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 張香萍
【摘 ? ?要】算法新聞已深度介入新聞生產和傳播領域,在算法的沖擊之下,新聞編輯的工作內容、職能定位面臨重塑和調整。新聞生產協同者、分發過程合作者、受眾互動參與者成為算法新聞生產語境下新聞編輯職能的新內容,而堅定職業理想、注重人文關懷、合理駕馭技術已演變為新聞編輯職業定位的新內涵。
【關鍵詞】算法;新聞編輯;職能;再定位
【基金項目】安徽財經大學科學研究基金資助項目“人工智能驅動下編輯職能再定位與轉向研究”(編號:ACKY1872);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項目“用戶對新聞算法推薦的認知與態度研究”(編號:SK2019A0519)階段性成果。
算法新聞是算法(algorithm)、人工智能等自動化技術應用延伸至新聞領域后形成的一種嶄新的新聞傳播形態。[1]當下,算法新聞已經成為新聞傳播領域的關鍵詞,不斷改寫著傳統的新聞生產傳播模式。在此語境之下,新聞編輯的職業內涵也受到了影響,角色和職能已經被重新定義。
與此相應,一些學者對算法如何影響編輯群體及編輯群體如何應對更為關注。禹衛華從大數據素養的角度出發,認為大數據時代下,編輯應具有與之相配的數據采集能力、判斷數據類別、掌握數據算法、數據分析與可視化等能力。[2]白貴、王太隆從人工智能對編輯工作各個環節的滲透出發,提出編輯角色將面臨再定位的問題。其定位應為選題策劃的決策者、稿件加工的終審者和人機關系的引導者。[3]王斌、顧天成認為,算法新聞、受眾數據及平臺型媒體的出現不僅讓新聞業出現了一個新時代,并且重構了新聞編輯的職業場景,使其職業內涵呈現“把關人”、“守門人”角色后置,“策展人”角色發展的趨勢。[4]
楊保軍指出,在算法對新聞領域的介入中,已經自然形成了三個算法主體:算法創設主體、算法運用主體、算法新聞收受主體。三者共同組成了一個基于算法規則的相互連接、相互通達的有機系統。[5]筆者以為,三個“算法主體”涵蓋了新聞生產傳播的全部流程,而新聞編輯的工作內容因為算法的介入都出現了變化。從“主體”的角度探究算法對新聞編輯職能的影響可以更為直觀。
一、算法對新聞編輯工作的介入
近年來,以今日頭條、騰訊新聞等融合性資訊型平臺媒體的出現和迅猛增長作為標志,依靠算法賦能的平臺媒體已經成為用戶獲悉外界信息的主要渠道。傳統媒體面臨被邊緣化的局面,而新聞編輯則呈現退居“二線”之勢,成為新聞生產背后的輔助因素。
(一)算法對新聞生產環節的介入
人工智能技術的深度介入,使得算法深入到新聞生產環節。作為算法創設的主體——技術型企業、資訊型平臺,深度參與到新聞信息的生產過程。算法不僅能夠完成新聞信息的智能化采集,也能完成新聞信息的編輯、生產工作。在算法強力介入的語境下,編輯不得不接受算法的制約與規訓。算法規則在一些新聞生產的具體領域已經代替了傳統編輯的風格,成為新聞生產的指揮棒。
(二)算法對新聞分發環節的介入
進入新世紀以來,社會數據總量呈現出爆發式增長態勢。以Facebook為例,全球每天有15億人使用,每天上傳超過3億張照片,每分鐘發出510,000條評論,更新293,000條狀態。[6]在我國,存儲和進行云計算的數據中心年用電量就已占社會年總用電量的1.8%左右。[7]
如此巨大的數據信息總量,如果沒有算法的深度介入,其分發將不可想象。新聞傳播領域的信息分發同樣如此。傳統的編輯分發已經無法滿足新時代新聞分發的需要,算法的介入成為必然。借助于計算機技術、數據分析技術,算法在新聞分發環節體現出了分發速度快、推送精準的優勢。如果說新聞信息仍然在為受眾制造“擬態環境”的話,那么算法已經成為這一“擬態環境”的主要塑造者。
(三)算法對新聞收受環節的介入
算法也已深入到新聞收受環節。2018年開始,媒體平臺化成為新聞收受環節的主要形態。媒體借助算法不斷提升平臺的吸引力,受眾借助平臺,在收受新聞的過程中可以通過點贊、討論、轉發,隨時表達自己的反饋。媒體的平臺化,大大降低了受眾參與新聞生產的門檻,充分提高了用戶參與新聞生產的積極性。
算法在新聞收受環節的深度介入,使得受眾新聞再生產的創造力被激活。編輯和受眾之間的關系由“傳→收”的傳播關系轉變為“提供新聞→接收新聞→新聞再生產”的新型供給關系。算法在這一過程中對受眾賦能,受眾直接參加了新聞的再生產,創造了新的新聞信息價值。
二、算法介入下新聞編輯職能的變化
在算法技術的推動下,傳統媒體成為了算法運用主體,導致其在新聞生產、分發、接收等環節的角色都發生了改變。在新聞算法的強力介入下,新聞編輯的職能同樣產生了深刻變化。
