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97個暴力傷醫犯罪相關刑事裁判文書為研究對象"/>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馬路瑤
內容提要:當前,我國暴力傷醫犯罪頻發。通過對97個暴力傷醫犯罪案件的刑事裁判文書數據統計,可知暴力傷醫犯罪的發生受到個體因素(性別、年齡、共情能力、教育程度、職業狀況等)、環境因素(醫療技術和社會經濟發展、醫患之間的溝通等)和情境因素(犯罪目標的被害性、犯罪場所的安全防范水平等)的影響。對暴力傷醫犯罪進行防控,應當加強法治教育、推進醫療衛生體制改革、提高醫療衛生機構工作人員的自我保護能力以及加大醫療衛生機構安全防范力度等。
近日,接連發生的暴力傷醫案件引發了公眾對于暴力傷醫犯罪的關注和思考。2019年12月4日,孫某某及親屬將其母送至民航總醫院治療。孫某某因不滿醫生楊某對其母的治療,懷恨在心、意圖報復。12月24日6時許,孫某某在急診搶救室內,持事先準備的尖刀反復切割、扎刺楊某頸部,致楊某死亡。[1]《民航總醫院殺人案一審宣判 孫文斌獲死刑!》,來源:https://www.chinacourt.org/article/detail/2020/01/i d/4774899.shtml,2020年3月1日訪問。2020年1月20日下午1時55分左右,北京朝陽醫院眼科發生暴力傷醫事件,共有三名醫護人員和一位患者被持刀進入診室的患者崔某某砍傷,其中該院眼科副主任陶某醫生受傷最為嚴重,后腦勺、胳膊多處被砍傷。[2]《北京朝陽醫院暴力傷醫事件行兇者被檢方批捕!》,來源:http://www.chinapeace.gov.cn/chinapeace/c54219/2 020-01/22/content_12317931.shtml.,2020年3月1日訪問。在抗擊新冠肺炎的戰斗中,醫護人員作為“戰疫”的主力,仍然不免遭受暴力傷醫犯罪的侵襲。2020年1月27日,柯某某的岳父田某某因疑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入住湖北省武漢市第四醫院(西區)。1月29日晚9時許,田某某經搶救無效死亡后,柯某某及田某某的女兒到隔離區內護士站找到正在填寫病歷的醫生高某,田某某女兒將高某拉出護士站后,柯某某隨即用拳頭毆打高某的頭部、頸部,并拉扯高某的防護服、口罩、防護鏡等,致高某頸部被抓傷,防護服、口罩、護目鏡等被撕破、脫落。雙方在拉扯過程中致一名前來勸阻的護士手套脫落。[3]《全國檢察機關依法辦理妨害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犯罪典型案例(第一批)》,來源:https://www.spp.gov.cn/spp/x wfbh/wsfbt/202002/t20200211_454256.shtml#2.,2020年3月1日訪問。
暴力傷醫犯罪是畸形病態的醫患關系惡化到一定程度的產物,頻繁發生的暴力傷醫犯罪不僅給醫患雙方帶來傷害,更給整個社會帶來多個層面的嚴重危害。[4]趙桂民、王小娟等編著:《醫患糾紛刑事犯罪原理與案例研究》,知識產權出版社2018年版,第18頁。解決之道在于盡可能地還原暴力傷醫犯罪的現實狀況,從現實出發結合犯罪學理論成果,探索這類犯罪的成因和防控對策。筆者以“殺醫”“殺死醫生”“報復醫生”“捅刺護士”“暴力傷醫”“暴力殺醫”“醫患糾紛”等作為關鍵詞,在“無訟案例網”上對刑事裁判文書進行檢索,對截至2020年1月1日上傳該數據庫的裁判文書進行篩選。篩選時保留行為人為患者或其親朋,實施暴力或以實施暴力相威脅的對象為醫生、護士、糾紛處理人員和醫療衛生機構其他工作人員以及上述人員的親朋的裁判文書,符合條件的裁判文書共涉及案件97件。筆者將根據從裁判文書中提取的有效信息,在對暴力傷醫案件的犯罪表征進行數量統計的基礎上,探究暴力傷醫犯罪的成因和防控對策。
調查樣本中明確記載行為人性別的共158人,其中男性為126人,占80%;女性為32人,占20%。暴力傷醫犯罪的性別分布與2017年全國罪犯性別分布狀況具有總體上的一致性,即男性所占比例遠高于女性;但不應忽視的是,暴力傷醫犯罪中女性行為人所占比例高于女性罪犯占所有罪犯總數的比例,也高于暴力傷醫犯罪涉及罪名[1]筆者所收集到的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涉及罪名分別為:故意傷害罪(52個)、尋釁滋事罪(24個)、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9個)故意殺人罪(6個)、放火罪(4個)、爆炸罪(2個)、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1個)、聚眾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罪(1個)、幫助毀滅證據罪(1個),此外,有1個案件判決行為人無罪。