性與科普性圖書并存;讀者受眾分布廣泛、層次多元。筆者通過一線工作和實地調研，分析海外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市場現狀，反觀國內該板塊圖書，就選題、編譯、出版等提出建議和對策，以期推動我國法語版中醫藥圖書真正“走出去”。

一、中醫在法語國家傳播現狀

法語版中醫藥圖書與法語的特殊性密切相關：法語是聯合國工作語言之一，法語國家40多個，是除英語之外唯一在五大洲應用的語言，總使用人口3億（截至2018年）。法國也是中醫較早傳入的國家之一，中醫于16世紀由西方傳教士傳入法國，17世紀、18世紀陸續有介紹中醫和針灸的原創和翻譯著作在法國出版，19世紀初，針刺被嘗試性地運用于局部止痛。到20世紀，法國外交官蘇里耶·德·莫朗（George Soulié De Morant，1878-1955），利用在中國工作的10年習得針灸，30年代回到法國之后，繼續鉆研并出版了原創針灸著作，被稱為“法國針灸之父” [1]。在這一階段，針灸真正開始運用于臨床。中醫在法國目前被作為“補充醫學”（也稱“替代醫學”），廣泛應用于臨床治療。2010年“中醫針灸”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2019年世界衛生組織《國際疾病分類第十一次修訂本》頒布，首次納入起源于中醫藥的傳統醫學章節，這些重要事件促進了中醫在更高層次上被世界認可和在法語國家的應用。

以歐洲五個法語國家中的法國和瑞士為例，據2017年統計，全法共有6000名中醫從業人員、1萬名正在接受培訓的學生、126家私立學校，每年法國境內接受中醫診斷治療約600萬人次，產生經濟價值達3.6億歐元。[2]在瑞士，2009年頒布的瑞士聯邦憲法第118a條規定了傳統和補充醫學的國家政策：“補充醫學：聯邦和州在權力所達范圍內保證考慮補充醫學。”五種補充替代療法（人智醫學、順勢療法、神經療法、植物療法和中醫藥），由聯邦衛生保健規劃（KLV）的基本保險所覆蓋，而私營醫療保險機構也部分支付傳統和補充醫學的費用。傳統和補充醫學在瑞士醫療體系中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3]

非洲有26個法語國家，是“一帶一路”的重要節點，也是我國向西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方向和落腳點。中醫在非洲隨著20世紀60年代以來中國的援非醫療而家喻戶曉，目前在摩洛哥、喀麥隆、突尼斯、馬達加斯加、毛里求斯等國工作的中國醫療隊使用中醫藥為當地民眾治療并為當地醫護人員進行中醫培訓。根據我國中醫“走出去”的戰略，2015年起至今，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部署與法語國家合作成立（和在建）的中醫中心就有五個：分別位于歐洲的法國（2個）、瑞士和非洲的毛里求斯、摩洛哥，足見我國對中醫藥在法語國家推廣運用的重視。[4]

二、海外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出版現狀

緣于中醫在法語國家臨床應用、教學培訓、中西醫結合研究以及中醫科普等方面的實際需求，法語版的中醫藥圖書在西方市場形成了一個特殊的板塊，面向多層次的讀者群：包括學習和運用中醫的西醫醫務工作者、中醫師、醫學生、中醫愛好者等。1990年以來在巴黎等地的醫學院開展了“大學校際針灸文憑”等幾個針灸相關文憑的培訓[5]，除此之外， 100多所私立中醫學院開展針灸、中藥、推拿、氣功等方面的培訓，這些日益正規化的本土中醫教學活動助推了法語版中醫藥圖書的需求和出版繁榮。

近年來，歐洲圖書市場銷售額總體呈增長態勢，網絡銷售日漸成熟。從2018年起，我們針對法國和瑞士兩個國家的中醫圖書進行了線上和線下實體書店的調研。實體書店里，“柔性醫學”“亞洲醫學”“植物藥療法”等專區在售中醫相關圖書數量可觀。對具有代表性的線上銷售網店，包括亞馬遜法國，法瑞FNAC連鎖書店，瑞士法語區最大的網絡兼實體連鎖書店Payot，法國著名的中國文化及中醫主題專賣書店友豐書店查詢，目前在售中醫藥相關法語版圖書已達上千種（見表1）。