(一)新聞生產的協同者
從2015年起,國內外各大媒體已經開始嘗試運用算法進行新聞寫作。《紐約時報》利用Blossomblot系統篩選文章并向社交網站推送;《華盛頓郵報》使用Heliograt程序核實新聞等。國內,騰訊財經2015年運用機器人Dreamwriter寫作財經新聞;新華社推出了機器人寫稿項目“快筆小新”;今日頭條則推出了xiaomingbot。這些寫稿機器人不斷優化算法,提高了新聞寫作的水平,在某些寫作領域,已經可以直接替代人工寫作。
在這種局面下,大眾傳媒時代的單一新聞生產主體格局已經不復存在。作為傳統新聞生產主體代表的新聞編輯也由新聞生產過程的把控人,轉變為新聞產品生產的協同人。他們不得不接受算法創設者——技術型企業的合作要求,接受算法的規訓。正如周建明所說:“傳統媒體淪落為新聞信息聚合平臺的‘打工者……媒體自然變成了平臺內容工廠的‘工人。”[8]
(二)新聞分發的合作者
如今,平臺型媒體成為新聞分發的主要渠道。無論是AI主播還是算法智能推送,受眾接收新聞信息的方式已經主要是算法分發、社交分發而不是編輯分發。
傳統媒體的新聞編輯,在擁有強大算法支持的平臺型媒體面前,都將面臨新聞傳播渠道窄、效果難及預期等窘況。所以,在新聞分發過程中,傳統的新聞編輯一方面要做好優質新聞產品的生產與供給,更需要與掌握著強大算法、具有龐大信息傳播渠道的平臺媒體合作,借助對方的平臺優勢,增加自身新聞產品的供應量和到達受眾的頻次。
(三)受眾互動的平等參與者
新媒體時代,眾多新興媒介、新興平臺涌入,“媒介載體的所有者存在多種可能,新聞的生產與傳播之間單一性的結構與關聯方式被打破,新聞生產與新聞傳播成為可以由不同主體來分別承擔的任務與環節。”[9]在算法賦權之下,“媒體與受眾從以往的傳者主導、受眾接收的線性關系,轉變為媒體—算法—用戶三者之間復雜互動的循環關系”。[10]受眾成為用戶,成為新聞信息生產傳播的終點,同時又是新聞信息再生產的起點。作為媒體代表的編輯,一方面要通過算法,將新聞信息傳遞給受眾;另一方面又要通過算法接收受眾的反饋信息,借助算法繪制受眾“畫像”,從而更好地進行新聞再生產。這里,編輯與受眾之間減少了直接聯系,算法成為了二者保持聯系的紐帶。就話語權地位而言,受眾和編輯都必須接受算法的信息分發與調配,即接受算法規則的約束,接受算法的規訓,二者成為了地位平等的主體。
三、算法生產語境下新聞編輯職能的再定位
(一)正確認識算法,做新技術的駕馭者
如今,整個社會信息主要包含了三部分內容:一是整體性的信息需求所涉及的共性需求的內容;二是群體性信息所涉及的分眾化內容;三是個體性信息所涉及的個性化信息的內容。[11]三種信息的總量在新技術的推動下,都呈現出迅猛增長的態勢。據外交部數據顯示,我國每天網民生產的信息量達到300億條,已經擁有世界最大的信息生產量。[12]如此龐大的信息量,只有依靠算法,才能高效完成信息的生產、分發、接收。
但是,算法雖然可以從已有的數據中進行采集、編輯、分發,但卻不能單純依靠自身有效地采集數據,也不能對所采集的數據進行全面審核。算法的客觀性決定了算法也不能對用戶的主觀意愿改變做快速有效的調整;算法的逐利性使算法本身具有以迎合為特點的屬性,使用戶在不知不覺中陷入算法所營造的“信息繭房”。[13]
算法所產生的諸多問題,要求新聞編輯和記者必須正視算法,認真思考算法本身的功用與性質:算法是一種工具,是新技術條件下具備強大賦權能力的先進工具。算法不僅不能完全取代人工,它還需要新聞編輯站在更高的層次上對算法進行合理的使用。這就要求新聞編輯不斷提升自身數據素養、技術素養,能夠了解與合理使用算法。
(二)提高專業素養,做受眾信息需求的引導者
行為經濟學認為,選擇過剩時人的很多行為都是非理性的,數量龐大的選擇項可能會讓我們從“選擇者”(Chooser)轉變為“撿拾者”(Picker)。“選擇者是在決策前積極思考各個選項的人……相反,撿拾者不會做這些事……撿拾者能做的就是抓住什么算什么,卻又希望自己抓到的是最佳選擇。”[14]如今,受眾已被信息海洋包圍,有成為撿拾者的風險,編輯應促進其向選擇者轉變。
同時,算法的封閉性與逐利性注重的是如何更高效、精確地滿足受眾的信息需求。因此,算法往往通過用戶信息閱讀行為分析推算其興趣愛好,然后不斷推送類似信息進行迎合和強化。這一方面使用戶的主觀性和算法的封閉性之間產生矛盾,用戶作為鮮活的個體,其興趣經常是不確定、轉移的;另一方面,算法的逐利性使其不斷迎合受眾的某一興趣,強化其某些觀點、興趣,使受眾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信息繭房”的不利境地。[15]