所屬案件類別中女性罪犯所占比例,甚至高于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罪和貪污賄賂罪等白領犯罪中女性罪犯所占比例。[2]根據統計數據計算可知,2017年女性罪犯占全國罪犯總人數的比例為9.31%;其中,在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和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中,女性罪犯占罪犯總人數的比例分別為6.22%、4.00%和12.89%;在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罪和貪污賄賂罪中,女性罪犯占罪犯總人數的比例分別為19.92%和11.15%。參見伍曉梅主編:《中國法律年鑒2018》,中國法律年鑒社2018年版,第1185頁。
可見,無論是對體力要求高的其他暴力犯罪,還是對體力要求低的白領犯罪,女性行為人所占比例均大大低于暴力傷醫犯罪中女性行為人所占比例,這意味著暴力傷醫犯罪的發生存在著更多性別之外的“拉力”。
在調查樣本中明確記載了出生日期的暴力傷醫犯罪行為人共133人,分布最多的年齡段為30—39歲,所占比例為33%(詳見圖1)。行為人的年齡可能對其是否選擇實施犯罪產生影響。
首先,該人群自身患病的可能性相比青少年時期有所增加。例如,在“連某某故意殺人案”中,被告人連某某因鼻部疾病,就診時接受了醫院耳鼻喉科醫生蔡某某的手術治療。此后,其認為手術效果不佳,多次到醫院復查、投訴,并要求再次手術未果。其對蔡某某及醫院處理其投訴事宜的醫生王某某、為其進行CT檢查的醫生林某某心生怨恨,預謀報復殺人。[3]參見“連恩青故意殺人案”最高人民法院死刑復核刑事裁定書。本案便是患者自己在接受治療后對效果不滿而預謀實施的暴力傷醫犯罪,犯罪發生的根源在于其自身健康狀況不佳而患有疾病。
其次,該人群通常已經組建家庭,自己或配偶分娩困難以及年幼子女患病增加了醫患糾紛發生的風險。例如,在“黃某某等聚眾擾亂社會秩序案”中,被告人黃某某因其妻子所產胎兒死亡與醫院產生糾紛,被告人黃某某等人遂決定糾集家屬及同鄉,通過在醫院門口聚集拜祭死嬰的方式向醫院施加壓力,醫院工作人員廖某等人在清除醫院門前的死嬰照片及橫幅時與被告人黃某某及其他同案犯發生沖突、打斗,致該院工作人員廖某等6人以及民警黃某受傷。[1]參見廣東省廣州市荔灣區人民法院(2017)粵0103刑初953號刑事判決書。在這類案件中,產婦的配偶往往情緒受到刺激最為嚴重,因而最有可能成為暴力傷醫犯罪的組織者。

圖1 暴力傷醫犯罪行為人年齡分布
最后,該人群的父母或配偶之父母大多進入老年,其患病和死亡可能性大因而增加了醫患糾紛發生的可能性。例如,在“陳某某故意傷害案”中,上訴人陳某某在其岳父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后,伙同死者的其他親友到醫院討要說法,過程中陳某某手持一把木椅子砸向骨科醫生王某,王某用左手去擋時骨折,構成輕傷。[2]參見湖南省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1)永中刑一終字第120號刑事判決書。可見,父母或者配偶之父母的患病以及治療活動后的死亡,可能導致行為人遷怒于醫務人員。
行為人不良的學校教育與其犯罪心理的形成之間存在十分復雜的關系,既有學校教育對個體認知能力的影響等直接因素,又有學校教育對個體素質形成與發展的影響等間接因素。[3]邵曉順:《犯罪心理內容及其分析路徑探究——以罪犯教育改造為視角》,載《公安學刊(浙江警察學院學報)》2019年第4期。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行為人的受教育程度普遍較低。根據調查樣本中明確記載受教育程度的行為人統計可知,受教育程度為義務教育階段及以下的占79%,其中最為集中的為初中,占57%(詳見圖2)。
受教育程度較低者,由于無法充分接受學校對主流價值觀的教育,而容易受社會上小群體的亞文化的影響。根據“中和理論”(Neutralization Theory),“更高的忠誠義務的吸引是中和內部控制和外部控制而使犯罪人走上實施不當行為的道路的因素之一。犯罪人聲稱他們的行為是符合他們所屬群體的道德義務,而導致內部控制(克制犯罪行為的自身因素)和外部控制(克制犯罪行為的社會因素)歸于無效。”[4]Shadd Maruna and Heith Copes, What Have We Learned From Five Decades of Neutralization Research? , Crime and Justice, Vol. 32 (2005), pp. 221-320.