1.西方（主要是法語國家）知名中醫學者的經典著作

在西方中醫發展史上起到重要作用的經典著作，如：《中國針灸圖譜》（Acupuncture chinoise atlas），是法國針灸之父蘇里耶·德·莫朗（1878-1955）的著作，1957年第一版，1972年和2017年再版。《中醫藥學》（Précis de médecine chinoise），是法國中醫專家Eric Marié撰寫的一部針對初學者的中醫科普暢銷書。《由耳得健康：理解和使用耳穴療法》（La santé par l'oreille ： Comprendre et utiliser l'auriculothérapie）（2018），是由耳針創始人法國Rapha l Nogier（1908-1996）醫生撰寫的耳針經典著作。當代著名意大利中醫專家Giovanni Maciocia（中文名馬萬里，1945-2018）所著的 《中醫基礎學》（Les principes fondamentaux de la médecine chinoise）（1989年首次出版，2018版在售）是一部中醫基礎理論教材的法譯本，在歐洲影響很大。這些著作在西方中醫界廣為人知，屬于名家名著。

2.當代西方（法語國家）作者百家爭鳴的原創之作

這類圖書占據了市場的絕大份額，涵蓋與中醫相關的各個方面：中藥、針灸、臨床經驗集錦、中醫與抗癌、針灸減肥、氣功、食療、太極拳、獸醫針灸、產科針灸、專科疾病研究以及中醫文化相關圖書，還有中醫與西方醫學融合發展的圖書如：《孕產針灸指南》（Guide pratique d'acupuncture pour la grossesse et l'accouchement）（Debrah Betts， 2012年出版），是助產士和產科醫生的針灸指南;《貓狗的針灸實踐指南》（Guide pratique d'acupuncture du chien et du chat）（Philippe Zeppa，2013出版）。這些原創著作（包含其他西方語言的法譯本），結合了西方學者對中醫的個性化解讀及獨到的應用，推動了中醫在法語國家應用、普及甚至創新性發展，不足之處是其中某些圖書含有對中醫的誤讀和隨意發揮。

3.中醫經典著作的法語版翻譯著作

如《針灸甲乙經》（Gilles Andrès 翻譯，2004年出版）、《傷寒論》[Maladies évolutives des 3 Yin et 3 Yang，由越南裔法籍中醫學者阮文義（Nguyen Van Nghi，1909-1999）翻譯，1987年出版]、《靈樞》（Constantin Misky與Gilles Andrès共同翻譯，2009年出版）等中醫經典著作的法譯本。

以上三類圖書均由國外出版社出版，作者/譯者為研究中醫的西方學者和漢學家。

4.我國出版社出版的法語版中醫圖書

國內出版的中醫藥圖書有五本在售：《中國針灸學概要》（Précis d'acupuncture chinoise，在售為1999年版）是中國中醫研究院主編的法文版針灸教材，外文出版社于1977年首次出版。現通過版權合作，由法國Dangles出版社再版，成為國內編寫的針灸專業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經典代表作。《中醫基本名詞術語中法對照國際標準》（2011年）、《世界衛生組織標準針灸經穴定位》（漢法對照，2017年）、《實用針灸穴位手冊》（2008年）、《實用耳針穴位手冊》（2008年）皆為人民衛生出版社打造的中醫“走出去”精品圖書，成為國內“外向型”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在海外的代表性作品。

三、對海外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出版的思考

（一）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出版面臨的問題和挑戰

通過對法國、瑞士圖書市場的調研，我們發現海外市場中與中醫藥相關的法語版書籍存量品種多，圖書更新快，但活躍的市場暗藏隱憂，也折射出國內出版業的相關問題短板。

1.海外現存作品中中醫藥術語及概念法語翻譯混亂

由于中醫藥在法語國家和地區的傳播過程中，在不同時期產生了幾種相應的翻譯模式和翻譯體系，經穴名稱的命名方式也有幾套不同的體系，一些常用經穴的定位也存在分歧。中醫藥術語的法語翻譯混亂，有些概念和術語翻譯不準確，甚至存在謬誤。某些海外譯著本，對中醫的個性化詮釋夸張扭曲，偏離了傳統純正的中醫，再加上有些著作是由英文版轉譯成法文版，英文版中的疏漏，二次翻譯時再次出錯。這種情況下，輸出傳統純正中醫的圖書尤為迫切。