另外,受眾信息需求不可避免的有低俗和高雅之分,作為信息提供者不能過度迎合受眾的低俗信息需求,這已是傳統編輯的職業共識。為此,新聞編輯需要在合理認識算法功用的基礎上,發揮主觀能動性,用專業素養克服算法的封閉性與逐利性,做到滿足受眾新聞信息需求和提高受眾綜合素養相結合。新聞編輯要不斷引導受眾關注品質更高的新聞信息,堅持傳播正面、積極、健康向上的新聞信息,引導受眾不斷提高對新聞信息的質量要求,還要不斷引導受眾關注更多元化的信息,引導受眾提高對新聞事件的全面認識,幫助受眾逐步建立全面、多元的思考方式,從而提高對事物準確、全面認知的能力。
(三)堅定職業理想,做公共利益的維護者
算法等新技術帶來的沖擊深刻而巨大,但是新聞編輯的職業理想不能夠迷失在紛擾的社會現實中。作為新聞編輯應當清楚,算法盡管可以高效率地生產和提供新聞,但是算法本身的逐利性,使得其對于社會公共利益常常予以忽視。一些低俗、雷人的信息披著“客觀新聞”的外衣在平臺型媒體、社交媒體上大行其道,造成惡劣的影響,并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因此,新聞編輯此時更需要保持職業定力,堅守職業理想,為受眾提供高質量的新聞信息產品,維護社會公共利益,促進社會的健康發展。
結語
新聞信息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產品,其不僅具備可以變現的經濟價值,更重要的是產品上所附著的社會價值、人文價值。“算法主導的信息分配機制,雖然高效地打造了一個‘私人訂制的時代,與其說是引領者,不如說是迎合者;與其說是提供思考的導師,不如說是強化偏見的囚徒。”[16]
因此,新時期的新聞編輯,在業務上要不斷學習新技術、樹立大數據思維,了解算法,積極利用算法提高自身工作效率;同時,正確認識算法以及算法所帶來的新聞信息生產、分發、接收、反饋的深刻影響,不被算法的功用外表所迷惑,堅持算法工具屬性;在職業信念上,堅定職業理想,堅持為讀者服務、為社會服務。
注釋:
[1][5][11]楊保軍,李泓江. 論算法新聞中的主體關系[J].編輯之友,2019(08):5-11.
[2]禹衛華. 編輯的大數據素養與實現路徑[J].中國出版,2017(05):12-16.
[3]白貴,王太隆.人工智能環境下編輯角色的再定位[J].中國出版,2019(11):5-9.
[4]王斌,顧天成.智媒時代新聞從業者的職業角色轉型[J].新聞與寫作,2019(04): 29-36.
[6]搜狐網. 我們每天創造了多少數據?[EB/OL].[2019-10-6].https://www.sohu.com/a/276462641_354986
[7]經濟日報. 數據中心用電量占全社會用電量1.8%[EB/OL]. [2019-10-6]. http://www.sohu.com/a/310262938_118392
[8]周建明,馬璇.個性化服務與圓形監獄:算法推薦的價值理念及倫理抗爭[J].社會科學戰線,2018(10):168-173.
[9] 張志安,湯敏.論算法推薦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影響[J]. 社會科學戰線,2018(10):174-182.
[10] 林竹鳴.智媒時代的新聞從業者角色:審視、定位與應對[J].傳媒,2018(11):68-71.
[12] 外交部副部長:中國網民每天產生300億條信息 說沒言論自由的什么邏輯?[EB/OL].[2019-10-9]. https://www.guancha.cn/politics/2018_11_07_478710.shtml.
[13][15] 張香萍,李軍. 新聞算法推送的困境、出路與展望[J].編輯之友,2019(04):86-90.
[14]巴里·施瓦茨.選擇的悖論:用心理學解讀人的經濟行為[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64.
[16] 算法盛行更需“總編輯”[EB/OL].[2019-10-8].http://opinion.people.com.cn/n1/2016/1223/c1003-28970666.html.
(作者單位:安徽財經大學文學院新聞系)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