圖2 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行為人的受教育程度分布
如果學校教育中對于符合主流價值觀的道德與法治教育無法有效得到受教育者的認同,那么便容易受到小群體亞文化的影響,走上犯罪道路。例如,在“秦某某故意傷害、吳某等尋釁滋事案”中,被告人吳某之妻到醫院進行剖腹產手術時出現急性腎衰竭癥狀,爾后轉診治療。產婦親屬在未經鑒定是否屬于醫療事故的情況下,要求醫院支付后續治療費用。吳某和產婦親屬與醫院多次協商未果。吳某為了向醫院施壓,糾集了秦某某等7人至醫院鬧事,并毆打醫生和醫生家屬。上述被告人7人為初中學歷,1人為中專學歷,除1人為吳某姐夫外,其余均為吳某的朋友。需要特別關注的是,1名被告人曾因犯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本案發生時距其刑滿釋放不足三年。[1]參見湖南省邵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1)邵中刑一初字第31號刑事判決書;湖南省武岡市人民法院(2011)武法刑初字第126號刑事判決書。從這一案件的發生可以推知,在一個文化程度較低的小群體中,如果其中有成員屬于嚴重的“越軌者”,那么這一小群體中其他成員很容易受到其以違法犯罪的手段達到目的的思維影響,進而可能共同實施包括暴力傷醫犯罪在內的違法犯罪行為。
暴力傷醫犯罪與白領犯罪的受教育程度分布狀況存在明顯差異。例如,根據對裁判文書中有效信息的統計,2016年H市實施貪污賄賂犯罪的國家工作人員大多受過高等教育,大專及以上學歷者占71.43%,初中及以下學歷者僅占10.71%。[2]馬路瑤:《貪污賄賂犯罪成因與預防對策的實證研究——以2016年H市66份刑事裁判文書為分析樣本》,載《宜春學院學報》2017年第10期。究其原因,是因為暴力傷醫犯罪屬于暴力犯罪的一種,這類犯罪的實施更多的是“拼體力”而非“拼技術”“拼智力”,對行為人的受教育程度要求不高。
在裁判文書明確記載了職業的行為人中,占比例最大的兩類是農民和無業,分別占46%和34%;各類有職業者所占比例均較小(詳見圖3)。因此,暴力傷醫犯罪行為人絕大多數屬于無固定職業者。

圖3 暴力傷醫犯罪行為人的職業狀況分布
一方面,無固定職業者屬于低收入人群,難以實質上享受高質量的社會保障。城市的交通、教育、醫療、建筑等方面的好處又強烈刺激著那些身居其中卻享受不到這些好處、利益的人。[1]章友德主編:《犯罪社會學理論與轉型期的犯罪問題研究》,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33頁。這些無固定職業者顯然成為了工業化、城市化發展進程中容易受到刺激的群體,在接受醫療服務要求未得到滿足時容易以弱勢群體自居,進而實施暴力傷醫犯罪。
另一方面,無固定職業者自由支配的時間多,對傳統的社會正當活動參與少,實施違法犯罪行為的時間和機會多。根據赫希(Hirschi)的“控制理論”(Control Theory),“參與”是與青少年犯罪有關的四個因素之一,卷入傳統活動的人,受到職位、最后期限、工作時間、計劃等的約束,很少有機會從事越軌行為。[2]張小虎:《當代中國社會結構與犯罪》,群眾出版社2009年版,第392—393頁。年齡處于20至29歲、受教育程度為初中及以下的無固定職業者是暴力傷醫犯罪行為人中主要的群體。缺少組建家庭、學校教育和固定工作等傳統活動的參與,為這一群體實施包括暴力傷醫犯罪在內的違法犯罪活動增加了時間和精力。
英國臨床心理學家西蒙·巴倫-科恩(Simon Baron-Cohen)指出,人之所以做出殘酷行為,是因為共情回路出了故障。意圖、威脅、文化約束、意識形態/信仰、早期經驗、從眾/服從、內群體/外群體、腐蝕性情緒、基因、神經系統狀態、激素水平以及身體狀態等,是可能影響共情的12個因素。[3][英]西蒙·巴倫-科恩:《惡的科學:論共情與殘酷行為的起源》,高天羽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152—154頁。實施犯罪行為,是行為人對被害人關閉共情而做出殘酷行為的一種極端的表現形式。
在筆者收集的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有患者親屬參與的案件占總數的60.82%,有患者參與的案件占總數的38.14%,有患者朋友參與的案件占總數的11.34%。可見,暴力傷醫犯罪的行為人最主要的兩類是患者親屬和患者本人。
患者親屬對于醫方的共情能力有所缺失,誘因在于群體認同。人作為具有社會性的靈長類動物,生存依賴其所在群體是一種本能。在這種本能的支配下,人對于其所在群體會有一種親近,并且同一群體內的人會相互幫助、相互保護;但是,對于所在群體以外的群體,會相對冷漠;對于侵害了所在群體利益的個體或者群體,會產生敵意。在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患者親屬往往因為對醫方的期待未被完全滿足,而將醫方視為侵害自己群體利益的一方,從而對醫方關閉共情,甚至實施暴力傷醫行為。