2.國內出版的法語版中醫圖書在海外市場長期缺位

在數量可觀、品種豐富的海外法語版中醫圖書市場上，國外出版社推出的西方作者的中醫著作百家爭鳴，占據市場絕對份額，而國內出版社作品份額微乎其微。不僅中醫經典著作大多是海外學者翻譯，在售的國內出版物寥寥幾本多為針灸圖書，無法代表當代國內中醫發展的學術水準和中醫學科完整性。究其原因，與編譯出版發行機制有關。國內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大多是在申報相關短期項目計劃的支持下，各出版社零散地出版，不僅數量很少，選題的隨機性太大，更缺乏長期規劃和協調。2000年以來，國內僅有人民衛生出版社等四家出版社出版過該板塊圖書，從而造成國內作品在海外市場長期缺位。

3.國內出版的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在國外銷售不暢

目前，國內出版的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受限關稅、物流等障礙，銷往國外的渠道不暢，無法借用國外的主要圖書銷售渠道，也無法利用亞馬遜等國外知名圖書電商等現代化銷售網絡，更缺乏與國外醫學院校、中醫培訓機構和相關學術團體的直接聯系與合作，從而造成定位海外的圖書走出去的現實困難，難以躋身海外市場。

（二）未來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出版的對策和建議

隨著中醫走向世界的進程加速，法語版中醫藥圖書仍有著巨大的市場需求潛力和發展空間。

1.加速中醫藥相關國際標準的制定，確保中醫藥技術推廣的準確性

中醫藥標準化是中醫藥走向世界的必經之路和大趨勢，人民衛生出版社出版的《中醫基本名詞術語中法對照國際標準》（2011年）和《世界衛生組織標準針灸經穴定位》（漢法對照，2017年），分別提供了6000條中醫基本名詞術語標準和符合世界衛生組織標準的經穴定位;之后于2018年出版的法語版《石學敏針灸學》和《針灸穴位圖解》等新書，在推廣中醫術語和針灸穴位國際標準方面做了有益的嘗試。我們建議，國內有關出版機構應該積極推廣現行世界衛生組織認可的國際相關標準，參與未來相關標準的制定，努力守護中醫在法語國家中醫藥技術推廣的準確性。

2.培養國內中醫藥法語翻譯人才，廣泛吸納海外專家，建立長期合作機制

中醫包含了深厚的文化內涵，對中文的正確詮釋是關鍵的第一步，中醫圖書的翻譯需要駕馭法語并能正確解讀中醫的跨學科人才。而國內此類人才緊缺，專業性強的中醫著作翻譯，可考慮聯合海內外人才：國內中醫藥大學的職業法語翻譯、海外華裔中醫醫生、掌握漢語的法語母語中醫學者組成優勢互補的譯校團隊，建立長期合作機制，同時逐步加強國內相關人才培養。

3.制定法語版中醫藥圖書出版的中長期規劃，探索多渠道銷售模式

2003年以來，國家鼓勵出版“走出去”，支持多語種中醫藥圖書的出版，以推動中醫更廣泛的國際化傳播。未來法語中醫藥圖書出版應在數量、品種、學科多樣性中長期規劃，推動各家出版社協同分工合作。鑒于圖書在法語國家存在銷售瓶頸，可探索版權合作、與海外發行商、中醫院校合作等多渠道銷售模式。

參考文獻：

[1]顧懌豐，宋欣陽.法國中醫針灸學術流派發展歷史[J].中國中西醫結合雜志，2019，39（07）：874-877.

[2]中華人民共和國駐法蘭西共和國大使館.孫玉明公參出席法國首次中醫藥國家論壇[EB/OL].（2017-10-27） [2020-04-24]. http：//www.amb-chine.fr/chn/sgxw/t1505391.htm.

[3]世衛組織2014-2023年傳統醫學戰略[M/OL].[2020-04-24].https：//www.who.int/publications/list/traditional_medicine_strategy/zh/.

[4]高靜，鄭曉紅，孫志廣.基于中醫藥海外中心建設的現狀論中醫藥國際傳播與文化認同[J].中醫雜志，2019，60（10）：819-822.

[5]朱勉生，阿達理，鞠麗雅.中醫藥在法國的發展史、現狀、前景[J].世界中醫藥，2018，13（04）：1013-1019+1024.

（作者單位系人民衛生出版社，上海中醫藥大學國際教育學院，瑞士國際傳統醫學文化與健康管理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