患者對于醫方共情能力的缺失,則與其身體健康狀況異常密切相關。“對于患者而言,身患疾病是一種不愉快的情緒刺激,會產生焦慮、恐懼、抑郁、孤獨等情緒變化。這種心理變化來自于對于軀體癥狀和社會活動水平下降的不適感,對疾病轉歸和預后的不確定感和對醫院環境與檢查治療過程的陌生感。”[1]曾詩慧、尚鶴睿:《共情視角下的醫患共同決策實踐困境及對策研究》,載《醫學與哲學》2019年第24期。在這種情況下,患者所關注的更多的是自身的痛苦以及如何盡快痊愈而脫離痛苦;相應地,其對于包括醫護人員以及醫院其他工作人員在內的他人的內心、想法和知覺的關注便有所減少,甚至完全忽略。
患者親屬和患者本人對于醫方共情能力的降低程度,與患者患病的嚴重程度均呈正相關。在筆者收集的案件中,共有59個案件的治療方式有明確記載,其中實施手術的案件28個,已經或將要進行搶救或者在急診科治療的案件10個,進行分娩(不含剖腹產手術)的案件9個,僅進行藥物治療的案件8個,進行針灸治療的案件2個,進行固定保守治療或者康復治療的案件2個。采取手術、搶救或急診等治療方式者,往往患者病情嚴重、情況危急且出現人身損害可能性大,而采取了這類治療方式的案件共占79.66%。這意味著絕大多數暴力傷醫案件中,患者的患病程度較重,出現人身損害的可能性大。另外,在97個暴力傷醫案件中,有患者親屬而無患者本人參與實施的案件為56個,其中存在患者、新生兒或者胎兒死亡的案件為30個,占上述案件總數的53.57%,所占比重較大。
由上可知,暴力傷醫犯罪往往發生于患者患有較為嚴重的疾病甚至出現死亡的情形之下,此時患者親屬以及患者本人對于醫療衛生機構工作人員的共情能力均較低,進而可能對其實施暴力行為。

表1 暴力傷醫犯罪案件的季節分布
孟德斯鳩曾指出,在寒冷、溫暖和炎熱的地區,人們對快樂和痛苦的感受程度存在差異,人的情欲的強烈程度會有所不同,情欲引發各種罪惡的可能性大小不盡相同。[1][法]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申林編譯,北京出版社2007年版,第87—88頁。在這一論斷的指引下,研究者經常會探尋氣候狀況與犯罪之間的關系。
由表1可知,暴力傷醫犯罪案件發生數量排在前兩位的月份為9月和12月;季節分布上并無顯著差異,四個季節案件數量占比均處于22%至29%之間;案件數量最多的季節為秋季,但占比也僅為28.87%,相比其他季節并無明顯聚集。
事實上,其他研究者的結論各不相同。有論者統計得出暴力傷醫事件發生最多的三個月份分別為6月、7月和11月;從季度上來看,夏季發生的案件最多。論者認為暴力傷醫事件集中于6月、7月的原因可能是天氣炎熱,醫患雙方心情容易煩躁,患方的憤怒情緒更容易被點燃。[2]梅姍姍、李政、張新慶:《228例網絡媒體報道暴力傷醫事件的質性數據分析》,載《中國衛生事業管理》2019年第6期。另有論者統計得出暴力傷醫犯罪發生最多的三個月分別為5月、12月和11月,案發數量最多的季節為春季和秋季。該論者將原因歸納為“人們的社會活動及生活節律隨氣候的冷暖而不同”。[3]史忍:《當前我國暴力傷醫犯罪問題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2019年碩士學位論文。
由上對比可知,即使氣候的冷暖會對人的情緒產生一定影響,但是這種情緒變化對于行為人是否會實施暴力傷醫犯罪并沒有決定性作用。因此,有論者提出的在暴力傷醫高發月份加強安保力量和保護措施的防控對策,缺乏全面客觀的現實依據,容易出現偏差而不當地降低警惕。
我國南北跨度大,溫度差異明顯。此類案件并不存在自溫度低的地區到溫度高的地區遞增的趨勢。這進一步印證了溫度對于案件發生的影響不明顯。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中國不可避免地卷入全球化浪潮中,與新技術和新制度相伴而生的新型風險必然會對中國產生影響;與此同時,在尚未完成工業化和城市化、尚未真正進入福利國家時代的中國,傳統的農業社會和工業社會中的風險仍然存在,并與新型風險交織在一起形成更加復雜的風險圖景。”[4]葉良芳、馬路瑤:《風險社會視閾下刑事立法的價值選擇和目標定位》,載黃河、葛迪主編:《現代社會與犯罪治理——中國犯罪學學會年會論文集(2019年)》,中國檢察出版社2019年版,第205頁。暴力傷醫案件發生較為集中的地區,屬于我國人口密集、發展水平較高的中部地區和東部地區,這些地區面臨著多重社會風險并存的復雜狀況。
醫學科學的發展大大提高了人類治療疾病的能力,各種高精尖儀器的廣泛使用更是提高了醫務人員判斷疾病的準確性,這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人們對于治療效果的期待值,但是大量尚未攻克的醫學難題的存在和患者個體差異等,導致治療效果的不確定性始終是醫療服務的一個重要特征。[5]唐義紅、羅剛主編:《醫患倫理與醫患糾紛法律防控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140頁。有學者指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雖然醫療行業作為非營利的社會公益事業不能以經濟利益為目的,但是病人接受醫療服務時必須付費,而且醫療費用的支出直接與患者個人利益相關,這意味著經濟利益是連結醫患關系的紐帶,使得醫患關系表現為一種特殊的消費服務關系。[6]邱杰:《醫患關系的三種表現形式》,載《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09年第1期。盡管能否將醫患關系作為消費關系看待存在倫理上的爭議,但是在市場經濟的指揮棒下,付出了金錢的患方會將自己視為消費者。如果患方的要求沒有得到醫方的滿足,患方會產生維權意識,甚至可能會選擇以暴力傷醫等極端的方式維權。
此外,我國社會轉型時期存在貧富差距大的問題,在經濟發達地區,醫療服務所需費用可能會超出該地區收入較低者的承受能力,如果治療效果或者醫務人員提供醫療服務時的態度不能達到患方的預期,更容易引發患方的極端反應。相比之下,在欠發達地區,上述風險存在的可能性較小,因而發生暴力傷醫犯罪的可能性會降低。
暴力傷醫犯罪發生的一個前置性條件是患方認為醫方應當對其診療護理活動后發生的人身損害結果承擔責任。從患方的暴力傷醫行為中可以看出,其要求醫方承受的既包括“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式的私力救濟,也包括高額賠償。

表2 不同犯罪誘因下暴力傷醫犯罪的傷害程度分布
筆者對犯罪誘因記載明確的80個案件的被害人傷害程度進行了統計(如有多個被害人,以傷害程度最嚴重者計)。
由表2可知,對治療效果或措施不滿,對醫療衛生機構工作人員治療或服務時的態度不滿,以及為向醫方索償施壓或索償未果,是暴力傷醫犯罪的三類犯罪誘因。前兩類誘因所反映的是患方對于診療護理活動的不信任,暴力行為的對象主要是對患者直接提供診療或護理服務的醫生或護士。患方實施暴力行為的動機是報復或發泄憤怒,所追求的是讓對方受到身體傷害,造成被害人輕傷、重傷和死亡等較為嚴重傷害的案件占比較大。最后一類誘因所反映的則是患者對醫方處理醫患糾紛的不信任,患方在人身損害結果出現時希望得到醫方的賠償或者得到超過醫方承諾數額的賠償,對醫療衛生機構工作人員實施暴力行為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行為,多數情況下只是一種施壓的手段,因此無人受傷、未達輕微傷和造成輕微傷的案件所占比例較大。可見,暴力傷醫犯罪發生的各種誘因都是患方對醫方信任缺失的反映,而醫患關系不同階段的不信任對于暴力行為造成后果的嚴重程度存在重要影響。
事實上,只有當患方與醫方就醫方是否對于患者人身損害結果的出現存在過錯、醫方是否應當承擔責任等問題的認識存在差異時,才可能出現醫患糾紛甚至暴力傷醫犯罪。這種認識差異的根源,在于醫患雙方信息的不對稱。醫生和護士經過學校中醫學或護理基礎知識的學習、臨床診療或護理活動經驗的積累以及科學研究,針對特定疾病的專業知識相比患者具有天然的優勢。處于信息弱勢地位的患者在出現人身損害結果時,往往難以對原因作出正確判斷。如果醫方的判斷與之不一致,患方則會對醫方產生不信任。如果在醫患關系處理過程中難以建立雙方的充分有效溝通,由信息不對稱所導致的不信任將難以消除。
醫患之間充分有效溝通的缺乏,一個重要原因是暴力傷醫犯罪多發的醫療衛生機構面臨著過大的診療壓力,醫護人員投入到每個患者身上的時間和精力有限。據筆者統計,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發生在三級醫院和二級醫院的占醫療衛生機構名稱明確記載的案件的78.26%。近年來,三級醫院和二級醫院無論從診療人次的絕對量還是所占比例上來說,均處于上升趨勢。從2013年至2017年,三級醫院和二級醫院的診療人次(單位:萬人次)分別為232991.0、254513.0、266997.7、284451.3和299427.6,在各類醫療衛生機構診療人次中所占比例分別為31.86%、33.48%、34.70%、35.86%和36.59%。[1]張學高總編:《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鑒(2018年卷)》,中國協和醫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119、124頁。可見,等級高、醫療水平高的醫療衛生機構面臨著越來越大的診療壓力,醫護人員能夠在每個患者身上投入的時間和精力逐漸縮減,與患者及其家屬進行充分溝通的可能性便逐漸減小,容易導致患者對醫方信任的降低。
情境或機會是所有犯罪行為的基本條件,雖然僅有機會并不一定能夠導致犯罪的發生,但是如果沒有犯罪的條件或者機會,即使是有可能犯罪的人,也不至于真正實施犯罪。[2]黎宏:《情境犯罪學與預防刑法觀》,載《法學評論》2018年第6期。法律、犯罪人、目標、場所是犯罪的四維特征,因而目標和場所等情境因素在犯罪學研究中被看作與犯罪人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3]郝宏奎:《評英國犯罪預防的理論、政策與實踐(二)》,載《公安大學學報》1997年第6期。
1.為患者提供醫療服務的工作人員
暴力傷醫犯罪的第一類犯罪目標是直接為患者提供醫療服務的工作人員,包括主治醫生、值班醫生以及為患者輸液、護理的護士等。
首先,這類被害人的醫療行為直接作用于患者身體,導致患方容易將不良后果歸因于這類被害人。這類被害人直接為患者提供醫療服務,當其治療的效果無法讓患者滿意甚至出現人身損害后果時,無論其在醫療活動中是否違反醫療衛生管理法規和診療護理規范、常規,主觀上是否存在過失,醫療過失行為與人身損害后果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患者及其親屬、朋友都容易將對醫療服務效果的不滿遷怒于為其直接提供醫療服務的醫生、護士。
其次,由于醫療服務的面對面特性,在這類被害人為患者提供醫療服務時,這類被害人與患方在物理空間上距離較小,且通常處于無防備的狀態。
再次,這類被害人具有醫學或者護理、助產專業學習背景,在醫護職業倫理和法律基礎方面以課程學習等方式,具備從事醫療服務行業所需要的倫理和法律素養。然而,這更多的是正面強化醫護人員的責任意識和守法意識,對于醫護人員在面對暴力傷醫犯罪等突發狀況時的自我保護教育則有所欠缺。
最后,也有部分針對醫護人員實施暴力犯罪的誘因是醫護人員在提供醫療服務時存在不當言行。例如,在“王某某故意殺人案”中,被告人王某某在家中吸食毒品后感覺難受,遂到醫院就診,因該醫院無法處理此種病例,值班醫生徐某某、護士馮某某撥打120救護車電話前來接治。期間,被告人認為馮某某工作態度怠慢,便進入治療室,持尖刀朝馮某某的胸部、腹部、背部、四肢等部位猛刺致其死亡。被告人在供述和辯解中提到,該護士曾說,是120車慢了,不關她事。[1]參見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3)瓊刑一終字第64號刑事裁定書。在醫療服務過程中,醫患雙方存在信息不對稱,醫護人員如果態度傲慢、缺乏耐心、怠于溝通,容易引發患方的不滿情緒,進而可能導致患方實施極端的暴力傷醫犯罪。
2.負責處理醫患糾紛和宣布診療結果的管理人員
暴力傷醫犯罪的第二類犯罪目標是醫療衛生機構中負責處理醫患糾紛和宣布診療結果的管理人員,包括院長、副院長、醫務科或醫患溝通辦工作人員、科室負責人等。根據《醫療事故處理條例》第13條的規定,當醫療活動中發生或者發現醫療事故、可能引起醫療事故的醫療過失行為或者發生醫療事故爭議時,負責在不同環節進行處置的是科室負責人、本醫療衛生機構負責醫療服務質量監控的部門或者專(兼)職人員以及本醫療衛生機構的負責人,因而這類被害人在發生醫患糾紛時需要與患方直接接觸。上述與參與醫患糾紛處理的醫療衛生機構工作人員所面臨的被暴力傷害的風險比直接提供醫療服務的醫護人員更大,因為前者的職責所在便是處理醫患糾紛。
3.勸阻患方實施暴力傷醫行為或者進行“醫鬧”的工作人員
暴力傷醫犯罪的第三類犯罪目標是醫療衛生機構中勸阻患方實施暴力傷醫行為或者進行“醫鬧”的工作人員,既包括醫療衛生機構的保安,也包括醫務人員,還包括護工、臨時工、水電工、司機、收費室工作人員等其他工作人員。上述人員中,保安依據《保安服務管理條例》負有安全防范的職責,有職責保障醫療衛生機構中工作人員的人身安全、醫療衛生機構的財產安全以及正常的就醫秩序,因而其在履行職責時容易遭受患方的人身攻擊。醫療衛生機構中的其他工作人員也負有一定的工作職責,當患方在醫療衛生機構中實施暴力行為對其正常工作產生妨礙時,其勸阻患方的可能性較大,易受到患方的人身攻擊。非直接向患者提供醫療服務和與患者處理醫患糾紛的醫務人員對患方的暴力行為進行勸阻,是一種見義勇為的表現。當上述醫務人員具有高度的道德責任感而對患方進行勸阻時,同樣可能成為患方暴力襲擊的對象。

表3 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用以實施暴力的犯罪工具準備狀況分布

木棒 1 汽油 5 酒精瓶 1 易燃物 9 9.28% 液化氣罐 3 電擊器 1 其他 2 2.06% 水槍 1
由表3可知,行為人準備了對醫護人員及其他工作人員實施暴力犯罪工具的案件,在暴力傷醫犯罪案件中占比超過三分之一,一個案件中行為人所準備的犯罪工具可能不止一種,以能夠造成被害人機械性損傷的金屬銳器和鈍器為主,易燃液體和氣體亦占有一定比例。

表4 被害人受傷害程度與行為人是否事先準備工具之間的聯系
在事先準備了犯罪工具的案件中,被害人所受傷害的嚴重程度遠高于未事先準備犯罪工具的案件。從表4可以發現,造成被害人死亡和重傷的案件中,絕大多數行為人事先準備了犯罪工具。行為人事先準備了犯罪工具但無人受傷的案件,有6例屬于行為人在醫療衛生機構中點燃或者試圖點燃易燃液體或氣體,雖未造成人員傷亡,但對醫護人員和其他工作人員造成了較大的恐懼;有1例屬于作為患者的行為人攜帶犯罪工具長期滋擾接診醫生及其親屬,以實施暴力相威脅,對接診醫生及其親屬的生活、工作造成嚴重危害。可見,如果行為人事先有預謀且準備了犯罪工具,對醫護人員及其他工作人員造成的身體傷害、心理傷害可能更為嚴重,由于一時激憤而實施的肢體暴力可能造成的傷害程度則相對較低。
犯罪是人行為異化的一種表現,因此犯罪人中心主義理論主張犯罪控制的重點在于對人的規訓。[1]鄭海、李國華:《貪污犯罪與受賄犯罪的犯罪學特征——基于300例案件的實證考察》,載《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6期。對于暴力傷醫犯罪的防控而言,加強對人的教育以減少潛在的犯罪人是具有“治本”功能的措施,而不至于以犯罪轉移的方式分流某一區域的同類犯罪。除了進一步強化基礎教育的普及,并在教育過程中重視道德教育、法治教育和心理教育之外,還應當通過多種方式強化對于解決醫患糾紛的合法途徑和暴力傷醫行為法律后果的宣傳教育。
對于醫患糾紛的解決而言,在實體上和程序上并非無法可依,而是有《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醫療事故處理條例》《醫療事故技術鑒定暫行辦法》等法律、法規和部門規章作為依據。對于暴力傷醫行為的法律后果,既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所規定的刑罰處罰,也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所規定的行政處罰,還有國家發改委等28部門于2018年聯合簽署的《關于對嚴重危害正常醫療秩序的失信行為責任人實施聯合懲戒合作備忘錄》中所規定的16項跨部門聯合懲戒措施等。如果只有立法而缺乏法制宣傳教育,那么法所起的行為規范作用將大打折扣。
因此,應當針對不同群體接收信息的特點,綜合利用微信、微博等新媒體平臺,電視、廣播、報紙等傳統傳媒平臺,以及村委會、居委會、醫療衛生機構等處宣傳欄,對這些法律規定以通俗易懂的方式進行宣傳教育。同時,應當對大眾傳媒報道暴力傷醫案件的方式進行正確引導,盡量客觀地描述案件發生的經過,避免夸張的措辭和偏激的立場。
利益是醫患雙方爭奪的焦點,更是醫患沖突甚至是更為極端的暴力傷醫犯罪的直接動力。[1]劉振華:《“醫鬧”事件的反思與防控機制重構》,載《廣西社會科學》2015年第6期。醫患雙方產生利益沖突的體制根源,便是“看病難”“看病貴”和解決糾紛成本高。推進基本醫療服務實行分級診療制度可有效化解“看病難”問題。
當前醫療資源分配體制導致了絕大多數醫療資源集中在大醫院,而基層醫療衛生機構門庭冷落。增加對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財政投入力度,充實基層醫療衛生機構中全科醫生的力量,分流等級較高的醫療衛生機構中就診的輕癥患者,可以有效減輕大醫院的診療負擔,從而增加投入到每位重癥患者上的時間和精力,使重病患者能夠及時得到有效的診療,有利于提升治療效果和醫患溝通效果,進而化解醫患矛盾,降低暴力傷醫犯罪發生的可能性。“看病貴”問題在貧富差距大、人口密集的地區極易激化醫患矛盾。增加政府在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和大病保險中的財政投入,鼓勵城鄉居民購買相關商業保險,可以降低城鄉居民接受醫療服務、購買藥品的成本,進而降低患者及其家庭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可能性,從而化解醫患矛盾和減少暴力傷醫犯罪。
優化解決醫患糾紛的合法途徑,則有利于引導患方自覺選擇通過合法途徑維護自身權益,而不再選擇以暴力傷醫或者以實施暴力相威脅等極端方式向醫方施加壓力的維權方式。根據《醫療事故處理條例》第34條的規定,經醫療事故技術鑒定不屬于醫療事故的,鑒定費用由提出醫療事故處理申請的一方支付。這一規定的合理性有待商榷。醫患雙方信息不對稱,因而患方申請啟動醫療事故技術鑒定時,對于最終結果的預見能力相較醫方而言顯然更低。如果最終經鑒定不屬于醫療事故,患方不僅無法得到賠償還需承擔鑒定費用,那么患方顯然不愿承擔未知的風險。患方已經因為患者的人身損害而承受了精神痛苦,又因為在醫療事故技術鑒定中承擔更大的經濟風險,醫患矛盾極可能被激化。將鑒定費用納入由城鄉居民醫療保險報銷的內容,或者由財政出資設立專門的醫療事故技術鑒定基金,以承擔那些經過鑒定不屬于醫療事故情況下的鑒定費用,都是可供選擇的優化路徑。
醫療衛生機構中的醫務人員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的提高,可從以下兩方面入手:
一方面,醫務人員應當提高對于患者的共情能力,促進良性醫患關系的形成。患者在感受到醫生的情感共情時,情緒會趨于平和,減少對醫生潛在的害怕、敵意與行為沖動,進而可以避免醫患之間因存在情緒差異而發生的沖突。[2]曾詩慧、尚鶴睿:《共情視角下的醫患共同決策實踐困境及對策研究》,載《醫學與哲學》2019年第24期。當醫務人員能夠理解患者因疾病而產生的負面情緒,并通過語言、說話語氣、眼神、面部表情、肢體動作等向患者及其親朋表達這種理解時,醫患之間的因信息不對稱產生的溝通障礙、情緒對立會被有效消除,從而降低患方實施暴力傷醫犯罪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醫務人員也要提高醫療風險意識和安全防范意識,學習具有實用性的自我保護方法和技巧,提高應對暴力的能力,并在面對暴力威脅時提前采取措施。醫務人員自我保護能力的提高,可依靠學校教育階段相關課程的開設以及在醫療衛生機構中定期開展培訓和演習。
醫療衛生機構中的保安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的提高,亦有多種途徑。加強對醫療衛生機構中保安的崗位技能培訓,對于降低保安在這類案件中的被害性具有積極作用。醫療衛生機構可以組織研究典型案例中保安受到傷害或者成功避免傷害的原因,并對新入職的保安進行防衛技能的培訓。同時,醫療衛生機構還可以邀請民警、消防員等對保安進行專項培訓,提高保安應對暴力襲擊以及患方在醫療衛生機構內放火、爆炸等突發事件的能力,保護醫療衛生機構中醫務人員人身安全以及醫療衛生機構的財產和秩序安全的同時,避免自身受到傷害。
醫療衛生機構做好危機應變計劃和安全防護措施,對于減少暴力傷醫犯罪具有重要意義。“防衛空間理論”可以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思路。美國犯罪學家和行為建筑學家奧斯卡·紐曼(Oscar Newman)提出了兩種減少犯罪機會的環境設計,一是“信道設計”,即通過設計柵欄屏障、加強過道守衛、增加門鎖等防止未經允許的人進入某建筑物或者區域;二是“觀察監視系統控制”,即通過配置現代的觀察監視系統,將闖入者和潛在的犯罪人置于監視之下。[1]劉廣三、李艷霞:《犯罪預防的新思路:利用環境設計預防犯罪——奧斯卡·紐曼的“防衛空間理論”述評》,載趙秉志主編:《刑法論叢》(第14卷),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432-455頁。
一方面,醫療衛生機構可以逐步推廣“安檢”。當前醫療衛生機構的安全防范措施并不足以防止患方攜帶銳器、鈍器、易燃物等犯罪工具進入,從而為暴力傷醫犯罪的發生埋下安全隱患。南寧市第二人民醫院“先安檢,后看病”的措施值得借鑒。該醫院在人流量較大的正大門豎起二道安檢門和必備的金屬探測儀,全面仔細地進行安全檢測;同時,針對急診科設置了綠色通道。[2]陸玉金:《南寧二醫院:先安檢 后看病——率先設置安檢通道系統》,來源:http://wsjkw.gxzf.gov.cn/gzdt/gs/2020/0 110/67558.html,2020年3月1日訪問。這樣的安檢措施,既考慮到防止患方進入醫療衛生機構時攜帶可能傷害他人的犯罪工具,以減少暴力犯罪的發生,又考慮到急診搶救具有緊迫性的特殊情況,是一種較好體現利益平衡的暴力傷醫犯罪防控措施。目前,我國在機場、火車站、地鐵站、審判法庭、博物館等入口處設置安檢,這些場所中安檢措施的技術和操作經驗可以為醫療衛生機構提供參考。
另一方面,可以通過在診室、病房、醫生辦公室、護士站、醫務科、院長辦公室等暴力傷醫犯罪高發場所設置“一鍵報警”裝置和安裝攝像頭,加強監控。“一鍵報警”裝置能夠使醫務人員及時向醫療衛生機構安保部門和公安機關傳遞報警信息,有利于保安和民警在第一時間趕赴現場對其進行營救。攝像頭的安裝則能夠使安保部門主動發現暴力傷醫犯罪的可疑現象,并固定證據。同時,應當以張貼警示海報等明顯的方式向患方提示上述裝置的存在,使潛在的犯罪人意識到被抓獲、被判刑的可能性較大,從而起到震懾作用,減少犯罪沖動。
暴力傷醫犯罪的發生,與行為人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職業、共情能力等因素息息相關,也與醫療技術和社會經濟發展狀況、醫患之間缺乏有效溝通導致的信任缺失等社會環境因素密不可分,不過氣候狀況這一自然環境因素的影響則較小。作為犯罪目標的醫療衛生機構工作人員所具有的易被害性、作為犯罪場所的醫療衛生機構的安全防范力度低,則是暴力傷醫犯罪發生的情境因素。
因此,防控暴力傷醫犯罪應當從多方面著手。加強教育是最根本性措施,通過普及基礎教育、強化道德與法治教育和心理健康教育,以及加強暴力傷醫法律后果的宣傳教育,可以減少潛在犯罪人的犯罪動機。
同時,推進醫藥衛生體制改革,以推進基本醫療服務實行分級診療制度的方式解決“看病難”問題,以財政支持和商業保險等方式解決“看病貴”問題,并不斷優化解決醫患糾紛的合法途徑,是化解醫患矛盾的有力措施。
以上從源頭上減少暴力傷醫犯罪的社會政策,往往難以立竿見影,需要配合情境預防措施來防控暴力傷醫犯罪。醫療衛生機構工作人員應提高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降低自身被害性。醫療衛生機構可以通過推廣“安檢”、設置“一鍵報警”裝置和在高危地點安裝攝像頭,降低患方在醫療衛生機構中實施暴力傷醫犯罪的可能性。